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彭嘉熙。”
“中国的首都是哪儿?”
“北京。”
“水性笔会用吗?把里面的笔芯取出来。”
我面色麻木地取出笔芯。
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配合医生玩这种游戏了,他们把我当精神病,我只是不愿意说话而已。
我从心理科的大门走出来时,韦妙菡就坐在门外长排椅子上等着我。
“嗨!”
我轻轻点点头。
“你来啦。”
……
……
那天,妙妙倒下的样子一直印在我的脑子里,当时的世界一片空白,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席完后面的活动的,当我面色惨白地出现在记者面前时,代言人一直替我辩解,声称我是因为刚从太空下来身体不适,故此不能回答记者的问题。
事后很久,李泽浩才偷偷告诉我,电磁脉冲枪对ai的伤害非常巨大,虽然不能破坏机械体,但是却有可能对数据造成永久不可逆转的伤害。
“就像……”
“就像人类失去记忆……”
……
……
我望向韦妙菡,她对我保持着微笑说:“这半年的治疗效果很好呢,我们都为你高兴。”
“我没病。”
半年来我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了,可是总没人相信。
“我知道啊,就像很多人会爱上虚拟偶像一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当初的设计者们希望新一代人工智能百分之百接近人类,所以在虚拟情感的系统上下了很大功夫,这也是导致你困扰的原因,相信在未来世界你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
“现在呢?你们改进了系统?”我问。
韦妙菡笑着点点头:“是的,更新后的妙妙将更像一个忠实的机器人,它将辅助你们完成远太空探索,甚至登陆格利泽!”
“我可见见她吗?”
“当然,不过……”韦妙菡试探着问,“不过你需要3d全息投影机吗?”
我摇摇头:“不需要,通话就好。”
韦妙菡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说:“不必那样麻烦,我可以带你去我们的实验室。”
“这样好吗?”
“没关系,凌总工程师也在,她会给介绍得更多。”
“好像你们一开始已经准备好让我去了。”我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韦妙菡苦笑着说:“和那个计划有关,如果你们的状态都不好,只怕何教授会很难办呢。”
何教授……
我想到最近的一些新闻,貌似关于登陆格利泽的计划受到了一些干扰,来自政治上的干扰,也有一些舆论上的,但不论哪点,计划太过缥缈,对现在的人没有说服力,他们对未来五至八代人看到一个系外类地星球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们更关心能不能从火星上挖到矿,我想说如果是铁矿石的话,地球上也可以挖呀!
“真伤脑筋呢。”
韦妙菡似乎很很多难言之隐。
“看样子你对那个计划非常感兴趣。”
“不止是感兴趣,如果可能,我也想登上飞船。”
“那我能做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需要一位舰长。”
我听着像天方夜谭,发生了那样的事,组织上没处理我算是格外开恩了,还能允许我驾船飞离太阳系吗?
“这种好事争抢名额的人一定很多吧。”我不以为然地说。
“不!”韦妙菡摇摇头,“恰恰相反,并不多……”
……
……
和科技岛的产品接触了那么久,科技岛的总部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设在人口稠密的大都市,园区里也是高楼林立,户外陈列着一些早期机器人的塑像。
穿过展览大厅,望着琳琅满目的高科技产品,还真是有一种叫人大开眼界的感觉,我看到一套单人飞行服,它的设计很有科幻感。
“ai配合飞行服感觉怎么样?”韦妙菡问我。
“这不就是钢铁侠嘛。”我笑着说。
“这种技术也可以应用于宇航,这样就避免了宇航员一旦在外太空出事无法获得救援的惨剧,它可以让个体像星球探测器那样做360度全息移动,配上一枚聚变核电池,你你可以去任何一座国际空间站。”
“氧气呢?”我问。
“当然是由固体氧气发生器来制造,对人类而言几乎不用担心消耗问题。”
“很了不起。”我几乎要竖起大拇指。
“科技岛将在太空探索中提供最强有力的助力,今后我们也将继续深入与航天单位的合作,把你们送往更远的星球。”
韦妙菡此时像个讲解员,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她的本职工作。
凌燕是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当然很了不起,但是韦妙菡却独辟蹊径的钻研出机器人心理学这门学科,这是开创性的,两者的意义不可同日而语,我也有些明白妙妙的初始性格是跟谁学来的。
最初凌燕开发的时候,只希望它是个孩子,至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韦妙菡却通过自己与ai的沟通,使ai自己选定了名字——妙!
有了这个植根,妙妙在后来的成长中越来越趋向于对韦妙菡的模仿,直到后来进行自我改造,用妙的话说就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来这个孩子取代了本体,产生了质变,直到她被关闭的那天。
一面光滑整洁的拉门打开了,明亮的房间内一尘不染,各种电子仪器整洁有序的布设在周围,韦妙菡说了句请,我才缓步踏进这间大房间,正中央有我熟悉的高清3d全息投影机。
“还需要看影像吗?”
我不太确定如果再次模拟出那样的影像,我的情感会不会有很大的波动,因为我知道现在面对的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妙妙,不再是那个我曾经动过心,认为自己爱过的她。
“也许,看你们的意愿吧,至少先见上一面不是吗?”
“意愿是什么意思?”我问。
韦妙菡莞尔一笑,说道:“我们还没给她设计新形象。”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实在的,这会儿还是难免紧张了,就像要见到久违的恋人一样。
韦妙菡走进了里面那间小门,她说我们不用担心她会听到,那里只是普通的隔音室,并不是什么后台,而且这里没有监控,直面对话算隐私频道,不会被记录。
她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这半年来我看似在疗养,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我是在被监视居住,已经习惯了周围有眼睛过日子,突然进入一个隐私环境反而有些不适应。
人类在面对新技术和新思想之前总是会恐慌的,当适应了新技术和新思想后反而会觉得很受用,现在的人工智能虽然已经进入大众的视野,但是大多数投放市场的人工智能都是自适应型机器人,而像妙这种真正的智能型机器人还不敢进入民用领域,而妙妙的罢工行为让很多高层产生了恐怖谷效应,一些人谈人工智能色变,所以才出现了那样的事……
我闭上眼不敢回忆,这时我感觉眼前一亮,一个美妙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说:“你好,很久不见了。”
我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她,明明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她,却又忍不住联想。
“我知道你,但你也应该知道我。”
听到她这样说,我略略有些微动的心终于彻底宁静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所以请你接纳我做你的新伴侣,为了那个深空的伟大梦想……”
我打断她:“你不是她,她不会和我说什么伟大梦想之类的话,我知道因为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应该被破坏掉了,所以你不必想我怎样,我心里很清楚,当然今后会过得很好,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请你多多帮助我。”
我向她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还是很武断呢,雄性本能吗?”
……
……
那声音……
我仿佛回到了气球的工作舱,在和她探讨一个关于男女性的问题。
突然之间,一直遮蔽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消失了,仿佛无尽的阳光洒满心房,我笑了,抑制不住地翘起嘴角,一行泪顺着眼角挥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