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刺入他的身体,他发出一声闷哼,却仍然紧紧护住白启元。
“有刺客!”侍卫惊叫一声,随即有人拔剑冲了过来。冷月澜迅速张弓搭箭,向着来势汹汹的大汉射出一箭,那名大汉听到破空之声,凭着直觉侧身闪避,但仍然被射中肩膀。
射了两箭,冷月澜藏身的地点再也隐瞒不住,他立刻弃了弓箭,拔剑迎了上去,与众侍卫缠斗起来。
为了杀萧段,白启元特意挑选了二十名好手,虽然冷月澜开始的时候趁着他们措手不及占了上风,但毕竟以一敌众,很快便渐渐处于劣势。
冷月澜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暗暗算计着找机会出其不意地擒住白启元,但对方人多势众,把他堵得密不透风,他左支右绌,缠斗了一柱香的时间仍然找不到缺口,反而被划了几道伤口,虽然伤得不深,但仍然鲜血奔流。
铿锵龙吟惊彻寒夜,附近的飞鸟纷纷避走,一片鸦飞鹊乱的景象。
再缠斗了片刻,冷月澜已气喘不已,但他一心拖着白启元,自然不肯逃走,只得勉强支撑着,一不留神便被白启元一掌拍飞,撞在道旁的树干上,腥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溢出,瞬间便染红了白纱巾。
白启元冷着脸缓步上前,恨声道:“让本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半路截杀本王。”
冷月澜胸口受创,一时之间无法缓过来,只得眼睁睁看着白启元走近,他惨白的脸上带着必死的决心,准备拼着一口气把白启元击杀。
就在白启元即将走近冷月澜时,一个人影飞跃而来,一掌拍开白启元,那人的一身白衣在夜风中飘飞,仿佛即将乘风而去,他的神色十分冰冷,如在脸上覆了一层寒霜,他的唇紧抿着,整个人仿佛一柄利刃立在那里,气势迫人。
当萧段听到打斗声时,他原本以为是白慕棋遇到了麻烦,立刻赶了过来,但却见一名脸覆白纱的人正与白启元一行人缠斗。他原本并非多事之人,若是平时,绝不会多事出手相助,但当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突然心头一跳,在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立在那人身前。
白启元看清面前的人是萧段,顿时冷笑一声:“萧净玉,既然你自投罗网,那就受死吧!”
萧段睨了白启元一眼,说道:“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困住我?”
白启元寻到了萧段,心情愉悦,也不在意萧段的冒犯,只是轻哼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一涌而上,刀剑的寒光为这官道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冷月澜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对萧段说道:“这里有我,你快走。”
萧段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身后的人便是他苦寻了数月的人,原本一片死寂的心顿时活了过来,他心里的激动无法言喻,恨不得就在此时此刻抱住冷月澜吻个天昏地暗,但想到冷月澜受了伤,又一阵心疼,他转过脸望向冷月澜,柔声说道:“你别乱动,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
冷月澜一看萧段的神态便知他认出来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尽快离开,却又无法在此时抛下萧段,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白启元中了一掌,伤得不轻,但此刻听到萧段所言,他忍不住长笑一声,语带讽刺:“原来皇弟是一厢情愿,他巴巴地把真心捧到别人面前,人家却不屑一顾,真是活该。”
萧段亲眼看见白启元伤了冷月澜,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白启元。他双足一跃,势若奔雷地闪至白启元面前,等白启元回过神来时,已被萧段掐住咽喉,白启元惊恐地瞪大双眼,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整个人如遭霜凌。
众侍卫见状,脸色骤变,却又拿萧段没办法,只得边戒备边叫嚣:“大胆狂徒,快放开殿下!”
萧段押着白启元来到冷月澜身边,不屑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也不能让你找麻烦。”
白启元闻言,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却仍嘴硬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萧段冷声说道:“你让他们回到城门口,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此地接你。”
其中一个侍卫听罢,立刻说道:“我们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萧段骤然收紧五指,白启元立刻觉得呼吸困难,他吓得脸无人色,众侍卫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萧段一怒之下杀了白启元。
萧段达到效果,满意地说道:“你们没得选择。”
白启元以颤抖的声音向众侍卫下令道:“就按他说的去做。”
众侍卫不敢再多言,应了一声便无奈地转身离去。
直至白启元的人马消失在苍茫夜色中,萧段才暗松一口气。冷月澜知道危机已解除,便悄悄后退,随即转身狂奔。
萧段见状,神色骤变,着急地叫道:“月澜!”
这声带着慌张和惊惶的呼唤很快便被揉碎在风中,无迹可寻。
冷月澜却仿佛身后有猛兽,他忍着胸口的痛楚,在夜色中荒不择路地疾奔。
萧段以一记手刀劈向白启元的后颈,不管不顾地向冷月澜追去。
第49章 破镜重圆
冷月澜弃了官道,在树林里奔跑,身后传来一阵狂风拍打衣衫的轻响,他知道萧段仍在穷追不舍,不敢稍停,但他的身体损伤太甚,跑了不久便渐渐力歇,最后更不慎被地上的树根拌倒,狠狠摔落地面。
萧段看着他摔倒,心头一颤,立刻冲过去把他扶起,着急地问道:“月澜,你怎么样了?”
冷月澜剧烈地喘息着,他避开萧段的目光,冷声说道:“你认错人了。”
萧段二话不说便掀了他脸上的纱巾,露出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虽然树林里月光微弱,但萧段自然不会认错这张曾在梦中徘徊过千百遍的脸,他既苦涩又着急地问道:“你为何不肯认我?”
冷月澜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命不久矣,只得抿着唇不发一言。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待他如此冷淡,萧段不禁心中一痛,低声问道:“你是否恼我当日弃你而去?我只是不想你赴险,事后我也很后悔。”
说罢,他握紧冷月澜的手,柔声说道:“月澜,你原谅我可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冷月澜心中酸涩难言,却硬起心肠拂开萧段的手,说道:“我如今已对情爱之事看淡了,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萧段顿时如坠冰窑,他慌张地看着冷月澜那冷漠的侧脸,只觉得他的心就如落在冷月澜肩膀的月光,碎了一地,他猛然抱住冷月澜:“我不答应,你既然当日许了一生,便不能反悔。你如今只是恼我,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的。”
冷月澜顿时双眸迷蒙,他强忍着那酸涩的感觉,奋力推开萧段,起身说道:“萧段,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今后别再找我了。”
说罢,他忍住回头的冲动向前迈步,但就在他踏出两步之后,一阵仿若被分筋挫骨的剧痛穿透灵魂,让他的身体晃了晃,倒回地上。
萧段见状一惊,迅速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冷如冰,不禁心中大骇,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冷月澜的额角布满冷汗,嘴唇毫无血色,他全身剧烈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段蓦然想起诛心之毒,又抬头望天,正好透过叶缝看见天空中的一轮玉盘,他立刻着急地说道:“你的保心丹呢?”
冷月澜知道此时此刻已隐瞒不下去,只得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丢……丢了……”
萧段骤如五雷轰顶,他扶着冷月澜的手开始颤抖,脸色和唇色瞬间褪去,余下一片苍白,他厉声道:“丢了?怎么会丢了?那是你的救命丹!”
冷月澜咬紧下唇,一张俊脸冷汗涔涔,默默承受着削骨之痛。
萧段终于明白为何冷月澜要故作冷漠,更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轻轻抚摸着冷月澜汗湿的脸,说道:“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避开我?你有没有想过,日后我得知真相时情何以堪?”
冷月澜细细喘息着,少顷,才低声说道:“只要我藏得好,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宁愿你以为我死在淮河,也不愿意你知道我死于诛心之毒……”
一个死字让萧段的眸瞳瞬间收缩,他声音沙哑地斥道:“不准你轻易言死,你答应陪我一辈子的。”
他用锦帕为冷月澜拭去额角的冷汗,柔声道:“我不会让你死,即使倾尽所有,我也会救活你。”
冷月澜闭上双目,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不想轻易给萧段希望,随即又让他陷入绝望之中。
萧段放好锦帕,抱起冷月澜,轻吻一下他的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刚才那些话比诛心更毒,以后不许再说了,即使我不会当真,但听到之时还是会痛。”
冷月澜轻轻点头,把脸窝在萧段怀里,虽然痛楚不曾稍减,但心里却感到温暖。兜兜转转之后,他终于还是回到这个怀抱之中。
萧段抱紧冷月澜,提气在树林中飞纵,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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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萧段带冷月澜上了附近某座山的山顶,他找了一个背风之处度过漫漫长夜,等待日出。
在熬过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之后,冷月澜疲惫地昏睡了过去。萧段一直紧紧抱着冷月澜,仿佛要弥补这些日子以来的空虚,更仿佛害怕怀中的人消失,他以目光描绘着冷月澜的眉目,整夜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佛晓之时,晨光划破天际,映亮了冷月澜那俊美的脸庞,瑞雾在山谷盘旋,放眼望去,仿若仙景。
冷月澜睁开眼睛,看着绚烂斑斓的朝霞,不禁深呼吸一口气,他暂时摒弃心中的忧虑,静静地窝在萧段怀里看日出。
萧段轻吻一下冷月澜的脸颊,眼眸里柔情缱绻:“你可还记得当天我说过的话?待我助月魄复国之后,便天天陪你看日出。”
冷月澜自然不会忘记,萧段曾许过的每一个承诺都被他珍藏在心中,每当伤心失落的时候便会细细品味一遍,慰藉自己。如今离当日不过数月,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一切已物是人非。
“当然记得,我原以为再也没机会陪你看日出了。”冷月澜看着漫天红霞,语带感概。
萧段闻言心头一颤,双手紧了紧,他把冷月澜牢牢圈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天到底在哪里?”
冷月澜便把分别之后的事说了一遍,萧段虽然早已知道冷月澜投江自尽的事,但当他听到冷月澜亲口叙述时,仍然觉得心如刀绞,他不发一言地听着冷月澜的一字一句,把它们默默记在心里,紧咬的牙关直到冷月澜说完也无法松开。
听到冷月澜被白慕棋藏了起来,再想起当日白慕棋拿着那幅丹青时的模样,萧段心中有些吃味,但同时也感激白慕棋出手相救,否则,他无法想像失去冷月澜的余生要如何度过。
听完整件事,萧段沉默了许久,一张脸在艳丽的霞光中仍然无法掩饰那铁青的颜色,他的双眸更是盈满心疼和自责。冷月澜见状,紧紧握住萧段那冰冷的手,轻声安抚道:“我没事。”
萧段听到那轻柔的声音,冰冷的心渐渐暖了起来,他把脸贴着冷月澜的脸庞,说道:“这段时间逢时一直在研制解药,若在开春之后解药仍然无法研制出来,我便带你到雪月山找雪药莲,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冷月澜神色柔和地注视着萧段,说道:“这并非你的错,你别把自己迫得太紧。”
萧段太害怕失去冷月澜,哪能不紧张,不过为了让冷月澜安心,他只得把害怕的情绪压抑在心中。
冷月澜看到萧段眼中的愧疚和心疼渐渐缓了下来,这才问道:“你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失去冷月澜的日子,萧段自然过得不好,但他不希望冷月澜担忧,只得轻描淡写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冷月澜仍能从那一字一句中感受到那种迷茫和绝望。他无法想像,若让萧段再经历一次这种失去的痛楚会不会崩溃。
重遇萧段之后,他决心要活下去,他可以为北辰而死,却必须为萧段而活。
接下来,萧段大致说了一下报仇的计划。如今白天泽杀了冷筠,他们便有了共同的仇人,冷月澜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仔细听完,终于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萧段闻言摇头,望向冷月澜的目光里盈满怜惜:“你重伤初愈,又身中剧毒,我不想你太劳累。你只要养好身体,对我来说便胜于一切。”
冷月澜心里一阵暖意,他如今已举目无亲、有国不能回,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难免孤独,但重遇萧段之后,他的心中便被填得满满的,萧段是唯一能让他放心把自己交出去的人。
虽然萧段这样说,但他仍然希望能为报仇尽一分力,于是不死心地说道:“我可以从白慕棋那边入手,他性格单纯,比白天择好对付。”
萧段原本便对白慕棋把冷月澜藏起来的事谨谨于怀,如今又再听到冷月澜提起此人,他心中的醋意更甚,不由得说道:“他就算再善良也始终是怡王世子,他之所以对你不设防,是因为他对你有所图。你不知道,当日快意居里有人画了一幅你抚琴的丹青,被白慕棋缠着要走了,我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派人截住他,想把那幅丹青买过来,他却坚决不肯,说此图千金不卖。他明知道我在找你,却一边向我打探你的事一边把你藏起来,让我日夜牵肠挂肚,我每当想起此事便恨不得揍他一顿。”
萧段毫不掩饰心中的醋意,说完犹不解恨,他抱紧冷月澜,说道:“我也要把你藏起来,再也不让他见你。”
冷月澜知道萧段那些日子过得苦,他一边心疼一边安抚道:“无论他的心意如何,我都不会有丝毫悸动,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萧段听罢,心中的不悦渐渐消散,唇畔泛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因为冷月澜的事,萧段被折磨得憔悴不堪,整个人清减不少,眉目之间也仿佛覆了一层薄冰,总让人望而生畏。
直至如今,寻回冷月澜,他那颗缺失的心也补完整了,眉宇间的薄冰也随着冉冉升腾的日光而融化,整个人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
十月的清晨寒气迫人,他们出门得急,没来得及带御寒衣物,冷月澜重伤初愈,有些承受不住,萧段便一直把他紧紧圈在怀里,用体温为他御寒。抱了一夜,萧段才终于找到真实感,相信他心心念念的的人已经回到了他身边。
冷月澜忧虑地问道:“如今白锦要杀你,你自然不能留在霜城,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隐居?”
萧段闻言点头:“我先带你回五行山,让逢时为你稳住体内的毒素。至于这边,白天择会解决的,我好歹是他的盟友,即使他不念旧情,也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他绝对舍不得放弃快意居这个助力。”
冷月澜想了想也觉得此话有理,便决定把一切交给萧段安排,但转念想到白天择和萧段的过往,又有些隐隐不快,他感概地道:“他待你倒是情深意重,倘若当年不是他背叛在先,你们只怕已成神仙眷侣。”
萧段听罢,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甜蜜,立刻解释道:“我虽然曾经视他为挚友,但经历过国破家亡之后,那些感情已烟消云散了,我如今对他只有恨。”
冷月澜见萧段神色慌张,又想到萧段这些日子以来的寻寻觅觅,心里顿时软了下来,他握住萧段的手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若非你真心相待,我又岂会把自己交给你?”
萧段暗松一口气,拉着冷月澜站了起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离开。”
说罢,他握着冷月澜的手,两人并肩下山。
朝霞把整个天地染成一片柔和的橙红,两个人绕着山道而行,身后的金霞仿如烈焰燃烧,把一对神仙眷侣洒了一身,若有人能看见此情此景,必会感叹这才是笔墨难绘的绝世风景。
第50章 温酒对酌
萧段毕竟是前朝余孽,而南岐的朝中又有部分人是赤涣旧臣,他在快意居待了这么久,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因此对于白锦或白启元会来找麻烦,萧段并不惊讶,他早在行动前便已把快意居里的部分人撤回五行山,朱逢时便先他一步走了。
经白启元这一闹,萧段便顺理成章地把冷月澜带回五行山,一路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奔波了大半个月,终于回到五行山,萧段心中那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然而,冷月澜身上的毒始终是插在萧段心头的一柄利剑,他们刚疏洗完毕,便命人请朱逢时过来,向朱逢时详细讲述了冷月澜的情况。
在讲述冷月澜的情况时,萧段无法掩饰脸上的内疚和疲惫。
虽然萧段没对朱逢时说过一句责备的话,但朱逢时听完冷月澜的情况,心头已凉了半截,倘若冷月澜死在他手中,他无法想像萧段的心情会如何。
他仔细为冷月澜诊了脉,沉默良久,这才说道:“熙王重伤初愈,身体损伤太甚,加上停服保心丹,他的身体会日渐虚弱,必须及早调理。属下会每日为熙王煎药,只要熙王按时服用,便能延缓衰弱的速度。”
朱逢时并不后悔给冷月澜喂毒,但造成这个结果并非他的本意,他的心里有些内疚,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尽力治好冷月澜的毒,并尽量为冷月澜调理身体,让他能与萧段相守到白头。
冷月澜抬头望向朱逢时,这是他自望月山一别之后首次再见朱逢时,他能明显感觉到朱逢时的态度变化。当日在望月山,朱逢时恨不得杀了他,如今却是真心想救他。
他很清楚朱逢时虽是萧段下属,但对萧段来说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如今朱逢时能放开成见接受他,萧段便不会再为难。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松一口气,说道:“有劳了。”
萧段着急地问道:“他的毒能解吗?”
朱逢时垂下眼帘,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答道:“毒已经开始渗入五脏,解药仍在研制,尚须些时日。”
萧段紧紧握住冷月澜的手,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他毒发时的痛楚?”
朱逢时闻言摇头:“他已停服保心丹数月,如今毒已渗入五脏,即使他再服保心丹也压制不住毒性。”
萧段的手蓦地一紧,连握痛了冷月澜也不自知,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神色恍惚,不发一言。
朱逢时看到这样的萧段,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想说什么,又觉得多说无益,只得匆匆退下去煎药。
两人才刚梳洗完毕,皆是长发披散的模样,冷月澜见萧段情绪低落,便抱住他,用右手轻抚他半湿的长发,那一下一下的抚摸就如暖阳般慢慢渗进萧段的心怀,使他焦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冷月澜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低喃道:“不要紧的,我已经习惯了。”
萧段知道冷月澜只是在安慰他,这种痛楚哪能习惯?每当想起冷月澜毒发时的模样,萧段便仿如烈焰焚心,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那日看着你毒发,恨不能以身相待,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冷月澜又低声安抚道:“天无绝人之路,朱公子不是在研制解药吗?我忍一忍不要紧,至少有你在我身边。”
冷月澜的气息柔柔掠过萧段的耳际,顿时让他心神一荡。他这数月来为了寻找冷月澜一直神魂不安,如今佳人在怀,那些忽略已久的绮念便如山崩海拂般扑来,他把冷月澜压在榻上,看着眼前人长发如瀑、眉目柔和的模样,心中的爱意充盈鼓荡,他轻吻一下冷月澜的额头,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欲念:“月澜,我想要你。”
自重逢之后,冷月澜便感觉到萧段一直在狠狠压抑着心中的内疚、不安和心痛,无论他如何安抚都无法让萧段这股压抑的情绪消散,于是他回抱萧段,主动亲吻萧段的唇,他的动作很温柔,是以安抚为主的吻,萧段立刻夺取主导权,用舌尖侵入他的口腔,不放过他口中任何一处地方,两人忘情地唇舌纠缠,半湿的长发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而缠作一起,风情无限。
这一夜,萧段沉沦在冷月澜的温柔之中,一次又一次地以互相纠缠的身体来感受着怀中这个人的存在,而冷月澜也对他十分纵容,即使倦极也始终抱住萧段不放,让萧段一次又一次发泄多日来的不安和焦虑。直至拂晓,他才昏睡过去。
萧段为冷月澜清洗好身体,这才满足地抱着冷月澜沉沉睡去。
――――――――――――――――――――――――――――――――――――――――――
经过一夜缠绵,萧段焦虑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住,他在黄昏时醒来,转目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冷月澜,原本清冷的眉目立刻柔和下来,他轻吻一下冷月澜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榻。洗漱之后,他开门走出木屋。
朱逢时早已端着药候在门外,此时看到萧段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地道:“公子,熙王该服药了。”
萧段唇畔带笑,温声说道:“他累了,让他再多歇一会吧!”
朱逢时放好药碗,和萧段走到凉亭里对桌而坐,边煮茶边问道:“霜城那边的情况如何?”
萧段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朱逢时沉默地听着,待萧段说完,他才说道:“白锦既然先支开白天择再杀你,想必是顾念到白天择的,只要白天择肯出手相助,您必然能安然返京。”
萧段点头,待朱逢时为他倒了茶,他捧起茶杯,目光投向里面碧绿色的茶汤,说道:“不过白天择肯定要做出些妥协,前朝余孽的罪不是那么容易赦免的。”
朱逢时喝了一口茶,随即语气淡然地说道:“听说白锦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萧段闻言冷笑一声:“难怪他急着杀我,想必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急着为下一位君王铺路了。”
两人对饮了一杯,萧段想起冷月澜的毒,便说道:“待开春之后,若诛心的解药仍未制出来,我便带月澜上雪月山找雪药莲,我不能放过任何希望。”
朱逢时听罢,心头一紧,立刻说道:“属下会尽快制出来的。”
萧段轻点一下头,却未多说什么。少顷,木屋内传来一阵轻响,萧段立刻放下茶杯,快步走进木屋内,冷月澜正披衣下榻,他光洁的脚踏在冰冷的木板上,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萧段见状,立刻冲过去把他按坐在榻上,并为他穿靴,嘴里责备道:“山中寒冷,你怎能光着脚下榻?”
冷月澜心头一暖,低声说道:“我只是一时忘了。”
朱逢时捧着药碗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他的表情微怔,随即便走到冷月澜身旁,说道:“熙王,该服药了。”
冷月澜接过药碗,向朱逢时轻点一下头,仰头饮下微温的药。
朱逢时拿了药碗便开门离去,在出门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萧段和冷月澜,忽然觉得只有和冷月澜在一起时的萧段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以前一直严格要求萧段,眼看着萧段变得冷心冷情却从没打算阻止,如今想来,却觉得自己对萧段有些苛刻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掩上门,阔步离去。
直至朱逢时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萧段才关切地问道:“你的身体可有不适?”
萧段要了一夜,冷月澜的身体自然不可能一如平常,但他不想一直躲在木屋内,便说道:“虽然有些不适,但并无大碍,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难得冷月澜提出要求,萧段哪能不答应,他为冷月澜披上白狐裘,并仔细掖好领口,这才与冷月澜并肩走出木屋。
山中的木屋都建在较隐蔽的地方,被岩石或大树遮挡着,莫说在山下,即使在附近看过来也不一定能发现。
萧段带着冷月澜转过几个弯道,一大片梅林映入眼帘,灿烂的梅花开满枝头,花瓣随风飘飞,宛如落雪。地面上也铺满了花瓣,芳香盈袖。如此美景,让人见之忘俗。
冷月澜深吸一口梅花香,感叹道:“真是人间仙景。”
萧段转目望向冷月澜,眸中情深缱绻,声音温柔得仿佛风过即碎:“我一直想带你来此地赏花,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冷月澜唇边蕴笑,眸光柔和地说道:“若能边饮酒边赏花,那就更好了。”
萧段回以一笑,说道:“我上次来时,在梅花树下埋了几坛醉红尘,等着你回来时共饮,今日便挖出来吧!”
说罢,他便在梅树下来回走了几圈,随即停在某棵梅树下,蹲下身挖起土来。冷月澜虽想帮忙,但他身体有些不适,不宜蹲下,只得站在身旁看着。
萧段挖了片刻,终于挖出了一坛醉红尘,以冷月澜的酒量,一坛便够了。他把土填好,擦干净酒坛,放到道旁的石桌上。
石桌上早就摆好了烫酒壶和酒杯,萧段拍开封泥,开始温酒。一阵狂风吹过,梅花漫天,数瓣梅花落入烫酒壶中,泛起阵阵涟j。
两人对桌而坐,看着落花翩翩,闻着浓浓的洒香,偷得浮生半日闲。待酒烫好之后,萧段用勺子舀酒,和着壶中的梅花一起倒入杯中,竟添了几分风雅。
冷月澜已许久没喝过醉红尘,此时闻着熟悉的酒香,昔日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萧段见状,握住冷月澜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北辰,你放心,只要南岐一乱,他们便无暇顾及北辰了。”
冷月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转念一想,虽然如今的北辰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但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灭的。他如今已是朝露之骨,根本无法忍受颠簸之苦,即使再担心北辰也有心无力,而且北辰谣言漫天,君臣皆对他猜忌,他回国亦无益,甚至有身死之祸。
思及此,他只能叹息一声,反握住萧段的手,说道:“只能如此了。”
两人缓缓碰杯,把杯中之物仰头饮下。萧段看着冷月澜那优雅的动作,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忍受了数月的相思之苦,如今,这个心里最牵挂的人就在眼前,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能得到回应,这就够了。
第51章 朝朝暮暮情
赤涣遗族的众侍卫在折腾了数月之后,终于有幸见到了传说中容色无双的熙王。虽然这个人曾让他们来回奔波,但乍见这名风骨俊茂的男子,却没人能生出埋怨之心。
虽然五行山寒冷,但冷月澜却很喜欢徘徊在那片梅林下,或煮茶赏花,或在梅树下弹琴作画,而他抚琴的画面更是众侍卫眼中最美的风景。
冷月澜在朱逢时的调理下,损伤的身体已渐渐调理好,只是剧毒未除,毒发时仍然十分骇人。每当那时候,萧段便会紧紧抱住他,与他一同面对。
山中的日子十分平静,若非大仇未报,萧段几乎想一直这样过下去。然而,一个多月后,他便收到消息,白锦发皇榜赦免了他。同时,南岐将与西丰国和亲,由白天择迎娶西丰国的柔福公主。
萧段听完消息后,冷冷一笑,说道:“看来这就是白天择做出的妥协了。”
冷月澜紧蹙双眉,语气带着忧虑:“白锦是想一举覆灭北辰,又怕西丰国趁虚而入,这才提出和亲,这不但可以免除后顾之忧,还可以向西丰国借兵,倘若和亲成功,北辰危矣!”
朱逢时也赞同冷月澜的看法,他的一张脸如覆薄冰,说道:“不能让他们和亲成功。”
萧段把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冷眼看着纸条被烧成灰烬,明灭不定的烛火映在萧段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暗影,他的嘴边噙着一抹冷笑,说道:“我不但要阻止他们和亲,更要让南岐和西丰国反目成仇。”
说罢,萧段把目光转向冷月澜,原本冷若冰霜的神色顿时柔和下来:“月澜,我即将回霜城了,我这次回去将会掀起大风浪,白锦明地里赦免了我,但暗地里肯定不会放过我,我不想把你置于险境,不如你留下来吧!”
冷月澜神色骤变,声音带着隐隐的恼怒:“你又想丢下我?”
萧段心头一紧,又想起分开以来每个牵肠挂肠的日夜,更酸涩难言,但他仍劝道:“你剧毒未除,留在这里比较安全。我答应你,这次一定会回来。”
冷月澜却不为所动,他的薄唇抿了抿,随即说道:“萧段,我曾经是横扫疆场的战将,虽然如今身中剧毒,却并非废人,我有能力自保,绝不会拖累你。”
萧段闻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