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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冷月澜和萧段回了熙王府,府里一切如旧,仿佛光阴从不曾流逝,而他们却已历尽沧桑。
    两人洗浴之后,不约而同地往后山的方向走去,萧段拿了一坛酒,冷月澜抱着琴,两人沿途欣赏月色,悠闲舒心。
    到了后山的怡心亭,冷月澜把瑶琴放在琴台上,又在兽鼎上撒了一把檀香,点燃兽鼎,顿时有丝丝香气从空中扩散。
    萧段拍开酒坛的封泥,摆好酒杯,开始温酒。
    因为北辰与赤涣遗族成功结盟,冷月澜和萧段心情大好,举止之间多了几分轻盈。亭外翠竹轻摇,声音清脆悦耳,远处风吹梧桐,落叶有声。
    趁着萧段温酒之际,冷月澜坐在琴台前抚奏一曲,曲调缠绵入骨,温暖醉人。
    萧段看着那个在朦胧烛火之下的剪影,心里软成一滩春水。虽然这情景已看了很多遍,但他依然认为冷月澜抚琴的画面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那幽幽琴声仿佛能穿越时光长河,柔柔掠过斑驳的往昔,拂去上面的厚重灰尘,投入一抹芳香及清甜。他虽然永远记得曾经的痛苦和仇恨,但也时刻不忘身边有一个人陪伴着他,将与他携手走向将来。
    月色清幽,夜空中星河灿烂,连拂过脸颊的夜风都显得特别温柔。
    曲罢,酒已温好,冷月澜起身坐到萧段身旁,闻着浓烈的酒香,含笑看着萧段。萧段斟了两杯酒,柔声说道:“今晚只喝三杯酒。”
    冷月澜酒量太浅,萧段与他喝酒从来只喝三杯,通常三杯之后,冷月澜醉在酒里,而萧段则醉在冷月澜的笑容里。
    萧段端起一杯酒,起身肃容道:“第一杯酒敬上苍,我前半生历尽劫难,也曾恨过上苍的不公,然而,它让我遇见了你,我很感激。”
    说罢,萧段把杯中的酒缓缓洒落地面,直至酒尽,这才端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冷月澜听到萧段的一席话,突然感到心疼,于是握紧萧段的手,也饮下杯中的酒。
    一杯饮罢,萧段又斟了三杯酒,说道:“第二杯酒敬先皇,他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救了我,又把你养大成人,虽然最后我们未能冰释前嫌,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恩德。”
    冷月澜听罢,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涩,眼眸迷蒙地喝下杯中之物。萧段再一次把醇酒洒向地面,待放下酒杯,便俐落地端起另一杯,仰头饮尽,以此掩饰眼中的泪光。
    喝了两杯,气氛有些凝滞,他们沉默了片刻,萧段又再斟了两杯酒,他端起白玉杯,望向冷月澜,目光里柔情漫溢:“这第三杯,我要和你喝交杯酒。月澜,我今生只爱你一人,而且永远不会放手。”
    这世上最瑰丽的言语也无法尽述他的深情,但他会用一生去让冷月澜明白他的心意,而且永远不会让冷月澜有机会后悔。
    冷月澜郑重地起身,端起白玉杯,与萧段的手交缠在一起,他的唇畔绽出一抹笑意,仿佛星辰不小心碎在那线条优美的唇畔,他眉目含情,声音轻柔如水:“萧段,我也不会放手。”
    然后,他们慢慢靠近,在彼此的气息中喝了交杯酒。
    酒罢,他们互相依偎着看山中夜色,山风凛冽,艳红的落花纷飞,铺满凉亭,就如一幕喜帐,见证着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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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以后,北辰开始作战前准备,几位顾命大臣在冷月澜的建议下缮治甲兵,缮垣建堡。
    北辰这十数年来内战不断,以致塞垣空虚。冷筠登极之后,由于逸王处处掣肘,他未能投注太多心思在边备上,导致边防重地日久失修。
    南岐军擅长骑射,利于野战,而北辰军擅长守城,不利于野,所以一旦南岐大军压境,北辰不宜野战,最好的方法是坚壁清野,死守城池。
    朝中重臣都十分清楚,南岐一直对北辰虎视眈眈,如今暂时退兵只是因为白锦驾崩,但他们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冷月澜回朝之后便一直和萧段、魏煦以及郭长风讨论备战之策,他们一致认为应该列兵戍守,让雄兵千里相望,形成为棋布星罗的锁关之势。
    此时,在熙王府的书房内,兽鼎焚香,案上铺着边关地形图,几个人坐在案前研究地形,神色专注。
    冷月澜洁白纤长的手指在地形图上游移,画出了一道无形的防线。
    他在南岐养伤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为石磐关外布一道两百里的防线,以西宁为中心,以崎山犄角西宁,川玫犄角崎山,层层外护。
    “当初因为楚王与南岐勾结,让南岐军悄悄潜入石磐关内,这才导致我北辰多城失陷。但倘若我们在关外布置防线,日后若再遇到此情况,敌军即使成功潜入石磐关,也将面临我军前后夹攻,至少我军多了一层胜算。”冷月澜身穿浅黄色长衫,那柔和的色彩把略显淡漠的神色都映得温和了许多。他注视着案上的地图,目朗如星,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段闻言点头,说道:“这几座城相隔不远,倘若其中一座城受到敌军攻击,其他几座城可以主动出城援救,不必等命令。”
    魏煦和郭长风对此并无异议,他们又讨论了一些城防的细节,气氛融洽。
    待城防之事讨论完毕,郭长风便指向石磐关外的那片土地,说道:“臣读前史,界河两岸这四百多里的旷野一直是虎步龙骧之地。南岐军擅长野战,一定会想办法诱我军出城,在此地决战。”
    萧段闻言冷哼一声:“虽然南岐军擅长野战,但北辰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魏煦闻言,不禁想起当日在南岐那个倒吊着羊群的密林,知道萧段腹藏玄机,顿时信心大增。他沉吟片刻,又说道:“南岐一直想鲸吞北辰,只是因为白锦驾崩才退兵,如今丧期已过,南岐绝不会坐视我北辰休养生息,只怕再过不久便要卷土重来。”
    萧段与白天择相识多年,对白天择的性格十分了解,此时听了魏煦所言,便点头说道:“白天择性情高傲,却在自己的国土被我们耍了一道,他必定吞不下这口气,迟早要出兵报仇。”
    “白天择杀我先皇,乱我北辰江山,此仇不共戴天。即使他不来,本王亦要带着铁骑踏碎他的江山!”提起白天择,冷月澜玉容生煞,眼眸中恨意难平,他一拍木案,立刻发出一声闷响,在封闭的书房内清晰可闻。
    萧段立刻握住他因太用力而泛红的手,安抚道:“等到胜利之时,我一定让你亲手杀他,为先皇报仇。”
    手中那温暖的触感让冷月澜渐渐冷静下来,他转目望向萧段,摇头道:“他的命留给你,你可以把他带回赤涣皇族的坟前,给你死去的族人一个交待。”
    萧段闻言,原本因仇恨而冰冷的心渐渐被捂热了,他握着冷月澜的手愈加用力,温声道:“好。”
    郭长风和魏煦虽然早已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仍然刻意转开目光,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接下来,他们又商讨了练兵之事,针对各地不同的士兵制定了许多方法,直至入夜才散去。
    第63章 战事打响
    北辰积极备战,南岐自然得到消息。白锦在位时,便一直对北辰虎视眈眈,北辰经过数场内战,已元气大伤,虽然冷月澜及时回归,但南岐仍然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眼看着北辰筑城建堡,一步步巩固防线,南岐又怎会听而任之?白天择不必左右穷搜北辰的罪状,便能轻易说服众臣同意出兵。
    于是,不足一个月,南岐已把调兵、调粮诸事准备完毕,白天择御驾亲征,率军十万攻向尚未布置完毕的宁崎防线。
    当时石磐关外各城都在整修边备,尚未完工,南岐军已如暴风过境般压来。一时之间,石磐关外昼夜传烽,风鹤惊惶。
    镇守崎山城的总兵莫海迪闻讯,立刻集结兵力,实行坚壁清野,把城外的所有百姓迁入城里,并将城外的房屋田舍全都焚毁,使敌军无法获得补给物资。
    由于城内的士兵只有三千,难以御敌,莫海迪便动员百姓加入战线,并发誓与崎山城共存亡。百姓感于皇恩,纷纷投入防守中,不能战的则准备物资,万众一心。
    七月二十日,南岐军兵临城下,旌旗蔽野,金鼓齐鸣,那闪亮的剑矢几乎让人无法直视,骑兵、步兵、j车、钩梯一拥而至。白天择另派一队士兵去拦截从石磐关及邻城派来的援兵,每遇援军,必定全歼。
    援军不至,崎山城的军民只得孤军作战,面对南岐军那猛烈的攻击,他们矢石俱下,连烧带浇,用尽办法,誓要阻止南岐军攻上城头。
    南岐军奋力挖土填壕,架设云梯前伏后继,并发箭射杀城上的士兵。顿时,城上城下,箭矢如雨,喊杀声高耸入云,尸体堆满战壕,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南岐军一边在城门放火,一边手持斧镬凿城,有几处城墙已被凿成大窟窿,莫海迪立刻命人搬运土石将缺口堵住,并向城下投掷火把、火箭,无数凿城的士兵被烧死,顿时,火光漫漫,焦味薰天,哀号声不绝于耳。
    到了夜晚,经过崎山城士兵的猛烈抵抗,南岐军死伤惨重,崎山城却依然屹立不倒,白天择见士兵已有倦意,于是鸣金收兵,退到离城十里处扎营。
    七月二十一日,白天择又再下令攻城,战况与昨天一样激烈,喊杀声震动旷野,箭矢如篁,血花如雨,连攻城的云梯都被染成了鲜红色。直至二更,白天择才下令鸣金收兵。
    七月二十二日,白天择看穿了莫海迪急待援军的心态,命一队士兵穿上之前被他们歼灭的西宁援军的盔甲,打着西宁援军的战旗,迂回到离崎山城西门十里外的地方,莫海迪果然上当,他悄悄率领两千人的部队从西门出城相迎,结果遭到南岐军的伏击,莫海迪被白天择斩于马下。
    主将被戮,主力被歼,全城震惊,当南岐军来攻之时,崎山城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心惶惶。士兵们疲于奔命,杀了这边登城的敌兵,那边又有,敌兵前伏后继,势不逾息。
    南岐军杀了敌将,士气倍增,动如雷霆。他们纷纷架设云梯,身冒矢石,一口气攻破了垛口,越过城墙,闯入城内大开城门,让南岐军入城。
    崎山城全城忠义,城门虽破,却仍奋力抗战,全城军民尽死于南岐军的刀锋之下,全城被抢掠一空,尸积如山,鲜血盈路。
    残阳如血,万丈霞光照耀着这悲壮的一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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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崎山城失陷之后,南岐军又一鼓作气攻陷了梅落、川玫。
    虽然朝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北辰与南岐必有一战,但失陷的速度如此之快,仍然让举朝震惊,朝中众臣纷纷对这几场战役展开剧烈讨论,更有人因此互相推诿和指责,纷争不断。
    三位顾命大臣立刻请冷月澜和萧段入宫商议对策,烛火燃了一夜。
    翌日,礼部发皇榜澄清了萧段谋逆之事,萧段官复原职。
    第三日,冷月澜自请出兵御敌,立刻获准,朝廷调萧段为宁崎巡抚,随冷月澜出征。而郭长风虽是顾命大臣,却一直执掌光锐营,这次也会回边疆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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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前夕,魏煦到熙王府为冷月澜饯行,此时已到八月初,府内丹桂飘香,借薰风而扑鼻。
    冷月澜开了一坛土窟春,与他们痛饮。众人皆知此战不死不休,因此气氛有些沉重。
    敬过酒之后,魏煦看着杯中的玉液,幽怨地问道:“臣也想随殿下出征,为何殿下不同意?”
    冷月澜闻言苦涩一笑:“北辰和南岐已是不死不休,本王和萧段、郭长风都要去边疆,自然要给北辰留几个人。”
    魏煦闻言,顿时红了眼圈,少顷才说道:“臣家中还藏了一坛剑南春,臣今夜回去就把它埋起来,等殿下凯旋时拿出来喝,殿下切记平安归来,莫要浪费了这美酒。”
    冷月澜轻笑一声,说道:“就为了你这坛酒,本王也要活着归来。”
    萧段搭住冷月澜的肩,对魏煦说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出事的。”
    魏煦立刻向萧段举杯,郑重地说道:“萧段,殿下就拜托你了。”
    萧段举杯与魏煦相碰,说道:“你等着我和月澜回来喝酒吧!”
    冷月澜酒量浅,喝到微醺便不再喝了,他坐在一旁,看着萧段和魏煦推杯换盏,直至魏煦酩酊大醉,这才命人把魏煦扶到客房休息。
    萧段和冷月澜却没有立刻回厢房,而是沿着小迳继续信步,渐渐上了后山。
    金风送爽,远远便闻到遥击翠竹之声,萧段握着冷月澜的手缓步向前,隐约可以嗅到酒气之中夹杂着幽幽的兰香,那熟悉的香气不禁让他心神一荡。
    到了怡心亭,俯览月岩城的夜色,冷月澜胸口中豪气顿生,他低声说道:“我今生的信念便是守护月岩城的繁华,为了这个信念,此战决不可败。”
    萧段从身后抱紧冷月澜,与他共看满城烛火:“我等这一天已等了许多年,是时候和白天择作个了断了。”
    亭外设了香案,案上摆着香炉和一扎香,月色正浓,幽光笼罩着整座后山,把香案映得分外庄严。
    冷月澜来到香案前,拂袖捻香,诚心一拜,他把手中的第一柱香插在香炉上,朗声说道:“皇天在上,本人诚心参拜,许下三愿,一愿萧段夙愿达成,光复赤涣国。”
    语毕,他再躬身一拜,阔袖轻扬,插上第二柱香:“二愿石磐关大捷,人唱凯旋。”
    萧段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那仙姿英纵的模样,耳边听着那清朗的许愿之声,心里溢满柔情。
    接着,冷月澜再一拜,插上第三柱香:“三愿四海升平,刀枪入库,天下共繁华。”
    狂风袭来,他的白色衣摆随风起舞,如似雪,他抬首望向天际,后山万赖俱寂,只有耀目的星光和清冷的月色相辉映,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三柱清香插在香炉中,袅袅白烟在风中忽左忽右地飘动,模糊了他们的俊颜,香味在鼻间消散不去。
    萧段握住冷月澜的手,把那微凉的指尖置于掌中,用自己的体温把它捂热。
    冷月澜转脸望向萧段,那笑容渐渐淡化在升腾的白烟中,他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一缕缕白烟掠过他那浓密的睫毛,使他看起来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迷离感。
    两人对视的目光比星光更璀灿,比月色更柔和,不是烟火胜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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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军队集结完毕,冷月澜率领十万精兵奔赴前线,军队尚未抵达石磐关,前线已传来西宁失陷的消息。至此,冷月澜精心布置的宁崎防线全线溃陷,石磐关直接暴露于敌前,危于春雪。
    冷月澜下令星夜行军,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奔赴石磐关,悍守绝塞。当他身穿戒装站在城头那刻,就如万顷阳光,冲破天空中的阴霾,照耀整座石磐关,低落的士气一扫而空,人人斗志激昂。
    冷月澜在城头上站了一天,既没血书誓众,也没对全城军民许以厚利,但只要他站在那里,便能让惶惶人心瞬间安定下来。
    翌日,冷月澜设坛躬祭宁崎战线的死难军民,亲抚伤兵,随即布防兵马,又下令召集因战乱而溃散的流民。
    关内外的流民及忠义之士听闻熙王在石磐关,纷纷投奔而来,关内的军民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因投奔而来的人太多,冷月澜下令严督关内的奸细,一经查获,立刻斩于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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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澜到达石磐关的第五天,曾亲率数百侍卫到关外勘察地形,正巧遇上准备攻城的南岐军,冷月澜一声令下,率领侍卫冲入敌阵,纵横冲杀,南岐军不备,顿时乱了阵脚,竟被北辰军杀得溃散。
    萧段手执长枪把冷月澜护得滴水不漏,他武功绝伦又出手狠辣,要是谁敢攻击冷月澜,必定毙于他的长枪之下。
    趁着敌军溃散之际,冷月澜张弓搭箭,射落南岐军的旗帜,随即长笑一声,率军张扬离去。南岐军被他的气势震慑住,竟无人敢追,狼狈地退回营地。
    事后白天择听闻此事,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更发誓必定手刃冷月澜,以扬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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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五日,清晨,南岐大军进入关外十五里的荒芜圈,侦察哨高举一帜,鲜明夺目。冷月澜立刻做好迎战准备,精密部署,让关门固若金汤。
    中午,南岐军兵临城下,士兵们纷纷捧土填壕,架设云梯,以弓箭掩护,并以步兵轮番交攻。北辰军之前被一通猛打,连陷数城,心中十分憋屈,如今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人人悍勇,不肯让敌军踏上城头一步。
    城墙上矢石俱下,源源不绝,喊杀声震动旷野,天空中箭矢如飞篁般密集,遮天蔽日。
    石磐关外,沙尘蔽野,鲜血如雨,尸体堆于战壕上,纵横交错,甚是吓人。
    战至夕阳西下之时,南岐军已有倦意,于两里外督战的白天择下令鸣金收兵,更在退兵途中设伏,意图引诱北辰军追击,决战于野。无奈北辰军不为所动,坚守城池,白天择只好下令在石磐关十里外的旷野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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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南岐军由副将铁林领兵,又再发动攻势,他们一边架设云梯攻占城墙,一边搬运柴草油脂等易燃物焚烧城门。
    萧段亲自站在城头督战,若有敌将接近城池,他必定弯弓远射,箭无虚发。他虽然身姿颀秀,但下手毫不留情,那气傲苍穹的压迫感竟将南岐的将领震慑住,不敢再接近城池,南岐的士气渐渐低落。
    此消彼长,北辰守军斗志高昂,人人奋勇杀敌,更纷纷往城门下浇开水,无数南岐士兵被烫得面目全非,惨叫声不绝于耳。到了中午,已无人敢攻击城门。
    南岐军立刻调整计划,把攻击力转向城墙,继续强攻,却被城墙上的矢石、火把一顿猛打,死伤惨重。
    战斗持续了一夜,石磐关依然固若金汤,士卒疲惫不堪,铁林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经过昨日之事,南岐军以为北辰军不会出城追击,谁知萧段却亲率数千精兵如狂风扫落叶般追杀而来,南岐军立刻调整阵型应敌,但萧段毫不畏惧,他高举长枪杀入阵中,那数千北辰军利若龙泉,把南岐军的战阵直接腰斩。
    萧段分割了南岐军的战阵,然后策马往铁林的方向冲杀而去,显然要把敌军的主将挑于马下。铁林察觉到他的意图,原本正嗤笑他不自量力,但看到他手中的长枪如蛟龙飞舞,冲杀之间如拾草芥,顿时汗如雨下,不敢撄其锋芒,最后夺路而逃。
    主将一逃,南岐军开始溃散,无数人被北辰军斩于马下,土地尽赤。
    此战北辰军大捷,自南岐军入侵以来,北辰军一直节节败退,今日终于吐气扬眉。
    第64章 雄守绝塞
    南岐军之前一鼓作气攻陷了宁崎防线,气势如鸿,但自冷月澜抵达石磐关之后,南岐军便止步关门前,再也无法寸进。
    白天择下令强攻,誓破关门。南岐军持续进攻了一个多月,伤亡惨重,却无法撼动关门分毫。
    石磐关在冷月澜的防守下固若金汤,无论南岐军如何诱敌,冷月澜始终闭门死守,不肯出关应战,南岐军纵然擅长野战,但始终无法发挥,他们日日浴血攻城,却毫无进展,士气渐渐低落。
    在两军胶着之时,萧段编了一首熙王入阵曲,又为歌曲填了词,把当日熙王如何在白天择面前冲出重围的事迹写得栩栩如生,以此歌颂熙王,同时耻笑白天择的无能。
    萧段命人日日在城中传唱,即使敌军攻城时仍然歌声不歇,最后竟连南岐军亦倒背如流。
    此歌传入白天择耳中,气得白天择当场拔剑砍地,更对冷月澜恨之入骨。在萧段的刻意激怒之下,这场战争到了后来,白天择几乎理智全失,即使明知道士气低落,仍然坚持进攻,为了杀冷月澜,不惜任何代价。
    而反观萧段和冷月澜,却十分沉得住气,他们夜夜登上城楼观天象,然后和郭长风回府衙密谈,即使有沉不住气的将士一再请战,他们依然严令不准出战,只是偶尔会下几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比如有一天,冷月澜突然下令搜集一千头健壮的公牛,集结之后,他却只命人养在某处,然后不再理会,仿佛已经遗忘。
    又有一天,冷月澜下令搜集两千柄尖刀,关内的工匠不敢怠慢,昼夜不停地打造,造成之后,冷月澜却只命人封箱保存。
    后来冷月澜又命裁缝剪裁一千件宽大的彩衣,虽然接到命令的将领感到奇怪,但因为对冷月澜日积月累的崇拜与信任,使他十分积极地完成了任务。事后,依然不知那些彩衣用于何处。
    最后,萧段又命人准备了大量芦苇、油脂、香料、黑豆等物品,齐备之后却不曾使用过。
    同时,他们为了激怒白天择无所不用其极,南岐军的士气日渐低落,但白天择的怒火却越来越盛,已到了与冷月澜至死方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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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两军对峙之时,南岐国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叛乱,赤涣遗族在赤涣国的故都羲城起兵,势如破竹,迅速夺回大部分故国领土。一石激起千层浪,分散在南岐各地的赤涣族遗民听到消息纷纷投奔而来,有些没有回到羲城的便在各地集结兵力响应,东南西北,四面沸腾。
    一直对南岐虎视眈眈的西丰国见状,阵兵于两国的边界,准备大举入侵,为死在南岐的柔福公主报仇。
    一时之间,南岐腹背受敌,疆圉弗宁,朝廷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朝臣慌忙商议对策,但长达十多年的党争使朝臣暗生嫌隙,每逢商议战略,总会争吵不休,到最后互相责骂,原本庄严的朝堂就如一团乱麻,朝臣商议数日,却无法得到一个统一的战略。
    此时民间又出现许多流言,说怡王是冤死的。怡王在军中威望极高,流言一出,军中人人愤恨,士兵不肯死战,甚至在奸细的挑拨下哗变,南岐已逞上下崩离之势。
    赤涣遗族的士兵积怨太深,一旦出战,个个争先。南岐军腹背受敌,只得分兵层层维护,与赤涣遗族对战时兵力上得不到优势,而且士气低落,在战场上经常溃散,主将用尽方法压阵仍然没法改善战况。
    赤涣军所到之处,势同压卵,南岐百毒尽发,巨厦将倾。
    南岐内举国汹汹,那加急的奏折顿时如雪般纷纷降落在石磐关前线,白天择在深夜接到奏折,当机立断,明早全线退兵,回国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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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萧段登上城楼,眺望南岐军的军营,只见十里外的营幕纵横于旷野,火光烛天。
    他的眼神阴郁,眼眸深处带着无法释怀的恨意,紧握的双拳更是咯咯作响。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听声音不止一人。萧段缓缓转过脸,看见冷月澜和郭长风踏着月色而来,他们脚步沉稳,宽大的衣袍被寒风吹得啪啪作响。
    萧段看着冷月澜,眼眸里的恨意渐渐消散,他的唇畔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上前两步说道:“南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郭长风立刻答道:“刚才探子回报,白天择决定明日撤军。”
    萧段闻言蹙眉,说道:“虽然我族抢了先机,但如果白天择把主力撤回南岐,我族想要获胜便艰难许多。”
    郭长风又说道:“想拖住他并非难事,但要刮东北风,我们的计划才能实行,我怕拖不了太久。”
    萧段闻言,唇畔的笑痕渐渐放大,他仰头望向天际,只见东北方向有月晕青色数围,青生风,那是有风无雨之象。他朗声说道:“明日必定刮东北风,白天择恐怕走不成了。”
    冷月澜和郭长风闻言,脸露喜色,三人立刻回府衙商议破敌之策。
    为了防止南岐的奸细混入军中窃取情报,他们的计划一直进行得十分秘密,只有他们三人参与。
    回府衙之后,他们掩好门窗,在案上铺好关外的地图,围案而坐。
    柔柔火光在烛台上慢慢渲染,照亮了整张地图,城池旷野,一目了然。
    冷月澜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地图,指向图中某处,分析道:“这是南岐军扎营之处,离关门约有十里。我们明早命全城士兵战鼓齐擂,作出将要反击的样子,然后派小股前锋去骚扰南岐军,等他们出兵时,我军立刻不战而退;等他们回营,我们又再派更替的前锋去骚扰,如此反复,敌军必定疲惫不堪。”
    萧段看着冷月澜那张被灯光映亮的俊美脸庞,眼神愈加柔和,但当他把目光转向案上的地图时,又变得锐利如剑:“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拖住白天择,让他暂时放弃撤军的念头。”
    “深泉之鱼,死于芳饵。本王愿意当这个诱饵。”冷月澜眼神坚定地望向萧段,说道。
    此言一出,萧段和郭长风同时一惊,萧段脸色一沉,立刻反对:“不行,这太危险了。”
    郭长风迟疑片刻,也说道:“殿下,臣亦觉得不妥,殿下千金之躯,岂能犯险。”
    冷月澜却不肯妥协,他的俊脸微仰,露出倔强的轮廓,眼神幽亮而坚定:“白天择并非昏庸之辈,南岐国内汹汹,白天择肯定决心撤军,若没有足够的诱饵,他绝不肯留下。如今他对本王恨之入骨,若有机会杀本王,他一定愿意付出代价,即使代价是日后付出数倍的精力平叛。”
    萧段沉吟片刻,说道:“我也可以当这个诱饵。”
    冷月澜闻言,执起萧段的手,在他耳边低语:“萧段,我当诱饵,把杀白天择的机会让给你。他和南岐是你的一块心病,若不亲手解决,便无法圆满。”
    萧段只是一直沉默,他知道冷月澜说的话是对的,但他不希望冷月澜涉险,他太害怕失去这个人了。郭长风知道自己此时不宜说话,只得静默地坐在案前,等待其中一人妥协。
    冷月澜知道萧段动摇了,便又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我曾说过待此事终了便与你相守,这一次,决不相负。”
    萧段闻言,那紧蹙的双眉终于松了下来,他反握住冷月澜的手,说道:“记得你的承诺,若你死了,我一定与你共赴皇泉。”
    冷月澜轻声答应,眉目温柔。郭长风在一旁看得尴尬不已,只得捌过脸假装看壁上的画。
    两人既已说定,便又开始商议细节,冷月澜说道:“南岐军擅长野战,之前白天择也一直想诱我军出城野战,如今我们如他的愿。”
    顿了一下,冷月澜补充道: “待会本王便向军中的奸细放出消息,说本王将于明晚亲自率兵夜袭,白天择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会以为我们白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疲兵战术,为了夜袭作准备。白天择会主动迎击,与本王一决生死。”
    萧段神色凝重地点头,说道:“如果由你当诱饵,那我便率主力迂回到南岐军后面截击。”
    冷月澜望向郭长风,郑重说道:“郭大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郭长风闻言立刻肃容,恭敬地说道:“殿下放心,臣必定完成任务。”
    他们又仔细把计划讨论了一遍,力求每个细节都能完美执行,直至深夜,他们才回厢房休息。
    这夜,萧段留在冷月澜房中,抱着冷月澜入眠。他闭上双目,让自己沉浸在冷月澜的气息中,一再叮嘱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冷月澜窝在萧段怀中,安抚道:“我一定为你而活。”
    萧段把冷月澜抱得更紧,轻吻着他的额头,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刻画出属于他们的永恒。
    这场漫长的复仇……一切都将结束了……
    第65章 硝烟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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