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带兵的将军而言,你打了胜仗就是功劳,吃了败仗就是罪状,这是铁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脱。
康泽的部队全军覆没,可以举出无数条理由证明他败得冤屈,败得有理,但是最后所有的理由都不足以保住他。
他能现在还在南京城里逍遥自在,还能找路鸣喝酒,不过是因为他是蒋先生的心腹爱将罢了。
路鸣从康泽的自由身,联想到自己被关在这里,心头不由升起一种激愤。
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蒋先生的嫡系,所以国军吃了败仗,就把火气发泄到他身上了。
在路鸣被带到南京的第十天,袁明珠说什么也忍耐不住了,盛有德再三劝阻也没用,她坚决要来南京看路鸣,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其实文白先生每天都会跟盛有德沟通一次,路鸣的情况无大碍,尽管放心。
那些监视路鸣的人同时也是保护他的,每天也都要写报告递上去,这些报告首先呈送给文白先生,然后才会呈交给蒋先生过目。
如果不是盛有德坚持说路鸣在南京没有任何危险,不仅有人身自由,而且好吃好喝,袁明珠早就跑到南京来了。
盛有德也没办法,准备派保镖护送袁明珠去南京,令他想不到的是,盛慕仪、袁紫苑等人已经谋划好了,准备组团去南京看路鸣。
他们在上海虽然也不经常见面,每周最多见一次,忙起来的时候一个月都见不上,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们认为路鸣处在危险之中。
听说盛慕仪和袁紫苑要去南京,杜鹃也想跟着去,自从听说路鸣被人抓到南京后,她已经几天没睡过好觉,私下里哭了好几场。
杜鹃把情况告诉了采莲,采莲告诉了张子扬,张子扬更是急得火上房一样,二话不说,开着车拉着采莲追了上来。
结果就是在上海通往南京的公路上,三辆汽车首尾相连开往南京。
三辆车六个人,下午两点左右赶到了南京金陵旅社,路鸣正在房间里看报纸,没想到门一开,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咦,你们……来得好齐整啊,我看看,就差一个黄炎宁了。”路鸣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很不对劲。
“路鸣。”袁明珠看到路鸣,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再不撒手。
“我没事,你别哭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路鸣急忙哄着她道。
“我都说了他没事,你们看,他好像都长胖了。”张子扬哈哈笑道。
老实说他也是看到路鸣什么事都没有,这才放心了。
张子扬是警察,当然知道军事委员会军法处去上海带人意味着什么。
一般而言军法处要处理的都是大案要案,被他们抓走的人最轻也要坐十年八年大牢,弄不好就直接枪毙了。
张子扬不知道路鸣究竟犯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得知路鸣被抓走的消息,急得在办公室里乱蹦。
后来追问袁明珠,详细分析了情况后才不那么焦虑,但也更糊涂了。
根据袁明珠的描述,这件事路鸣没有任何过错,更不用说犯罪了,那么军法处凭什么抓走他呢?
张子扬觉得,这里面一定隐藏着外人根本不知道的重大内幕。
张子扬知道路鸣对日本人下手毫不客气,或许这次动作太大了,让南京方面感到为难了,这才把他带走,其中自然也有将他保护起来的含义。
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要说翁百龄不知情,贺衷寒不知情,就连戴笠也被蒋先生蒙在了鼓中。
蒋先生让军法处从上海带走路鸣,有七分是为了查清案情,有三分也是把他保护起来。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蒋先生早就知道,路鸣现在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劫持日本军火库动作这么大,难免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一旦日本人知道金九劫持军火库背后还有主谋,路鸣就处在极其危险之中。
蒋先生在得到情报后,立即向军事委员会军法处下达了“将路鸣带回南京询问”的命令。
这种复杂的内心,蒋先生是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也只有张文白能够猜出他的心事,但这种事情决不能挑明了说。
此刻,袁明珠扑在路鸣的怀里哭了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路鸣。
袁紫苑过来大大方方抱了一下路鸣,马上就松开了。
盛慕仪过来仔细看看路鸣,笑道:“没吃什么苦头吧?”说着,揉揉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脸蛋。
路鸣哭笑不得,说道:“苦头是没吃,就是暂时没了自由。”
张子扬左右张望着,又打开门往外看了看,问道:“不是说你被软禁了吗?外面怎么没人看着你啊?”
路鸣解释道:“刚来时外面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宪兵,后来文白先生让他们撤回去了,不过下面院子里还是有人看着的。”
“那就是说你不能出这个旅社的院子?”张子扬问道。
“也不是吧,我天天出去在外面的那条街上走走,也没人拦着,应该是不能出南京吧。”路鸣耸耸肩苦笑道。
“他们究竟什么意思啊?究竟为什么抓你啊?”明珠气得脸色都变了。
“人家可没说是抓我,美其名曰是让我来配合调查,吃的住的,都是按照少将出差的标准安排的。”路鸣一摆手说道。
“那让你配合调查什么啊?”袁明珠又问道。
“不知道啊,就是来的那天来一个军法处高处长问了我几句话,然后就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了。”路鸣笑道。
“先别说这些了,只要看到他人好好的就放心了。真有什么事的话,来的就不是我们了,而是父亲过来了。”盛慕仪说道。
众人点头,要是路鸣真有什么大事,第一个过来的肯定是盛有德而不是他们几个。
“路少爷……”杜鹃走过来抱着路鸣喊了一句,然后喉咙哽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袁明珠听杜鹃的哭声眼圈又红了,她倒是不介意杜鹃抱着路鸣,早就认可他们的关系了。
如果路鸣知道明珠的想法,一定会坚决否认,他和杜鹃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最亲密的关系也不过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杜鹃抱了一会就撒手了,然后就是张子扬过来,不是拥抱,而是直接给了路鸣胸口一拳。
路鸣早就知道这家伙的作风,只是没躲开,也回击了一拳。
“你们两个干嘛啊,这里又不是拳击台。”采莲笑得受不了了。
“这就是这哥俩儿的亲热方式。”袁明珠也苦笑道。
盛慕仪和袁紫苑看着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男人之间跟女人之间差别真的这么大吗?
这些人里,只有袁明珠和张子扬关系最亲近,其次就是杜鹃了,盛慕仪和袁紫苑只是在每周一次的聚会上见过张子扬两口子,私下里并没有什么交往。
最后则是采莲过来,她倒是毫不客气,使劲地拥抱了路鸣一下,还搞怪地跟路鸣贴贴脸。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当着我的面儿亲热啊,我也会吃醋的。来,明珠,咱们两个也气气他们。”张子扬捂着脸大叫道,然后作势要拥抱袁明珠。
“去你的,张子扬你找死啊。”袁明珠吓得赶紧躲开。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家笑了一会,闹了一会,倒是没有开始时的悲悲戚戚的气氛了。
路鸣突然想起来什么,叫道:“刘秘书,刘秘书……”
结果外面没人答应,路鸣叹口气说:“刘秘书可能又去逛街了,你们这一路开车过来,累坏了吧,饭也没吃。这样你们去洗洗脸,我去叫一桌饭菜上来。”
“干嘛不出去吃?”张子扬觉得很奇怪。
“我不是自觉嘛,尽量不给那些盯梢的添麻烦。”路鸣指了指楼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