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行吗？”
    申时过半，安红袖抱着阿堇坐上去容家的马车时，蹙着眉头不放心地道：“我倒不是不喜欢这孩子，只是，安定侯还在，尉迟家的老夫人也还在，唐糖就做主把孩子送给咱们，若是让安定侯知道了……”
    “没事的。”秦终南伸手揽住了安红袖的肩膀，笑着安抚她：“尉迟瑛和唐糖加在一起才有几个脑子？你当这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决定么？”
    安红袖震惊的瞪大眼睛：“你是说……”
    “嗯。”秦终南点了点头，“此事，侯爷必然是知道的，且，不光侯爷知道，尉迟家的老夫人和尉迟崇都知道。”
    “可……这是为什么啊？”安红袖一脸不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阿堇，又是心疼，又是困惑。
    秦终南叹了口气，视线也落在阿堇脸上。
    “原本京城里，有丞相府，魏国公府，德亲王府，安定侯福，这几大世家相互制衡，可现在，丞相府没了，魏国公府也没了，德亲王并不掌权，而元素虽身为郡主，却只有虚名，并无封地，也并无实权。”
    “而今，元素又要嫁给上官，上官家虽是皇商，却也只是商人。无权无势，元素嫁给他，算是下嫁。”
    “如此一对比，便显得尉迟家一家独大，如今，尉迟崇在宫中有实权，安定侯在京中有威望，唐糖又是唐家独女，而唐家，是大昭首富，唐糖又是大昭皇帝的外甥女，如此一来，无论是钱，还是权。尉迟家都占了。”
    安红袖缓缓点头。
    “我们同尉迟瑛关系好，不做他想，但，若我是皇帝，我即便是相信尉迟瑛，对于尉迟家的其他人也会有所防备。”
    “而秦明成，无论是德亲王府，还是尉迟家，他都不亲近，而帝王之术，讲究平衡。如今，尉迟家压了德亲王府一头，秦明成自然会想法子打压尉迟家。”
    安红袖缓缓点头，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一点儿。
    “所以，尉迟家把阿堇送给咱们，是为了投诚？”
    “差不多吧。”秦终南笑出声，“主要还是她们相信你。”
    “此话怎讲？”安红袖有些不解。
    秦终南道：“帝王之术，除了打压，便是拉拢。安定侯大抵是觉得，与其让尉迟家的女儿，嫁给皇室子弟，不如让刚出生的阿堇配给我们阿愿。”
    安红袖蹙眉，“怎么说？”
    秦终南笑了下，解释道：“一来，阿愿是我们的儿子，既有皇室的关系，却又不归皇室管。二来，你同尉迟瑛和唐糖关系极好，定不会亏待他们的女儿，而且，父皇很喜欢你，秦明成也很欣赏你，阿堇在你身边，那就相当于把尉迟家和唐家最为紧要的联系全都交到了你手中。”
    “但你，心地善良，定然不会利用阿堇来伤害尉迟家和唐家，当然，也不会借着阿堇，利用尉迟家和唐家，你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阿堇在你这里，尉迟家放心，唐家放心，秦明成也能安心。”
    安红袖长叹了口气，看着熟睡中的阿堇说不出的心疼。
    秦终南笑她，“尉迟瑛夫妇能把孩子教给你，定是一早料到你会心疼这孩子。”
    安红袖嗔了他一眼，“阿堇才多大，我如何能不心疼？”
    “是我错了。”秦终南利落地认了错，看着熟睡的阿堇道：“以后，这孩子就是咱们的了。”
    “嗯。”安红袖应声，心口却是又酸又疼。
    若非不得已，谁会把孩子送给别人养呢？
    可，阿堇何其可怜啊？
    但，他们就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每个人都渺小的像是沧海里的一粒尘埃。
    安红袖没有办法。也无法逼迫秦终南想办法。
    毕竟，秦终南光是让他们远离朝堂，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
    回到容家的时候，容老爷子和容叙端看到安红袖怀里的孩子，略问了一番，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倒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让人把熟睡的秦愿和秦卿抱了出来，又让容叙端送夫妻俩出门。
    待回到琅月宫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阿箬回禀说，白日里秦明成下朝时来找过秦终南，得知秦终南出了宫，便又回御书房去了。
    秦终南闻言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去了内殿。
    阿箬眼看着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抱着三个孩子回来，诧异的说不出话。还是长风在一旁解释了缘由。
    可饶是如此，阿箬也还是目瞪口呆了好半天。
    直到秦终南从内殿走出，吩咐她去准备晚膳时，阿箬方才慢半拍地回了身，心不在焉地往膳房去了。
    -
    二更天的更声落下时，秦终南拎着食盒和酒来到了御膳房。
    彼时，秦明成还坐在书台前批阅奏折，见秦终南走进来，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了。
    “喝一杯？”
    秦终南走上前，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酒。
    秦明成抬眸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脸微红，低下头道：“朕还要批阅奏折。”
    “无妨，我等你。”
    秦终南话落，转身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样一样端出来，又拎着酒坛子往碗里倒酒。
    御书房内很安静，两个人一个坐在书台前批阅奏章，一个坐在桌边默默地喝酒。
    如此，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秦明成总算忍无可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脸色不好的看着秦终南：“你能不能出去喝？”
    “不能。”秦终南冲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碗，秦明成的脸色瞬间更差了。
    “宫里什么时候穷酸到没有酒杯了，让你拿个碗出来喝酒？！”
    秦终南闻言嗤笑出声：“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在民间体验的不够彻底啊。”
    闻言，秦明成脸色不好。
    秦终南喝了口酒，挑着一边的眉道：“在民间，大家一般都是用碗喝酒的，哦，对了，军营中也是。”
    秦明成脸色又黑了几分。
    秦终南像是故意惹他生气似的，一边喝酒一边挑衅：“陛下总不能一直生活在宫里，这样，会不知道百姓疾苦，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百姓真正的生活，也体验体验真正的风土民情。”
    秦明成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秦终南一眼后，起身大步走过来，在秦终南面前一屁股坐下后，端起面前的那一碗酒一饮而尽。
    “嗯，是个男人。”秦终南抬手鼓掌，眸子里满是算计得逞的笑意。
    一碗酒下去，秦明成俊脸有些红，不满地看着秦终南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终南拎着酒坛子给秦明成满上，“就是想跟你讨论讨论，一个皇帝，应该要有的生活、”
    秦明成闻言气的冷笑：“你连皇帝都没当过，说什么皇帝该有的生活。”
    “就是因为没当过，所以才能说。”秦终南嘴角微勾，端起酒碗去跟秦明成碰杯。
    秦明成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瞬后，到底是端起酒碗跟他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