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
    贺星宇眼底的醉意少了很多，一晃而上的担心让他清醒不少，“怎么会生不如死……她去哪儿了？”
    “你在担心狐狸？”权君昊轻轻挑眉，试探地看着贺星宇。
    贺星宇眼神微微晃，又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淡声说：“一个不告而别的人，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她跟我们可不是不告而别。”
    权君昊看着贺星宇，声音淡了许多，“狐狸走的时候跟我们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只没和你说。”
    “只……没和我说？”
    贺星宇心脏忽然疼了下，幽光闪入眼眸，他轻声呢喃：“连再见都不想和我说么……”
    他的那句话很轻，顶楼的风格外大，坐在贺星宇身侧的虞浩南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耳力极好的权君昊却听到了。
    权君昊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贺星宇，“为什么不和你说再见，你自己应该心中有数。”
    “都已经不在乎狐狸，都可以和她冷战，那是否说再见又有什么关系，对吧？”
    贺星宇心脏抽疼着，他很想说有关系，冷战……他只是想让狐狸不要再无理取闹，他夹在朋友和狐狸之间很为难，他并不是真的不想理她，只是想让她冷静一下。
    可他从没想过让狐狸离开，更不想让她过得生不如死。
    “禅城……那边不是已经解决了吗，狐狸就算离开也应该过得很好，又怎么会生不如死？”贺星宇看向权君昊，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是在逗他吧？能威胁控制狐狸的地方都已经没了，狐狸即使离开也能过得很好，怎么会和‘生不如死’这个词扯上关系？
    “你以为只有禅城想要她吗？”
    权君昊轻轻挑眉，声音跟着冷了下来，“想想她的身份，她属于禅城的时候，对别人来说就是除之而后快的对手，而她孤身一人无所依靠的时候，她就是香饽饽，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助力。”
    杀手排行榜第一的hello，谁不想得到呢？
    贺星宇沉默了，跟着慌了起来，顾不上虞浩南还在这里，急忙询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你和夭夭找不到她吗？”
    “有时候能，有时候不能。”
    权君昊看向远处，漆黑的夜色将他所有表情藏住，让本就看不透他的贺星宇更加看不透，“以狐狸的实力，她想躲，我们找起来也很麻烦。”
    “她……”贺星宇张嘴，有无数担心想要问，权君昊却已经站起身，并不想再和他多说。
    “今晚的夜色不错，你继续赏月喝酒吧，我先回去了。”
    “小君昊？”贺星宇急忙起身拉住权君昊，“你跟我说了这样的话就走，我还怎么喝酒？”
    “怪我打扰到你的雅兴了？”
    权君昊挑了挑眉，声音淡淡的，“我只是想到狐狸现在四面楚歌，而你又活得这么潇洒，就想把她现在的处境告诉你一声。”
    “如果打扰到你喝酒的雅兴，那我向你道歉？”
    贺星宇指尖一晃，听着权君昊凉凉的声音，他手下意识松开了。
    权君昊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眼角余光将贺星宇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小舅舅，希望这次能让你认识到自己内心，你要想好自己到底是喜欢狐狸、还是仅仅不讨厌她，若是喜欢，我们还有时间去追回，若仅仅只是不讨厌，就此分开也许会更好。
    夜色更凉，顶楼的风吹得人很不舒服，虞浩南却没走。
    他看着贺星宇，认真观察着贺星宇的每一个表情。
    来之前他和权君昊就已经说好了，权君昊负责说明一切，虞浩南就负责留下来观察贺星宇，顺便看着点他，让他不要醉倒在顶楼上。
    现在天气已经转暖，可要是在外面睡一夜，第二天早上人也该凉了。
    等了许久，贺星宇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虞浩南想了想，说道：“继续喝酒吗？”
    “好。”
    贺星宇点头，走过来拿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喝着，这一次却很沉默。
    辛辣的酒液穿肠而过，贺星宇脸上忍不住漫上一丝苦笑，迷迷糊糊醉倒的那一刻，他才小声嘟囔出一句，“为什么我那么没用，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到……”
    此时虞浩南也已经喝醉了，他只能勉强扶着贺星宇回去，却没听到贺星宇的这句呢喃。
    之后的日子，贺星宇变得沉默了，既没开口说去找狐狸，也不像往日那般吊儿郎当的到处晃悠。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沉默寡言，脸上没有了笑容，变得疏离冷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陶夭夭将贺星宇的变化全尽收眼底，看到他这样，刚开始陶夭夭是有些开心的，她以为贺星宇是认清了自己内心，因为狐狸离开才会变得沉默寡言，可慢慢地，陶夭夭失望了。
    “三个月了。”
    “小舅舅从没来找过我们，也没提过狐狸狸一句，他是真的不爱狐狸狸吧。”陶夭夭失望地低下头，整个人都显得很落寞。
    她以为将狐狸身处危险中的事告诉贺星宇，贺星宇就能担心的去找狐狸，可到头来贺星宇一点反应也没有，陶夭夭真的失望了。
    看来贺星宇真的不爱狐狸，他只是不讨厌狐狸，所以才愿意让她留在身边吧。
    “我觉得小舅舅对狐狸有感情，要是没感情，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权君昊安抚的摸摸陶夭夭头，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陶夭夭抿起小嘴，更觉得委屈了，“小舅舅不去找狐狸狸，狐狸狸也把我的定位扔了，她也对小舅舅失望了吧。”
    “我昨天晚上找了狐狸狸一夜，一直都找不到她的定位，不知道她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蓝斯的人抓走了。”
    狐狸走的时候陶夭夭给她很多东西，除了‘珍珠’手链外还有定位接收器，可前几天陶夭夭忽然发现狐狸将她给的定位接收器扔了。
    但那时候陶夭夭还是能找到狐狸的，即使没有定位接收器，以陶夭夭的本事也能追踪到狐狸。
    可前天陶夭夭忽然发现狐狸不见了，她遍寻无果，狐狸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不见，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
    不论她怎么找也查不到狐狸的位置，陶夭夭又担心，又生贺星宇气，每天都板着小脸散发冷气，整个攻略组的气压都跟着低了。
    “狐狸不会有事的，她不是一般人，放心吧。”权君昊微垂眼眸，藏住眼底幽光。
    三个月了，狐狸能在蓝斯的围攻下坚持三个月，这已经远超权君昊的预算，不愧是hello，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竟然能坚持这么久，换成他也不一定能做到。
    可三个月也该是极限了，蓝斯既然决定出手，就一定会追捕到底，如果没人帮狐狸，狐狸此时恐怕已经在蓝斯那里了。
    “不行，我要去找师父！”
    陶夭夭攥紧小拳头，担心得不行，“我找不到狐狸狸的定位，师父一定能找到，我去找他！”
    “就算狐狸狸不和小舅舅在一起了，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看着她刚脱离禅城的控制就又被蓝斯抓走。”
    她不能让狐狸一辈子都在别人的控制下活着，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要拼命，即使没有贺星宇，陶夭夭也想让狐狸能够过上安稳地生活。
    权君昊没劝，他也觉得找陶悠长比较好，抛开贺星宇那边，权君昊同样希望狐狸能活得好一点，作为曾经的对手，他对狐狸多少都有些惺惺相惜。
    但没等陶夭夭去找陶悠长，她已经先接到了陶悠长的电话。
    “听说你想我了？”
    陶悠长晃着常年不离手的折扇，笑弯了眼睛，“我这几天学会了掐指一算，然后我掐指一算就算出你在想我，可能会有事找我，对不对啊？”
    “师父。”
    陶夭夭委屈巴巴的应了声，“你该不会是在监控我吧？吃瓜都吃到我身上来了？”
    她师父在山上无聊，天天利用自己高超的电脑技术到处‘吃瓜’，陶夭夭本以为自己身边是安全的，陶悠长不会来偷偷观察她，现在却有种自己身边也不安全的感觉。
    “怎么可能？”
    陶悠长直接摇头，“你师父我还是很尊重人的，怎么可能会去监控认识的人呢，那样谁还跟我做朋友啊。”
    “为师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为师是有自己的原则，亲朋好友的热闹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为师绝对不会去看。”
    “所以您老人家的意思是您真的学会了掐指一算，是真的算到我有事找您，您才来的？”陶夭夭幽怨的看陶悠长，这话她根本就不会信的，好不？
    “那倒也不是。”
    “为师这几天也很忙，也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闲人，为师这几天也是有事情要忙的。”陶悠长勾着嘴角看陶夭夭，一副显摆的模样，就好像他真是一个有正事要做的人，一点都不空闲一样。
    他仰着头，很期待地看陶夭夭，希望他家小徒儿能够懂事一点，问问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在陶悠长期盼的眼神中，陶夭夭夸张得道：“哇～我师父父好厉害哦，竟然都有事情要忙呢～师父好棒棒～”
    “请问您老人家最近几天在忙什么？竟然在您那么忙的时候还有心情关心你徒儿，身为被关心的人，我真是太荣幸了。”
    陶悠长满意了，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还是小夭夭懂事啊，不愧是为师最疼爱的小徒儿，那为师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狐狸在我这儿。”
    “啊？”陶夭夭一愣，眼睛瞬间放大，眼底的敷衍也变为了认真，“狐狸狸在你那儿？她什么时候去的？”
    “前天。”
    陶悠长跟着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说：“抓这只不听话的小狐狸还挺麻烦的，为师抓了她三个月，好不容易才抓到。”
    “您？抓了狐狸狸三个月？”陶夭夭蹙眉，轻声问：“您为什么要抓狐狸狸？”
    还一连找了她三个月？
    “当然是被人所托了。”陶悠长用手捂着自己额头，继续跟陶夭夭显摆，“为师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小徒儿，除了你之外为师还是有不少徒弟的。”
    “您是说贺星宇？他去找您了？”陶夭夭摇头，直接道：“他联系您了？”
    贺星宇这段时间并没有离开过公司，他每天都是在攻略组和房间中两点一线，甚至没出过这栋楼，贺星宇不可能去找陶悠长，但可以给他打电话。
    “三个月，那就是贺星宇刚得知狐狸狸离开后，他就联系您了，从那时候开始您就在抓狐狸狸？”陶夭夭很快理清一切。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贺星宇会去直接求陶悠长，却没找她和权君昊。
    但以她师父的能力，要是想找到狐狸狸，哪里用得上三个月？
    “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你快说吧。”陶夭夭焦急地看陶悠长。
    陶悠长叹了声，脸上表情变得正经许多，“三个月前小星宇来求我，让我帮忙照顾狐狸，让她不要有危险。”
    “但他又求我，让我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他不希望狐狸感觉到有人在帮她，不想让狐狸觉得自己受了照顾，再产生报恩的想法。”
    “所以我跟了狐狸三个月，帮她肃清一些蓝斯的坏孩子，也会故意放一些蓝斯的人过去，好让狐狸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我发现狐狸怀孕了。”
    “什么？”陶夭夭激动的站起来，“狐狸狸怀孕了……小舅舅的孩子？”
    “嗯，小星宇的孩子。”陶悠长眯起眼睛，回想起狐狸发现自己怀孕那天的样子，他目光不由得变沉。
    当时狐狸在一栋废弃的大楼里，阳光透过昏暗的楼层照在狐狸身上，她低着头，看着不肯吃饭的大白二白犯愁。
    那时候狐狸已经离开了两个半月，原本胖的像是煤气罐的大白二白瘦了很多，身体变得修长，拥有了真正狐狸的美感。
    可狐狸看着大白二白却愁得不行，她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大白二白，我们现在没地方蹭饭了，你们不能再这么挑食，我养不起你们的啊。”
    鸡胸肉也不吃了，兔子肉也不吃了，非要吃进口的袋鼠肉、鳄鱼肉，还要现做的那种，狐狸到哪儿去给它们弄那些？
    “咱们现在是在逃难，你们再这样挑食会把自己饿死的。”狐狸拿起买来的鸡胸肉，想装出好吃的样子诱导大白二白吃，可她刚闻到鸡胸肉的味道却忍不住吐了。
    吐过之后，狐狸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小声说：“大白、二白……我好像怀孕了……”
    正值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狐狸身上，她下意识用手摸着自己肚子，眼神流转，许久之后却忍不住笑出声了。
    “我怀孕了，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大白二白，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那个人孩子……”
    狐狸捂着自己肚子，伸手抱住大白和二白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种笑是她很少露出的大笑。
    陶悠长眼神轻轻晃着，思绪从回忆中收起，继续道：“从那天之后，狐狸就变得更加小心。”
    “她开始努力地给自己安排更好的生活条件，不再风餐露宿，尽量少地在野外过夜，她尽可能的按时吃饭，即使吃不下也会努力吃，再遇见敌人的时候也会避免做大动作，不让自己受伤。”
    “那只小狐狸在很努力地保护自己的孩子，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多阻拦一些蓝斯的人，让她能够好好休息。”
    “然后呢？”陶夭夭抬起头，紧张地问：“你把这件事告诉贺星宇了吗，他知道狐狸狸有他的孩子了吗？”
    “没说。”
    陶悠长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还没来及说这件事，狐狸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她也不傻，我一直暗中保护她，多次帮她拦截蓝斯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
    “我们谈了一次，狐狸知道了贺星宇的想法，她想了很久，然后让我不要告诉贺星宇孩子的事，也不用再暗中帮助她，她会自己把孩子生下来。”
    “当时为师都要犯愁死了，我虽然养了很多孩子，可从来没谈过恋爱，哪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想法？”陶悠长长叹一声，很想把自己当时的为难都和陶夭夭说一遍。
    陶夭夭却没时间关心陶悠长的心理变化，急声问：“后来呢，狐狸狸是怎么去你那儿的？”
    “她受伤了。”
    “左手骨折，差点被蓝斯的人抓走。”
    “幸亏我跟得很近，赶过去救回狐狸后直接把她带回了山上。”
    “她不太想来，可不来又担心自己保不住孩子，只能跟我来了。”陶悠长说这些的时候很轻松，里面的危险却只有他和狐狸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