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匈奴左贤王乌樊,在头曼的帐篷里哭诉:“兄长,你要给我报仇啊!东胡人太没有底线,草原上的争斗,竟然引入了秦军,这是坏了规矩。我那一万人马,死的冤啊!”
规矩?
强者定的才是规矩。
弱者,根本就不配谈规矩,只能选择服从和臣服。
头曼嘴角唏嘘着看向了公子嘉,原本这个赵国落魄公子,头曼表面上尊重,可内心轻视。如今去了一趟赵国故地之后,却成为了头曼的心腹。这不得不说境遇的神奇。
公子嘉眉头紧蹙,问乌樊:“左贤王,你的人马不是去收复野马部落了吗?怎么会和秦军对上?”
乌樊脸色不悦地瞥了一眼公子嘉,叫嚷道:“兄长,我以为草原上的事,草原人决定。不该让南人参与进来。”
头曼脸色骤变,他似乎懂了。
指着乌樊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去攻打蒲奴部落了啊?”
谁都知道,蒲奴部落是投靠东胡的大部落。是除了东胡之外,几个小王之中最强大的部落之一。匈奴人一直对这个部落垂涎三尺,可是碍于一旦动手,就不得不和东胡人决战,才让头曼没有动手。没想到他不动手,他兄弟却忍不住了。
匈奴的左贤王,一直是被当成储君担任的重要爵位。是匈奴四角之首。与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合称“四角“。
这个爵位还有一个身份,匈奴大汗的储君。
左贤王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大汗的兄弟。头曼不太待见乌樊,这家伙虽说和他是兄弟。可谁让头曼有儿子,儿子也渐渐的长大了起来,儿子让他更讨厌。总之,这些能威胁到他汗位的人,他都不喜欢。
乌樊这个人之所以被头曼能够容忍下来,主要是这家伙贪婪。
贪婪的人,身上的缺点将被无限放大。
可以说,乌樊在头曼眼力,是做不成大事的蠢物。正因为乌樊的无能,才成了头曼容忍的原因。
可是这一次,乌樊的贪婪,让头曼也头痛不已。
他愤恨的瞪了眼自家兄弟,随后对公子嘉道:“赵嘉,你觉得秦军出现在草原伏击我们,会不会是东胡已经投靠了秦人的原因?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凑巧的事。”
“不可能!”
公子嘉摇头道:“秦人傲慢,他们对草原没有好感,甚至秦人会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能够轻松压制草原的力量,这样的对手,收复东胡的意愿并不会太大。另外,东胡也不会投靠秦人,大汗,你不要忘记了,东胡在南山谷地,损失了几万人马,这些都是秦人的手段。如今他们刚添新仇,怎么可能毫无痕迹的投靠秦人?”
“但这次秦军又作何解释?”
“巧合,也不是巧合。秦军主帅是秦国国师郭威,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鬼神不测之计包藏天地之志。太子丹十五万大军,仅一月之内被他悉数瓦解,并俘虏。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东胡人来进攻秦国控制区域,而视而不见。这支骑兵,我猜测应该是秦国国师的筹谋,就是将东胡彻底打痛了。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东胡,而不是我们匈奴。”
“赵嘉,我们匈奴人以后注定更要成为草原上的王者,秦人再厉害,他们也不会来草原上生活吧?我琢磨着,东胡和我匈奴迟早要一决雌雄,与其这样,还不如先下手。”乌樊不服气道。。
面对这样的结果,公子嘉颇为无奈,他叹了口气道:“大汗,如今东胡人损失不小,我匈奴的损失不大。如果比实力,已经不差东胡多少。唯独我担心的是秦人,如果秦人扶持东胡,而抛弃我匈奴,草原上将是两强相争的局面。反而会让秦人坐等渔翁之利。”
“秦人只不过武器比我们好一点,战马比咱们的高一点,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啥?”乌樊觉得公子嘉总是喜欢抬高南人的实力,这严重伤害了他草原汉子的感情。
公子嘉沉默不语,乌樊的贪婪,其实对匈奴的损失并不大。一万人马的损失看似不小。可是匈奴已经今非昔比,快速的扩张,让匈奴有了更多的兵源和财富。头曼甚至觉得匈奴已经强过了东胡,之所以没有动手,主要是因为东胡做草原上的主人太久了。
哪怕实力下降,但是余威还在。
匈奴冒然对东胡作战,很可能让匈奴刚刚积攒起来的实力,极速消耗掉。但是乌樊也不是没有功劳,他用两万人马进攻五万东胡骑兵,结局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要知道,乌樊攻击的是东胡王太子的军队,这是东胡最为精锐的军队。
对头曼来说,这就是运气。他终于看到了东胡的真正实力。
也是匈奴战胜东胡的信心所在。
这让头曼的心中有了个念头,与东胡一决高下,草原上只能有一个王者。这个王,必须得是匈奴,而不是东胡。
头曼闻听公子嘉评价郭威的话,似乎都是夸奖溢美之词。这让他内心非常吃味,郭威厉害,难道他头曼不厉害吗?
他从东胡人的阶下囚,质子的身份,如今征战四方,成为草原上最新崛起的汗,他的能力不在任何人之下。
对于公子嘉毫不吝啬的夸耀秦人,头曼内心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可真要让他对上秦人,他也头痛。
因为,他和公子嘉带着十多万人马进入了赵地,不但没有讨到便宜,反而差点被秦军下黑手。谁能想到,王贲筹集了数万人马在晋阳,就等着头曼一头装上去呢?面对城高墙厚的晋阳,哪怕去再多的匈奴人也无济于事。
要不是公子嘉看出了情况不对,匈奴人在赵地的损失恐怕不会比东胡人小多少。
头曼在营地里思量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召开汗帐会议,并且邀请公子嘉参加。
这次会议中,最大的争执就是,如何安抚秦人。匈奴去赵地劫掠,虽说啥好处都没捞着,可是秦人不会觉得匈奴人没有威胁。反而会将匈奴当作一个巨大的威胁。
没动手之前,或许好商量。
一旦动手,双方就撕破脸皮了。
而熟悉中原事务的公子嘉绝对不可能以匈奴使臣的身份进入中原谈判,因为这家伙如今是中原人人痛恨的奸细,是狄狗。去了,就可能被秦人斩杀。
夜深人静时,头曼捂着脑门痛苦不堪地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一场让匈奴人痛彻心扉的战役。十万匈奴大军,遇上了赵国名将赵牧。十万人呐,都被赵牧给杀了。那一次,年轻的头曼看到的天空都是红色的,匈奴人的血都快在那天流干了。
之后,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成为东胡王的人质。
快小二十年了,想到那天,头曼还是忍不住会害怕地颤栗。可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赵牧死了,赵国都灭亡了。为什么中原会跑出来个秦国?而且对匈奴还如此不友好,甚至遇到了比赵牧更可怕的对手也未尝不知。
匈奴如今的情况并不好,别看匈奴扩张很快。但是东有东胡,西有大月氏,还有在大漠北方盘踞的屈射、丁零、隔昆等部落。匈奴的崛起,是一场要面临三强争夺的局面。为了消除后患,匈奴不得不做出选择。
与大月氏不可能和解,匈奴人和大月氏是世仇,根本就无法调和。东胡也不可能,人杀了,牛羊也抢了,东胡王的脸都被匈奴人踩着牛屎的鞋底子打得啪啪响,东胡王不会善罢甘休。突然还冒出个秦军,歹命啊!这样下去,只能臣服一方,暂时躲避一方,然后压着一方猛打。
臣服的只能是秦人,只要秦人不帮忙东胡,头曼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躲避的只能是大月氏了,匈奴对大月氏的压制很成功。如今大月氏需要生养休息,也无力与匈奴决战。攻打东胡才是匈奴最紧要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公子嘉建议头曼向中原王朝送一个质子。
这个套路匈奴熟,头曼自己就尝过质子的生活,很不好过。兄弟乌樊恐怕不行,他去了,这家伙的性格会害死匈奴的。
至于其他人?
头曼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冒顿。
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头曼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主要还是因为他做过一个梦,他会被儿子冒顿乱箭穿心而死。头曼笃信梦境的真实性,会在未来某一天出现,这才是头曼最不待见儿子的原因。哪怕冒顿不被送去秦国,也会被送去大月氏,做质子。
与此同时,东胡境内,东胡王那张老树根似的老脸,皱地如同旱了好几年的样子。
和秦人交战损失惨重。
匈奴人又针对东胡的附庸部落下手,这时候,他草原共主的身份已经快摇摇欲坠了。
如果他不去给蒲奴部落报仇。
他还如何维持东胡人在草原上的体面?
从儿子哪里得到了蒲奴的营地被匈奴人屠戮劫掠的噩耗,东胡王差点气晕过去。但是,东胡刚刚想去秦人控制的燕地发财,财没发上,还损失了近十万的人马。这已经快让东胡伤筋动骨了,如果东胡和匈奴人交战,万一秦人来抄他老家怎么办?
东胡王头痛不已,但是耶里鞥却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建议道:“父亲,为何我东胡不派遣质子去秦国。”
“混账,我东胡何时派遣过质子给南人。”东胡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强硬。
但耶里鞥却无奈道:“父王,爷爷就做过质子,您忘记了。”
唉——
东胡王很忧伤,当年燕国和东胡在燕山附近决战。东胡惨败,两千多里控制区拱手让给了燕国,十几万大军顷刻间覆灭。燕国上将军秦开,踏着东胡的累累白骨,一战成名。
可实际上,秦开的威名连燕国都没有传出去。主要是他同时代悲催的遇上了中山小子——乐毅。燕国打赢了东胡,对于中原六国来说,根本就不值得夸耀。而指挥燕军主力,连下齐国七十七城,齐国最难的时候,只剩下两个城邑苟延残喘。相比乐毅,秦开比不过。至于再往后,白起、廉颇都冒出来了,秦开也没脸去和他们这些小字辈比战绩。
再说,也比不过。
人呐,就怕比。
秦开如此彪悍之人,和乐毅一比,竟然啥也不是了。
对于儿子如此不开眼的提起东胡的丑事,东胡王愤恨之余,内心想着:孽子,胆敢揭露我东胡丑事,信不信本王将你送去蓟城,做质子?
不过,东胡王可不敢如此。
他老了,年纪大了之后,就不得不考虑平衡。
东胡内部,耶里鞥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大部分头人的认可。耶里鞥掌控的军队实力,不容小觑。一旦东胡王有心将耶里鞥送去蓟城当质子,恐怕耶里鞥心有不甘之余,会做出让他后悔莫及的事来。
不得已,东胡王只好询问耶里鞥:“你觉得谁合适?”
“也力如何?”
小儿子,老爹的心头肉啊!
看到大儿子如此冷漠的针对弟弟,东胡王不免露出伤感的情绪。最惨不过兄弟阋墙,可在王族之中,兄弟之间的厮杀最为惨烈。只要耶里鞥一天没有登上东胡王的王位,他的兄弟,深受东胡王喜爱的也力,就是耶里鞥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必须要消灭的对象。
东胡王不想在临死之前,看到这一幕惨剧,长吁短叹了一阵之后,才做出决定:“你让也力去吧!”
纲城。
这座失而复得的城邑,如今终于又落在了刘邦了手中。
就在东胡人刚退走不久,刘邦就偷偷的从山里跑出来,小心翼翼的再次占据了这座城邑。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有得到援军,也没有看到草原部落去而复返。
这让他非常担忧,自己的小心思不会被发现了吧?
回去,又不敢回去。
留在纲城,又怕东胡人万一再次跑回来。
这次他可没有三千兵马了,全部手下算一起,也就三百多,还有一百多重伤员。每天都会死一两个,天天丧气的很。
“兄长,咋办呢?你不是说蒙恬将军会想到我们,给我们派援军来,为何援军迟迟不来?”
樊哙懊恼地吃着糊糊,这玩意,吃再饱,一泡尿出去,又饿了。樊哙并非期待援军,而是没有援军,连粮草也不送来,过分了啊!
总不能司马昌回去了,蒙恬把刘邦几个当成阵亡给忘记了吧?
刘邦趴在城头,百无聊赖道:“樊哙,你不动弹,就不会饿了。唉——兄弟,你快看看那边是否有人来了?”
樊哙瞪眼朝着草原看去,将刘邦夹在胳肢窝下,两个月没洗澡的男人味熏地刘邦差点背过气去,樊哙还大言不惭道:“兄长莫慌,樊哙在,你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