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狰狞的小人才能勉强愉快的生活着,并且认识您。”魏池顿了一下:“刚才你的态度把我气得半死,你走后我去小间喝了整整一碗茶,酝酿了大概够一个时辰的说辞准备和你大吵一顿,但是进来之后,突然想起了他,于是决定放过你,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你完全可以和我大吵一架,这样更符合你的风度,用不着给我说以德报怨。”
“殿下真的要在剩下的几天中花一天的时间来和魏大人犟嘴么?”
索尔哈罕确定魏池不是在讽刺后,心安理得的甩掉了魏池主动搭过来的善意的手:“外面这么大雨,不在屋里面吵架,还有何别的事情可做?”
“公主,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伞的东西……”
魏池尽量把两人打理暖和之后,拿着一把绘了香草的伞下楼来。掌柜的赶紧命人准备了两双雨天穿的木屐鞋,魏池看了看:“两双都拿男人的。”掌柜这才想起异邦公主是没有裹脚的,赶紧又重新命人找了一双。换了鞋子后,又练习着走了几步,这才出了‘庆春坊’的院门。才走了不几步,魏池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索尔哈罕走得不稳。
“咳!”魏池故作严肃:“夫妻才能共伞呢……作为女人的名誉……”
索尔哈罕就着顺手狠狠的拧了魏池一下:“不说话你的嘴会痛么?”
索尔哈罕的随行们都在一间专用的房间里玩牌游戏,大家的注意力突然被巴勒的一声大喊吸引了过去。
“殿下出门了!”趴在窗边吃炒黄豆的巴勒大叫起来。
阿尔客依扔掉手上才赢过来的钱赶到窗边。
“阿尔,你说的不准啊……”巴勒嚼着黄豆。
阿尔客依看着走在青石板路上的两个背影:“……”
“我们去跟着。”
“不用了。”阿尔客依缩了回来,关上窗户。
出了‘庆春坊’半里地不到,路一下子窄了起来,雨后的青石板很滑,索尔哈罕感到脚上的绣鞋似乎很难和那个笨重的木屐鞋步调一致。这次魏池自觉地挽过了她的手臂:“你自己也要好好走,不要赖着我。”
索尔哈罕立刻就赖了上来,魏池只得叹了一口气。
连珠山从山下到山上仅需要两个时辰,坡道也很缓,透着柔和的绿色。和京城周边那些原野不同,这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江南的秀气,所以这里少有的没有香火而又许多更有趣的东西。
路旁的树下,有个撑伞的小媳妇拎着一把菖蒲在卖。因为天色尚早,菖蒲上凝结的似乎是露水而不是雨水,那种清透的绿色令人欣喜。小媳妇一手撑着伞,一手铺陈着她的小摊,藕色的衣袖会因为她举起手臂而一直滑到肘部。她的手腕上是一枚由玉珠串成的手镯,若隐若现的闪着豆绿的光。
小媳妇见索尔哈罕好奇的看着她,于是招呼起来:“这位娘子,给您家官人请个菖蒲吧,很吉利的!”
没想到魏池并非危言耸听,此刻真被误人成了官人娘子之类,索尔哈罕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唯恐脸红会让魏池耻笑,只好不在这称谓上做文章。
“娘子过来看看吧,清早五更才采来的咧!娘子的官人瞧就是个状元的模样,图个吉利就更好得嘞!”小媳妇热情的招呼起来,索尔哈罕不通市井,当真走过去看。
魏池小声笑道:“不过一个铜钱一个,买来玩吧。”
索尔哈罕摸出魏池给她的那个装铜钱的小袋,像个抠门的当家人一样,摸了一文递给那村妇:“那就买一个吧!”
村妇笑嘻嘻的接过钱,谢了,拿手抽出一根菖蒲挽成了个草结递给索尔哈罕,魏池教她怎样把这个草结系在自己的衣带上。
“今天的牡丹还有能看的么?”
“哪有不能看的?”村妇往南边指了指:“公子若是看到哪家不开院子那才是怪事了呢,这会儿客虽少些,但哪有关园子的道理?公子若是瞧见哪家没开,只管来找我。”
谢过了村妇,两人慢慢往南边下山。索尔哈罕好奇的玩着魏池衣带上的草结:“这个是什么意思?”
魏池忍笑到:“这是石菖蒲,醒志用的,进京赶考的人弄个这个图个吉利。”
索尔哈罕这才想起,大齐这会儿正好赶上学子们赶考,怪不得这个村妇满嘴的吉利话呢。索尔哈罕撅起嘴:“哼!你都考上了还用这个做啥,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花了一文钱!”
“好小气!”魏池看索尔哈罕紧紧的捏着她的小钱袋。
“是你小气!我刚才数过了,这袋子里只有二十个钱,就给我这么一点点……可恶。”索尔哈罕认真的琢磨着自己的十九文钱:“刚才那一文白花了,而且你这辈子是中不了状元了……唉……”
路旁的草丛里,有些野种的牡丹,可惜昨夜的风不小,这花又娇贵,几乎都不全了,倒是路边冒出了许多叫不上名的小红果,上头结一层蒙蒙的绒毛,像樱桃糖。索尔哈罕称是有毒,魏池表示半信半疑,两个人又就这个无聊的问题争执了一番,可叹背药书不是魏池擅长的,最后被索尔哈罕逼到绝处,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之后,就拿这些小红果撒气,把能踩碎的都踩碎了。溅起的水花落在了索尔哈罕的裙子上,气得她想在魏池脸上画王八。
往南再走几步,到了稍显平缓的地段,这里就是连绵的牡丹园。
中原人将都城订在南边的时候,多喜欢些典雅的植物,可一旦到了北边,就特别钟爱这种富贵的花卉。连珠山也是三十年前才开始有牡丹,最先是卖给宫里,然后是卖给坊间,最终将这生意越做越大,整座山都劈成了牡丹园。每年牡丹最盛的时候,便要开园评花,虽然不必挣个一二,但来年的大单生意就全靠此刻订下了。所以正如那村妇所言:即便是已经到了季末,又下着雨,花农们还是愿意开着花庄敬候佳音。
索尔哈罕边走边看,但却下不了决心要进哪家院子。魏池告诉她这进去了也不一定要买的,而且院院相同,可以随便选一间进去,一会儿再走出来便罢。索尔哈罕执拗的不听:“我走得慢,选一家好的进去坐坐就是了,哪能有功夫每家都看?真像你那么说,反而把好的都错过了。”
“你以前见过牡丹么?”魏池记得索尔哈罕的院子里没有。
“见过,不过是在画上。”
“哦……那喜欢么?”
“似乎有点太大了。”
“我喜欢……”魏池不好意思的说。
“哦?中原人不是讲究低调和内敛么?你这个读书人怎么这么俗气。”
“是吧,是吧……不过我真的觉得好看呢,上次来是在是三年前,我才进京。”
索尔哈罕想到魏池裹着方巾,背着囊书的口袋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然后畏畏缩缩的来这里看花的样子,觉得异常的好笑:“三年前,大人给自己买菖蒲了么?”
“那个不能自己买,要妻子赠给丈夫,弟妹赠给兄长,再次的也要老师相赠,没有自己买的道理。我一个人来的,最后也没中状元,所以保住了我的一文钱,啧……今天还是被你花出去了。”
“你已经把钱给我了,那是我的钱!”
“是是是……”魏池赶紧点头:“祁祁格,你做公主做啥?你该去做财主,大斗进小斗出。”
“哼!我很大方了,二十文钱就花了一文在你身上。”
索尔哈罕正要就这一分钱展开论调的时候,旁边的岔口突然缓缓走出了一群骡子,铜铃摇得当当响,一个老汉和一个年轻人左右吆喝着。
魏池赶紧拉索尔哈罕避到一旁。
老汉笑道:“公子哥,骡子不走石头路,您好好走你的。”
魏池点点头正拉起索尔哈罕要走,这人却对这一群骡子好奇起来:“大伯,大雨天要去山上做什么啊?”
老汉整了整蓑衣:“小夫人好,前几天上山解了些木板,再等下去水要把它沤烂了,这不运下来么?”
一共三头骡子,蹄子上全是泥。
“大伯家也有牡丹么?”
老汉一听这话,高兴了:“哪能没有呢?小夫人是来看花的吧?这么早就出门了,还没买到?没买到就上我家来瞧瞧吧!”
大家顾着说话,没留意那骡子一口把魏池衣带上的菖蒲嚼了!小青年偷偷瞧索尔哈罕时恰巧发现,赶紧叫了起来。魏池往后一退,草环已经散了。
魏池说:“哎哟,好可惜了你的一文钱啊!这骡子可是要中状元呐!”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又不得不返回上山的路,幸好不过几里路,进了一个岔口就是这个老伯的院子,老伯姓单,今年六十五,这个小青年是他的孙子,他的儿子媳妇都在京城里,他喜欢花,舍不得走。
园口有几只奶羊,似乎认得那些骡子,纷纷张着鼻孔往这边嗅。
“哟哟!”一个小姑娘招呼着自己的羊:“爷爷!哥哥!你们回来啦?”
“这是我家的小孙女!”老伯笑道:“有客人来,快去,快去!”
小姑娘十五岁的模样,一笑有一对好看的酒窝,听了老伯的招呼,赶紧把羊拴在院墙旁的栅栏上,进园去招呼了。
魏池偷偷凑到索尔哈罕耳旁:“你瞧,那个小姑娘和你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作者有话要说:月如:……请你们回顾第一章啊……第一章
魏池:路人甲,你退下吧。
巴勒:好幸福,这一个镜头都有名字……这待遇……
☆、第一百一十八章
118【建康七年】
老伯拦住青年:“雨还有些大,我们先去拴骡子,小花先带两位客人去后院坐坐,”又回头对魏池抱歉:“公子哥与小夫人先和我那孙女去后院稍等,呵呵,不急吧?”
“不急,不急。”魏池赶紧笑道。
房子不大,后面是成片的花房和花田。名叫小花的小丫头并不怕生,笑嘻嘻的问魏池:“公子是来谈生意的吧?”
魏池好奇:“怎么会觉得我是来谈生意的呢?”
“这会儿赶考的都进城了,哪个还在连珠山上玩?而且赶考哪有带着……嘻嘻,哪有带着夫人来的?”
小花让了座,蹦着去端茶了。
“他们说你是谈生意的?”索尔哈罕很疑惑。
“哪有我这样年纪出来谈生意的,多半以为我们是哪家富贾的后人,出来跟着长辈见识的罢了。你知道我们住的那家茶坊为何只让我们从后门出入么?”
索尔哈罕摇摇头。
“每年这些时候正是商贾聚会的时候,要做一年的生意,是大事情,我们走前门,他们要拜要跪,还要猜测,所以为了避嫌,就走侧门,后门,所以那些场面你就没有见到。”
“你们齐国好奇怪,大家为何要聚拢到一处来谈生意,生意不是随走随谈么?”
“这是生意并不是寻常的生意,”魏池解释道:“你想想,这么大个国家,有贵族,有地主,有那么多生意买卖人,最远能把东西贩卖到海外去,全走现银怎么可以?于是有些发迹了的当铺老板就开了钱庄,钱庄又做了票号。票号和官家是没关系的,每年存储的利率,贷款的年息都要有个准数,官家不管就要由商会来管。各商会汇集了各家掌柜的意思,每年春天就汇聚到庆芳春来,商议新规。你以为他们在喝茶?一动嘴就是几十万的银两。”
“……”索尔哈罕想到庆芳春是燕王的地盘,为何全国商会议事要选在燕王的地盘呢?
魏池看出了她的疑虑:“燕王可不是普通人,你想想,秦王是皇上的亲弟弟,那还是会打仗才被留下的,和皇上隔了一层的燕王能留下,他会是个全无本事的人么?”
“你那一脸崇拜……”索尔哈罕不屑:“哼。”
小花端了茶过来:“公子夫人是要买什么花呢?”
“有花朵小些的么?”索尔哈罕觉得牡丹的花冠实在是太大了。
小花掩嘴而笑:“夫人,牡丹花就是要大朵儿才美,小朵的不好呢。”
老汉也收拾好了牲口过来应酬,小花把这个奇怪的要求转告了一番,老汉也十分奇怪:“夫人为何要小朵的呢?”
这次轮到索尔哈罕不好意思:“我本不是汉人,实在不是太喜欢这样大的花。”
魏池掏出了一个二十两的银锭:“麻烦老人家了,她确不喜欢大花,但又喜欢牡丹,老人家就选二十两的品相端一盆过来吧。”
单老汉捋了捋胡须:“小公子和小夫人这可是为难老汉了,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二十两,去买丫鬟都够了,这些钱能买到顶好的花,可牡丹哪有那样而贵的呢?
“真是难住老汉了!”单老汉站起来,拍了拍膝头:“雨也小了,不妨小夫人自己来选吧!”
单老汉朝着小花努了努嘴:“别在这儿凑热闹!去屋里呆着!”
估计这小姑娘知道爷爷不会真的生她的气,于是磨蹭着不肯走,最后还是她哥哥来把她拽走了。小花看爷爷带着那两位客人往花田走去:“哥,你说他们是做什么的呢?”
“可能是商人吧!最近不是有许多商人来么?”
小花摇头:“那个公子不像商人呢,文质彬彬的好像个读书人。”
“读书人这会儿都进京了,哪个还在山上逗留?”
“不过确实不像个商人。”小花故意模仿了大腹便便的模样。
她哥哥也被逗笑了:“那个公子那样年轻,估计可能是哪家商人的后人吧,你看他夫人,不像中原人,读书人一般不会娶异族女子的。”
“那夫人长得太美丽了!”小花趴在窗沿边眺望:“我就没看过这样好看的人!那个公子也好看,两个人都好看!真是不像做买卖的人!”
这世间的人有千万种,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特色,就像北方人吃馍,南方人吃米,他们就不一样,读书人和经商的人走在一处也不一样。但究竟是怎样的不一样,小花的哥哥也说不上来。但他同意他妹妹的说法:这个公子怎么看也不像经商的人,也许就是京城哪家读书当官的人的后代,随意来这山上玩而已。至于那位非常美丽的夫人,看着和这个公子一般大小,说气质的话真的非常像,好似兄妹一般的像,若不是长相差的太远真要让人误解了。在相像之中,那位夫人似乎又别有一种风度,让人忍不住敬畏她。于是小花的哥哥又想:那个公子肯定就是她的相公了,他倒是一点也不怕她……
雨还在下,魏池笨手笨脚的举着伞,想把两个人都遮到伞下。索尔哈罕把伞夺过来收了:“这么一点在乎什么?”
魏池笑她是疯婆子,于是向单老汉要了斗笠。
单家的花田很宽,分了不同的花色圈在地里,大多数已经出了盆,也有很多花色极不错的还留着。魏池瞧了这边又瞧那边:“这个就很好!你看你看!”
“很红,很艳,而且很大……”索尔哈罕表示了不屑。
魏池遗憾的看着那盆‘纹绣红’:“那这个呢?”
这是一盆粉红的‘玉芙蓉’。
“不要,不要,花瓣太多了……”
“白色的?白色的?这盆就很好!这个不算大了吧?”魏池指着那边的一盆‘白玉冰’。
索尔哈罕瞧了瞧,还是摇摇头:“黄色的花蕊看起来好奇怪。”
好奇怪……魏池只好说:“那黄色的花配黄色的蕊儿就不奇怪了,选个黄色的吧?”
“不行……都黄成一片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黄色。”
“……”魏池从后面拽住了索尔哈罕的小辫子:“你自己说喜欢牡丹的,哼,我看你是根本不喜欢吧!”
索尔哈罕急着从魏池手上抢回自己的小辫子:“我没骗你么!以前在画上看着那么好看,但是这些好像和画上的不一样,不要闹!”
魏池躲着索尔哈罕的手:“你在哪幅画上看到的?”
“那幅画你也见过的,就在我书房……”
“你书房?”
索尔哈罕趁魏池不注意,赶紧抢回辫子,往后躲了几步。
魏池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笨蛋!你书房的那个是……芍药。”
“不是牡丹?”
魏池肯定的说:“不是牡丹!不信我一会儿带你去看芍药。”
“那你给我买芍药吧。”
“不买!”
“为什么!”索尔哈罕气得跺脚。
“……傻丫头,哪有值二十两的芍药?”
索尔哈罕彻底被下里巴人的魏池打败了。
“我不,我这次就要芍药!一定要!”
“不许嚷嚷!”魏池走过来拉住索尔哈罕的手:“这么大的人了!听话!”
索尔哈罕感到自己的斗笠被魏池头上的斗笠磕了一下,有些雨水是顺着帽檐儿飞进了脖子里,微微有点凉,然后魏池的脸靠了过来:“不许嚷嚷,牡丹比芍药好!我要给你买最好的。”
索尔哈罕一愣。
单老汉在前面带路:“公子这话说得不错,芍药真卖不了二十两呢!而且牡丹芍药本就是一家,牡丹养得久些,更合适。”
魏池得意的道:“是吧?听话……听话!”
最后索尔哈罕失去了选择权,不得不由魏池选了一株又大又红,她认为最好的‘曹州红’。
单老汉发现魏池是个行家,于是两人站在田埂边上大谈特谈起来,最后也不知魏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海阔天空的扯到哪一路上去了,高兴得那个单大爷要去给魏池倒茶。
索尔哈罕无奈的看着那盆已经被精心包裹了的‘曹州红’,心想自己怎么会喜欢魏池这种奇怪的家伙呢?要把这么一盆张扬艳俗的植物带回漠南……想起来就很头疼。
小花端了一杯茶给索尔哈罕:“夫人,这盆曹州红的成色很好呢,虽然不是很大,但往后长起来可是不得了的,夫人的夫君很有眼光呢。”
索尔哈罕礼貌的谢过:“你也喜欢牡丹么?”
小花掩嘴一笑:“我喜欢牡丹,也喜欢芍药,她们本来就是夫妻花么。”
索尔哈罕脸微微一红:“牡丹和芍药是夫妻?那她们哪个是夫哪个是妻呢?”
“这……”小花被问住了。
“可能芍药是妻吧……”小花想了很久。
“为何?”索尔哈罕觉得艳俗的牡丹才是妻。
“芍药别名‘气死牡丹’,有妻威!”小花咬牙说道!
索尔哈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
魏池和单老汉聊够了,也过来喝茶,看到索尔哈罕在笑:“你们笑什么呢?”
“我们要气死牡丹呢!”索尔哈罕看魏池不解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歇了一会儿,又说了些闲话,魏池吩咐说明天派人过来取花,告别的姓单的一家,两人又从原路返回大道。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讨厌呢!”
“怎么了?祁祁格殿下又怄气了?”
“你为何不给我买我喜欢的?”
魏池回头看了看索尔哈罕噘得高高的嘴:“谁说你不喜欢了?以后你会慢慢喜欢上的。”
索尔哈罕气愤的看着魏池那张自信满满的脸:“不许叫我祁祁格了!”
“祁祁格!祁祁格!祁祁格!”
索尔哈罕想挣脱魏池的手,然后重重的给她几拳!但是不知为何,那人的劲大得厉害,几经挣扎未果。
这是要气死牡丹还是要被牡丹气死?索尔哈罕喘着粗气。
“祁祁格,”魏池把这个倔强的芍药爱好者拉过来:“先别管这些啦,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索尔哈罕还是撅着嘴,被魏池拉过来的时候连说了二十八个讨厌。
走了不到三里地,山路一下就开阔了,半山腰俨然是个街市。索尔哈罕想起来了,昨天在山顶看到的那片昏黄的灯光八成就是这里。索尔哈罕瞧见许多小铺子,很有趣,又想挣脱魏池的手,结果魏池还是不放:“小心点,这是青石板的路,你又不会穿那鞋子,跑跌了我可不管你。”
索尔哈罕试着走了几步,的确比那些碎石路还难走些,于是就老实了。
魏池带着索尔哈罕往街里走,最后进了一家卖川菜的馆子:“尝尝我们家乡菜。”
店小二带着两人上了二楼,魏池要了靠窗的位置,点了酱香鸭子,荷叶酱肉,扣香肘和一份酒糟豆腐。
“小时候我老师经常带我去馆子里吃这几道菜,他家做的也还算地道。”
“你还是挺喜欢你老师的。”索尔哈罕小口的喝着手中的花茶。
魏池笑了一下:“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
“你就不能简单一点么?”
“我也很想简单,但是越想简单,就越简单不起来。”
“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索尔哈罕放下茶,兴致盎然的说。
“这有什么好听的,我小时候比现在还讨厌。”魏池讪讪的笑道。
“不怕,我不会讨厌你的,因为你已经够讨厌了!”
魏池忍不住笑起来。
“你想过你的父母是谁么?”
“想过,但是不想知道。”
“为什么?”
“我害怕他们来找我,然后让我去过普通人该过的生活。”
“那你应该很依恋你老师才对,他应允了你这样荒唐的举动。”
“很难讲……有一次我出去调皮,不小心在山洞里睡着了,第二天才回书院,原本以为老师在找我……结果他根本没发现我没回家,所以真的很难讲。”
“那么……”索尔哈罕咬了咬嘴唇:“要是一个人,又在意你,又给你想要的生活,你会依恋她么?”
小二上菜的吆喝声打断了魏池的沉默,索尔哈罕闻到了那些让幼年的魏池向往的味道,比起清淡的江南菜,这些香味更让她觉得亲切。
魏池夹了一块鸭肉放到索尔哈罕碗里:“……我又忘了你不吃猪肉了……”
索尔哈罕看了看那盘垫了荷叶的肉片,下了一番决心:“你弄一片小的我尝尝。”
魏池撕了小半片肉放到索尔哈罕的盘子里。索尔哈罕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把它放进了嘴里。
魏池哈哈大笑起来。
“嗯!嗯!”索尔哈罕赶紧把肉片咽了下去:“还可以,挺好吃的!”
魏池拿手帕帮索尔哈罕擦了擦眼泪:“这么吃哪里知道味道么……还说挺好吃,别勉强啦。”
索尔哈罕接过魏池的手帕:“看你吃得挺香的……”
“这个没办法,你吃不惯么,我也吃不惯中原的羊肉,好大一股味道。”
索尔哈罕吸了吸鼻子,又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我就不信了!”
“别!别!”魏池坐了过来,抢下了索尔哈罕的筷子:“你闭上眼睛。”
索尔哈罕只好闭上眼睛。
“张嘴。”魏池下令:“也别张这么大啦!”
索尔哈罕忍不住笑起来,把嘴张得小了点,然后敢到又一片小小的东西放到了嘴里。
“嚼。”
索尔哈罕小心的嚼起来,嚼了两下:“这个是鸭肉么!”
“嘻嘻,别睁眼。”
索尔哈罕就这么尝到了香干,胡豆,还有配菜的萝卜:“哎呀,你要做什么啦。”索尔哈罕正在嚷嚷着,突然不说话了,这一嚼终于嚼到了那个奇怪的东西,有很多油,但又不是羊油,软而且弹……是那个肉啦!正想吐出来却没来得及就咽了下去。
索尔哈罕哭丧着脸睁开眼:“你怎么不说一声?”
“尝到味道了么?”魏池笑嘻嘻的问。
这次是的确尝到味道了:“也不是太难吃……你一贯都这么捉弄人么?”
“我小时候也不吃这个,我老师就这么逗我玩儿,结果我不小心就吃了,觉得很好吃……他还把臭豆腐偷偷放到我碗里呢!”
“幸好只认识你,要是认识你们一双那还怎么得了。”索尔哈罕吐了吐舌头:“快坐过去,有人上来了。”
小儿上来送米酒:“二位要弹唱么?”
“就是小曲儿,你要听么?”
“要!”索尔哈罕乖乖的应了一声。
“那就点个烟花小调吧。”
等小二下去了,索尔哈罕好奇的问:“也是你们家乡的曲子?”
“那倒不是,是扬州的曲子,但是比那晚上的戏好懂。”
“你也会说扬州话?”
“当官的都会,山东的人说起来很有趣。”
唱曲的人并不上楼,只是在天井内摆起了琵琶,悠扬的几声敲弦之后,歌声就飘了上来。
“这个唱的是烟花三月下扬州么?”索尔哈罕果然能听懂。
“嗯。”
“你能带我去扬州么?”
“嗯?”
“你会带我去扬州么?”
“为什么想去扬州?”
“因为去不了……”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只有歌女依依呀呀的歌声。
“傻瓜,这是送别的曲子,不是一起下扬州,你要是喜欢,哪天陪你下扬州就是了,别拉着脸。”最后魏池说。
索尔哈罕知道这是骗人的话,这人一旦说‘哪天’开头的话,那就是随口说的,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是真的?”
“是真的!”魏池信誓旦旦。
索尔哈罕虽然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但是这会儿居然还是信了。
两人上来的时候还不是饭点儿,等人多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吃完了。魏池拉着索尔哈罕逛这里的小店,这些店经营的多是些香囊绣品之类的东西,索尔哈罕很喜欢,可是荷包里只剩十九个钱,算来算去只够买其中的几样,于是让魏池再拿出些钱来,刚才还信誓旦旦要陪着别人去扬州的魏某笑嘻嘻的就是不给,悠然自得的看索尔哈罕在小镜子和小香囊之间难以取舍。
索尔哈罕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两家老板似乎也发觉是魏池在逗她玩,都强忍着笑和她讨价还价,一遍又一遍的把这几样便宜的东西从货架上取下来又放回去。
“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现在还是想买香囊。”索尔哈罕把镜子还给老板后小声的说:“老板要生气了!你帮我买一个镜子吧。”
魏池继续逗她:“不会的,你这样的美人就算回来一百次老板也不会生气的。”
最后索尔哈罕终于下决心买下了香囊。
“怎么决定是香囊了?不再想想?”
索尔哈罕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等走到人少的地方时,从两个香囊中拿出了一个,系到魏池的衣带上:“你早上的状元草不是被驴吃了么?现在给你一个香囊,小心点,别再被驴什么的给吃了。”
“太感动了!”魏池赶紧捂着香囊:“就算驴踢我我也不给它吃!”
索尔哈罕被魏池拿腔拿调的样子逗笑了。
两人在这条小街上一直逛到傍晚,魏池买了酸角糖,红枣羹,芝麻糖,杏仁酥,小肝汤。
“那是什么?”索尔哈罕举着山楂糖问。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街口买单枝的牡丹…不…“是芍药!”索尔哈罕踩着木屐鞋摇摇晃晃的跑过去。小姑娘被冒冒失失的索尔哈罕吓了一跳:“夫……夫人,这是芍药。”
可惜索尔哈罕的小钱袋已经空了,似乎也忘了还可以找魏池要钱,沉默了一会儿,竟然鼓起勇气:“姑娘……你送我一朵吧!”
跟过来的魏池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摸出几个钱塞到那个也愣住了的女孩手里。
“选吧!”魏池对索尔哈罕说。
索尔哈罕再一次对花架上的花儿们犹豫不定起来。魏池选了一朵白色的:“这朵喜欢么?”
和书房里画上的一模一样。
索尔哈罕点点头,把花接过来抱在手里。
“笨蛋,”魏池又把花拿过来,打量了索尔哈罕一番,把她别在了她的发髻上:“这个是戴在头上的。”
索尔哈罕摸了摸头上的花,想起书房里的那幅仕女图,她也戴着这样的花,不知今天的自己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好看么?”
“好看!”魏池拉起索尔哈罕的手,把伞夹到腋下。
“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芍药加油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119【建康七年】
“……殿下,你的头上……”阿尔客依看到了索尔哈罕头上的那朵花。
索尔哈罕这才想起来,赶紧拿下来:“汉人喜欢戴这个……我图新鲜……”
“殿下……我没说什么……你何必心虚的把它拿下来…………”阿尔客依看到索尔哈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