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粟在置办年货。
    这是一件看起来麻烦、但实际上非常容易的事情。
    商家们为了在年前最后大捞一笔……唔，为了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真的是费尽心思了。
    唐粟买了很多东西。
    都是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的，还有……那个从小就对自己特别好的唐院长。
    “多买点糖吧，孩子们都很喜欢吃糖。”
    唐粟心里想着。
    至于说生活必需品……这个还真不需要他提供，现在国家富裕了，孤儿院又是公办的，生活待遇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又是在上京市这种首都城市，基本上是不愁吃不愁穿，还真轮不到他来操心。
    那就多买点糖果，多准备点红包。
    倒是唐院长，得多给她买点补品之类的。
    唐院长是个很好的人，和蔼、严厉、善良，把他们这些孤儿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二十年前，孤儿院还很穷的时候，她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以前那些大孩子买东西看望她，给孤儿院捐款，她也都留给孩子们用，自己却是省吃俭用，大冷天的，连炉子也舍不得烧，那时候义工很少，她还要给那些很小就被遗弃、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们洗衣服，后来，天一冷就手疼腿疼……
    孤儿院的环境，没有外人想象的这么好。
    也正是因为唐院长的坚持，才让他们这些大孩子们，有一个还算温暖的童年。
    花掉了两万多。
    唐粟倒是没怎么心疼。
    平日里省吃俭用，也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使然而已，并非意味着他真的是个吝啬鬼。
    好吧，说是吝啬鬼好像也没毛病。
    因为他总是对自己很吝啬，对亲朋却很大方……虽然他并没有真正的亲人。
    ……
    跨年夜。
    这才是真的跨年夜。
    因为今晚是除夕，过了今晚，春节到来。
    当唐粟忙完所有的事情，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好冷啊。
    唐粟皱眉，走到窗边，摸了摸暖气管，冷的冻手。
    估计是出了点问题。
    下意识想要打电话找人维修，忽然反应过来，现在是除夕夜。
    “维修工人也要过春节的吧？”
    唐粟心想。
    算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有点饿。
    想去厨房做饭来着，但突然想起来，因为忙碌年货的事儿，一忙起来，就把买菜的事儿给忘了。
    新鲜的蔬菜是吃不到了。
    打开冰箱，随意找了一盒速冻水饺，低头一撇，是猪肉馅的。
    他最讨厌的饺子馅……
    算了，凑合着吃吧。
    直到猪肉饺子下锅之后，唐粟忽然反应了过来，重新拉开冰箱冷冻室，从里面找到了好几袋其他口味的速冻水饺……
    该死，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上次小酥糖过来串门的时候，明明买了好多的！
    她还得意洋洋的给唐粟秀了一手堪比煮泡面的绝活！
    算了，吃吧。
    一边吃饭，一边打开电视机，开始看联欢晚会。
    看了半个小时吧，怎么说呢，就很平平无奇。
    唐粟心头有点麻，地球上的春晚越来越没意思，平行世界的也这样……这种设定也能沿用的吗？
    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令人无语。
    只是……
    不知为何，看着电视上毫无趣味的春节小品，唐粟莫名的叹了口气，有点惆怅。
    “如果这是地球的话，我应该还在家里吃妈妈亲手包的饺子吧？”
    唐粟突然有些想自嘲：“莫名的有点羡慕那个穿越过去的家伙。”
    穿越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
    在这个世界的生活，远比在地球上更加有趣，至少……不会再受困于经济了。
    有系统君这个超级大外挂在，唐粟再怎么咸鱼，都能轻而易举的实现财务自由。
    写歌曲，他可以轻松成为所谓的天才音乐人。
    做游戏，他也可以轻松成为天才设计师。
    哪怕是自己毛都不懂的机械键盘，也能轻易拿出让这个行业地震的技术。
    哪怕是自己不懂得怎么谈恋爱，也可以用系统君给的东西哄女孩子开心……
    成就感这个东西，在他面前真的就只是一个虚无的概念了。
    唐粟起初觉得很爽，他表面上克制自己的欲望，内心却非常享受这种轻松的感觉。
    但——
    这就跟开了无敌模式打游戏一样，刚开始觉得非常爽，那些能轻易虐死自己的挫折困境，现在能被自己轻松镇压、无视，但这个游戏玩久了之后，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有点像是网友们常说的圣贤模式吧？
    “你后悔了吗？”
    一道机械声突然传入耳中。
    唐粟一怔，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跟自己说话的是系统君。
    这家伙已经神秘失踪很久了，不知道为啥今晚冒了出来，难不成，这家伙也没人……哦不，没有其他的系统一起过年吗？
    真惨。
    “后悔？你从没给过我后悔的机会。”
    唐粟淡淡说道：“我刚穿越的时候，你给了我三个选择，可没打算送我回去。”
    “当时给你一个回去的选择，你会回去吗？”
    机械声又问。
    “……”
    唐粟沉默许久，自嘲的摇摇头：“如果我说，我会回去的话，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毕竟，我前世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普通人，没有优渥的家境，也没有出色的成绩和胆识，毕业好几年了，连个首付的钱都没挣到……但那是我的真实生活，有我的家人、朋友，有我真实经历过的整个成长历史……”
    “抱歉，我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机械声响起。
    “我知道。”
    唐粟平静回应。
    然后，良久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粟觉得口渴，下意识就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随后眉头微皱，放在杯子。
    他差点忘记了。
    上京市的除夕夜，很冷很冷。
    冷到这杯子里的热水，几分钟不喝就会变得冰冷。
    “对了。”
    唐粟随意询问：“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君跟地球那边还有联系，并且一直努力的想要‘双开’，但可惜那个骄傲的家伙屡屡拒绝它。
    “你想看看吗？”
    机械声发出询问。
    唐粟一怔：“可以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点错愕。
    系统君没有任何回应，但是下一秒，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联欢晚会突然变成了雪花。
    唐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灯泡，以及窗外灯火通明的风景，这突如其来的雪花，给他带来了恐怖片的既视感。
    过了几秒钟——
    电视上的雪花消失不见，一幅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餐厅，从布局上看，应该是别墅。
    两位熟悉的老人在餐桌前坐着，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生，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很有气质，三人正在亲切的说着话。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围裙的年轻男生出现在屏幕里，端着锅，笑呵呵的说道：“爸，妈，饺子来咯，让您二老尝尝儿子的手艺……”
    看着那个年轻男生，唐粟怔了好久。
    那个人，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
    “哈哈哈哈哈……”
    听着电视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唐粟突然放声大笑，捂着脸，躺在沙发上，笑着笑着，眼泪顺着手掌流了下来……
    悲也好，喜也罢。
    一切，都回不去了。
    半年前，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只是自嘲的说了句，给父母换了个天才的儿子。
    但直到现在，直到这个除夕夜，他才恍然醒悟，真正意义上觉得，自己得到的，好像远远没有失去的多。
    那家伙，才是真正的主角吧？
    “叮咚~叮咚~”
    就在这时，一阵门铃声传入耳中。
    唐粟一怔，收敛心情，起身走过去查看。
    在门后，是有一个小屏幕的，上面可以看到外面敲门铃的人。
    然后，他就看到某个分外熟悉的小姑娘，正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她怎么来了？
    唐粟连忙找纸巾擦了擦眼睛，避免被对方察觉到异常。
    打开门。
    更清晰的小酥糖站在门口，她的帽子上还有点雪花。
    此刻看到唐粟后，她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向前一步，扑进他怀里：“除夕快乐呀。”
    “你怎么来了？”
    唐粟有点懵。
    “怕你一个人孤单嘛，所有过来陪着你呀。”
    苏糖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跟爸妈说好了，今晚在这边陪你过夜，但仅限于聊天喔，不许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汤圆，是我自己包的呢。”
    说着，她抬起手里的保温桶，扬了扬下巴，月牙弯弯，一副等着夸奖的样子。
    “……”
    唐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进屋了。
    “你这儿好冷啊。”
    苏糖皱眉。
    “暖气坏了，因为要过年嘛，我就没找别人修。”
    唐粟解释道。
    “这样啊。”
    苏糖点点头，然后又说：“我记得之前给你买了一个电油汀来着，你怎么不用啊？”
    “忘了。”
    唐粟摸了摸鼻子。
    小姑娘没再说话，只是把保温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从床底下费力的拉出电油汀，拆箱，拉到客厅里，然后通电，温度开到最大，这才‘大功告成’般的松了口气。
    “你一个人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呀，室内这么冷，很容易生病的。”
    小姑娘碎碎念，瞥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赶紧吃吧，汤圆不能放的，一会儿就要化了……”
    “……嗯，这就吃。”
    唐粟一边吃着小姑娘亲手做的汤圆，抬头看了看正在播放的联欢晚会，又扭头看向旁边正期待的看着自己，想听听评价的美丽少女，笑了笑：“挺好吃的。”
    与此同时——
    “系统君，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地球的事情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嘛，不能执着过去，要活在当下……我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