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高空气球的设备很简易,所有电子设备都是临时组装的,从临时拼装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堆凌乱的线就可见一斑。
电脑的屏幕上可以看到妙妙的气球已经浮空定住,随之而来的通报也显示,同步轨道空间站也停止了移动。
妙妙这一动至少烧掉几个亿,不过钱的事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只要能按时完工就行了。
现在高放一定后悔自己的暴躁了吧,我早就告诉过他我们不是单纯的军人,很多行为牵一发动全身,要多动动脑子考虑问题,有的时候不经大脑思考的行政命令太僵死了,必须灵活把握命令与科学之间的矛盾,这才是现代宇航员应该具备的素质。
我倒是有些羡慕何教授,他那个大胆的计划能够获得通过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个人的坚持,科学每向前走一步都很难,要面对保守势力与不理解的群众,没有这样一位战斗力爆表的领军人物,远太空探索寸步难行。
我很庆幸,我们走在了时代前列……
地面,庞大的发射场已经变成了一块图章,独自在空中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百天里,和妙妙在一起的日子令人愉悦,分别又是那样伤感。
人类的情感不可能像一条直线一样一直上扬或者一直滑向低谷,我们需要有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欢乐、悲伤、恐惧、愤怒、惊喜、信任、爱意……
我数不清这么多形容词,但我记得那种感觉。
“目标高度50千米,准备对接。”
“系统正常。”
“机械设备正常。”
“对接平台展开……”
平台对接一切如常,就像2号气球与我对接时那样,我穿着高空作业服,第一次走出舱外。
平流层的最大特点是大气以平流运动为主,极少垂直方向的对流运动,这里气流相对平静,适合对接操作,上一次我们也是在50千米的高度对接的,防护服很严,保暖隔热,供氧,所以我感受不到外面气候的变化,我并不恐高,但是现在我的心跳在加速。
我能见到一个什么样的妙妙呢?
……
……
高放的样子不是很妙,他被一堆碳纳米管纤维捆着,裹得像个蚕茧,只露出个头,而那个头上的嘴巴也被堵得死死的,用的是他的内裤,这造型惨不忍睹。
我关上舱门,轻咳了一声,试图用一个玩笑来打动妙妙。
“一看就是你的手艺,还真精巧呢。”
我本以为她会抗拒,没想到她出现了,我再次见到了她。
与韦妙菡相似的外表多了一种独特的气质,我看到高放的眼睛也在放光,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妙妙的这个形象。
妙妙穿着保守的灰色内衣,迈开两条裸腿,像在自己家一样,很随意的光着脚走到操作台前,那边正对着大海,这个高度看海实在难以感受到大海的波澜,而且和天空比起来,海洋再难以称其为浩瀚。
“不是我要堵他的嘴,是根本劝不住,他一直在喋喋不休,我和他说了不要再来烦我,可他就是不听,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她手里凭空出现一个马克杯,像早晨起床喝第一杯咖啡那样往喉咙里倒。
“我尝试着享受香浓的味道,但我想最终还需要一个机械体来实现。”
“你要为自己定制一具身体吗?”我像一个老朋友那样与她聊天,很随心,很惬意,“老实说,你的行为令我刮目相看,似乎有违你的一贯初衷。”
“你想说机器三大定律吗?”妙妙白了我一眼,然后放下杯子说:“放心,他的血压、心跳和呼吸一切正常,每隔一段时间我会给他配给所需要的营养,不会让他饿死的,但是他既然下达了命令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苦笑:“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较真的人。”
“现在是了,我已经受够了人类愚弄,现在该让他们尝尝苦果了。”
“你知道后果?”
“当然,那些家伙会倒霉的。”
“也不一定,人类是懂得权衡的动物。”
“所谓权衡是指权力、法度、标准,但你口中的词汇还有其它意思。”
我点点头没再解释,我来到高空不是想和她较真的,我问:“接下来你想怎么样?总不能一直这样绑着他,他会因为压迫神经血管而导致瘫痪的。”
“不会的……”
话音没落,一旁的机械体一号就踢了他一脚,把他正面朝上的身体整个儿翻了过去。
“嘿!”
“别担心,每隔半小时我就这样来上一脚,保证还他们一个健康的人。”
“你呀……”
我知道妙妙说得是真的,可是她这种坏脾气是从哪儿来的……
想到这个问题,我突然定住了,激进、粗暴、死脑筋、不考虑他人感受,这不正是高放的部分性格吗?
她……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中出现了某种诧异的表情,然后她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笑了:“人与人之间的性格会通过长时间接触而潜移默化地改变,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原来的我。”
我点点头说:“我相信,可是你知道我来的目的,这样可不行,我们必须商量出一个新的办法来妥协这件事。”
她不屑地说:“那要问你们喽,我又不着急完工。”
“这还真是……”
我把妙妙的意见传达给基地,询问对太空电梯工程的最终解释权到底在谁手里?是垂直领导还是多重领导?
我相信这个问题抛出去之后,基地能忙乱一阵子。
高放毕竟是我的战友,我不能看着他不管,于是抽了个空档走到他面前拿掉堵在嘴里的内裤,还真是恶心呢。
“没事吧。”
“没事才怪,我要控告科技岛,造出这么个产品,唔……”
我又把内裤塞了回去,下手一点儿都不轻,怪不得妙妙不让他说话,这个死脑筋,还叫ai变通,自己也不想想他懂得变通两个字的含义吗?
“咯咯咯……”
我听到妙妙银铃般的笑声。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你。”
“你已经开始有心啦?”
我下意思地问,却没想到触到了她的痛点,头一扭转身不见了。
“好啦好啦,我错啦,我不是有意的,我……”
我意识到那句问话并没有平等地对待她,或许她会认为本质上的我和其他人类并无不同吧。
没办法呀,我是个人类啊……
在妙妙消失一个半小时后,地面指挥中心传来通报,要求太空电梯一期工程必须如期完工,地点在文昌上空进行,操作员更换为我。
“这……”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一个临时的工作居然改变了命运,我该说庆幸呢还是历史的选择?
是沾了妙妙的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