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讯问室内，沈前略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的吊灯，努力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身子侧了一些，以减轻身体的麻木感。
    他的双手和完好的左腿都被铐住，右腿的断骨已经接好，额头上的伤口也做了简单处理，但沈前的面色却有些凝重。
    阴柔男人认识宋野。
    刚才在现场的时候，他注意到阴柔男人和宋野低声说了些什么，还亮了亮他的徽章。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某种身份是真的。
    沈前不知道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唯一让他安心的是，宋野似乎没有听信阴柔男人的一面之词，大手一挥把所有人都带了回来。
    ……当然，重伤的都先被送去了医院，只有阴柔男人和沈前被带了回来。
    沈前不知道他被带进来之后过了多久，这间讯问室没有挂时钟，他的随身物品包括手环都被收走了，但应该已经很久了。
    沈前估摸了一下，最少也过了三四个小时，而一直没人来审问他。
    隐约间，沈前感觉这件事并不简单，还有许多他没想通的关窍。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下被推开，身材高大的宋野带着一个拿着笔录的警武者走了进来。
    宋野脸色严肃，坐下来之后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在沈前张嘴之前，他又补了一句。
    沈前一愣，没有急着开口，先在脑海里再梳理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大概是九点钟左右，我从九州武道馆离开，准备回家……”
    沈前的语速很慢，把他如何遭遇黑衣人以及发生冲突的过程详尽的叙述了一遍。
    拜先后佩戴的两颗灵石所赐，沈前的记忆力异常清晰，基本没有遗漏任何东西。
    只不过系统出手那一段他稍微含糊了一下。
    这个过程之中宋野一直没有插嘴，只是凝神听着，而负责记录的警武者也一直在“唰唰”的书写，把沈前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直到沈前说完，审讯室内安静了下来，宋野久久没有出声。
    “宋队长，怎么了？”见宋野的神情不时变幻，沉默了一会的沈前忍不住问道。
    宋野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沈前，“你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什么意思？”沈前皱眉，“我觉得我自己只是正当防卫罢了，他们后来想杀我。”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没说谎，但只是我信你没用。”宋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你听说过‘武者特殊事务管理局’吗？”宋野缓缓道。
    “武者特殊事务管理局？”沈前咀嚼了一下，摇头道：“感觉好像有点印象，但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说过，不过那个领头的男人好像说过两个字，叫什么‘武法’来着……”
    “武法局是它以前的称呼。”
    宋野斟酌着说道，“你应该知道灾变以后，人类曾有过一段很混乱的时期，后来高武崛起，人类在先驱武者的带领下驱逐妖兽，隔绝禁区，重建城邦，人类社会的秩序才得以慢慢恢复。”
    沈前微微点头，这是武道纪元史课本里的内容，基本所有人都知道。
    “那个时候所有体制都崩塌了，由强大的武者统领社会，但武者也是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善恶忠奸，而普通的律法根本约束不了这群存在，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这么说你能懂吧？”
    沈前再度点头，强大的力量失去约束往往会失控，这个很好理解。
    “后来在一部分人的提议下，武法局应时代而生，作用就是专门监管武者的不法行径。”
    “只不过几百年来，武道逐渐普及，律法日渐完善，而警武者的队伍也不断壮大，当然，最重要的是武道局发挥的正面作用越来越多，武者作奸犯科的事情慢慢变少，武法局也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唔，按照现任武道部长和警武司长的理念，机制有些落后的武法部早就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宋野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沈前先是疑惑，随后若有所悟，这里面只怕还涉及一些看不到的权利争斗之类的东西。
    “总之，近百年来，武法部的存在感一直不怎么强，以至于很多民众甚至遗忘了这个机构，但在明文废除之前，它又确实还存在着，偶尔也会发挥一些作用。”
    “今晚和你发生冲突的这些人，就来自于武者特殊事务管理局靖城分局，领头的叫柴牧，是靖城分局刑武队第三支队的队长。”
    “他说他已经向你报过身份，并出示过身份徽章，但你拒捕才引起的冲突。”
    沈前摇头：“他没有等我看清就收起了徽章，现在想想，多半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显得我不配合。”
    “可是无人能证明这点，现场除了你就只剩他的人。”
    “那又如何？”沈前不解道，“难不成他是武法局的人，就可以随便抓人？”
    “可他并不是随便抓人。”宋野忽然盯着沈前问道，“你确定你没有其他事隐瞒我？”
    “没有。”沈前很肯定的说道。
    他一向安分守己……
    杀拾荒者肯定不是事儿，再说他也没留下证据。
    找小璇按摩这个事肯定更不可能了，就算他过了界，顶多也就是个治安处罚，武法局总不会连这个也管。
    宋野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然后放到了沈前面前，“你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宋野解开了沈前双手的手铐，沈前疑惑的拿起文件袋，把里面塞的几份文件都拿了出来。
    第一份文件就让沈前瞳孔一缩，因为那是一张某部队征召入伍的通知书，上面赫然写着沈前的名字和身份证号，日期是五天前，并要求他到指定地点报到。
    沈前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但他没急着表态，又接着看第二份文件。
    这是一份由部队发往武法局的请求调查关于“新兵沈前缺席入伍仪式以及无故失踪”的公函。
    第三份文件则是靖城武法分局发出的签捕令，对象依旧是沈前，而罪名是鲜红的两个大字：
    “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