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被竞争对手挖人这件事，米汤工作室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像是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又像是对此毫无办法。
    很多人猜测，苏糖为了挽留余下的这些设计师，肯定会有所表态，比如说升职、提高薪资、发奖金之类的。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
    苏糖对此不闻不问，似乎是任由这些设计师被挖走一样。
    “看样子，她也没多厉害嘛。”
    挖墙脚的那些量产品牌负责人见状，都有点不屑。
    本以为这位年轻的老板会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但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公司经营的不错，并不代表能有多大的本事，说到底，也就是个刚刚21岁的年轻人而已，仗着家里有钱，所以跑出来做生意，实际上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和挫折，随便被针对一下，都不知道如何反击。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挖人的动作变得更加放肆。
    而就在大家都以为米汤工作室斗不过这些企业的时候……
    十几封律师函直接寄到了公司去。
    “竞业协议？”
    看到律师函上的内容，企业相关负责人顿时慌了神：“怎么会有竞业协议？这些人都没说过啊。”
    挖人的时候，对方可没跟他们说过还有竞业协议这种东西。
    现在可好……
    直接被对方警告了。
    “竞业协议？”
    被质问的设计师们也有点懵，自己还签过这种东西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他们对此都没什么印象。
    一方面是他们的法律意识比较浅薄，另一方面，是当初签署竞业协议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这么多。
    结果现在，这玩意儿成了轻易拿捏他们事业生死的催命符。
    “赶紧开会吧。”
    公司相关人员都脸色凝重的跑去会议室开会。
    原本，因为这两天挖了一些人过来，而米汤工作室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大家都挺轻松的，结果没想到，对方看似啥动作都没有，却连律师函都准备好了。
    还不只是律师函。
    根据一些小道消息，米汤工作室与上京市某个顶尖律师事务所频繁接触，应该是已经在准备起诉了……
    起诉，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为了挖走这些设计师，他们没少下血本，结果刚挖过来就摊上事儿，这要是摆不平，等于是之前所有的投资都白花了，可要是想摆平，那就少不了要赔偿一大笔钱……
    还真是左右为难啊。
    “米汤工作室那边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想到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坐在首位的总经理冷冷的看着人事部负责人：“挖人的时候，你们就没有考虑过竞业协议的问题吗？”
    “……”
    人事部负责人也是有苦难言。
    当时挖人的时候，不只是他们在挖人，其他公司也全都在挖人，如果自己晚一步的话，估计连口汤都喝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而且，当时他还想着，另外几家竞争对手都在挖人，他们肯定是做过调查的，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也就没多想，就也跟着抢人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掉坑里去了。
    “法务部呢？”
    总经理又看向法务部负责人：“如果米汤工作室起诉我们的话，有多少胜算？”
    “胜算很低。”
    对方叹了口气：“米汤工作室在法律这方面的意识非常强，这些设计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当初签的合约有多要命，不客气的说，一旦这些人离开了米汤工作室，那最好还是直接离开外设领域……
    现在他们请了上京市最顶尖的律师事务所，表明了没打算跟我们和解，除非我们把这些设计师都辞退，不然的话，肯定要做出赔偿了。”
    赔偿……
    总经理脸色一沉：“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几乎不可能有胜算。”
    法务部负责人摇摇头：“哪怕我们也找同样厉害的律师团队，也很难胜诉，顶多就是尽量往后拖延时间，但也拖不了太长时间，顶多半年吧。”
    “半年……”
    总经理想了想：“半年也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如果我们在官司上拖延半年时间，利用这半年把产品研发出来，然后再把他们辞退，这样能不能规避赔偿？”
    受限于竞业协议的问题，这些人一旦被辞退，估计就要彻底跟这个行业说拜拜了。
    但总经理却丝毫没有犹豫。
    对他来说，这些人的事业生涯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公司的利益，是他自己的利益。
    “不能。”
    法务部负责人摇摇头：“只要我们被起诉的时候，这些人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一旦败诉了，那就必然要进行赔偿，与他们到时是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并无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还没正式起诉，直接把这些人全部辞退。”
    全部辞退……
    那为了拉拢他们所做的投资，岂不是都白费了？
    总经理显然不愿意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不同意这样的解决方案。”
    就在这时，人事部负责人开口了：“米汤工作室通过这种方式威胁我们，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些离职的设计师非常重要，要么是对米汤工作室非常重要，要么，就是这些人加入我们这些公司之后，会对米汤工作室产生威胁……不论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不应该放弃这些人。
    而且，我们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米汤工作室算什么？凭什么威胁我们？我们又凭什么妥协？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仅仅因为一个小工作室的威胁就认怂了，那同行和大众会如何看待我们？”
    这……
    闻言，众人都皱起眉头。
    说的没错，他们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大公司，真要是被这么一个小工作室给威胁到了……那同行绝对会当成笑话看的。
    “在我看来，官司可以输，但我们绝不能认怂。”
    人事部负责人又继续说：“而且，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考虑，官司输了还能赔偿多少钱？我们从这些设计师身上获取的价值又是几何？在我看来，两者是完全不对等的，如果我们仅仅是因为一场胜算很小的官司就认怂，从而放弃了这些设计师，那才是最大的损失呢。
    而且，只是胜算小而已，又不是没有胜算，我们可以从全世界聘请那些最顶尖的法律团队，未必不能打赢官司，就算这样还是打不赢，我们也可以拖到米汤工作室耗不起，从而选择与我们私下里和解，到时候，我们几乎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振振有词，充满自信的样子，很有感染力。
    “……”
    法务部负责人瞥了他一眼，有心想说什么，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他心知肚明，对方是绝不可能放弃这些好不容易挖过来的设计师，至于原因嘛，倒不是对方说的这么富丽堂皇，而是因为，这事关对方的根本利益……
    这些设计师是他想办法挖过来的，竞业协议的问题，算是他的工作失误，如果任由公司与这些人解约的话，那公司在这个过程中的所有损失，都要由他这个人事部总监来承担……
    这家伙显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眼下态度非常执着、不管不顾的也要把这些设计师留下，如此一来，就不算是他的失误了，虽然他让公司损失了钱，但与此同时，公司产品研发部也多了一些人才，功过相抵，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如果自己（法务部负责人）非要说服总经理放弃这些设计师的话，那就等同于跟对方结仇，肯定会被这条不管不顾的疯狗紧咬不放，最后闹得两个人都很狼狈。
    何必呢？
    把这些人留在公司里，能不能做出成绩、败诉之后会赔偿多少钱……这些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
    公司法务部并不负责打官司，仅仅是给公司做法律顾问而已，帮助公司规避法律风险，真要打官司，而且还是跟米汤工作室聘请的顶尖律师团队打官司的话，肯定还会去找同等的顶尖律师团队，哪怕会败诉了，跟自己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自己也不是没提醒过……
    想到这里，他便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想法。
    于是——
    在人事部总监、研发部总监的一致坚持下，总经理最终还是被他们说服，决定把这些好不容易挖来的设计师都留下，然后联系以往有过良好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找对方去应对米汤工作室的法律诉讼……
    ……
    狼图、天智、草莓。
    从很多事情上都可以看的出来，这三家彼此敌对的键盘大厂，都是有着极高的默契的。
    例如：
    在接到米汤工作室的律师函时，他们哪怕明知道胜算很小，但也没有选择妥协，而是打算硬抗。
    除了这三家之外，还有其他几家中型企业，也接到了律师函，也选择了通过法律解决问题。
    他们甚至还觉得：米汤工作室同时起诉我们这么多企业，简直是太嚣张了，也是该让对方好好认清现实了，真正的商业战争，可不是那小小的客制化键圈的竞争可以相提并论的，他们会让对方知道现实有多么的残酷。
    米汤工作室这边——
    “他们果然选择了通过法律解决问题，没有让我失望。”
    苏糖笑了笑，对于他们的选择，非但没有头疼，反而觉得很高兴。
    “接下来是要起诉吗？”
    唐粟询问。
    “当然要起诉，不然的话，我聘请这些顶尖律师团队，那不是白花钱了吗？”
    苏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不但要起诉、同时起诉这些企业，还要收买媒体，让整个外设圈都知道……你要知道，这种法律纠纷，对他们这些大企业来说，有害无益，但对‘荣耀外设’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来说，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紧咬着对方蹭热度，而且一旦我们胜诉了……
    那么，‘荣耀外设’在消费者心目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拥有不亚于三大老牌厂商的地位，再加上我们的产品在各方面都远超过三大厂商，所以……‘荣耀外设’将会借助这些法律诉讼，一举成为量产键圈唯一的顶尖品牌。”
    这一波啊。
    如果说三大厂商自认为站在第二层的话，那苏糖真就是站在大气层了。
    双方所思所想，根本就不在一个高度。
    “所以，这些全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唐粟默默推算着整件事的经过，沉吟片刻，说道：“三大厂商会从米汤工作室挖人，这件事早在你的预料之中，所以你借此机会，故意把一些‘平庸’的设计师扔给他们，既减轻了工作室的员工成本，又给三大厂商挖了大坑……
    紧接着，等他们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再突然提起法律诉讼，逼迫他们只能正面应对，不能逃避，然后借机大肆宣传，一方面在于抹黑三大厂商，另一方面，也在强行把‘荣耀外设’和三大厂商对标，潜移默化的改变大众消费者对键盘品牌的心理认知。
    然后再通过胜诉+极高的产品质量，一举颠覆大众印象里的键圈地位，让‘荣耀外设’可以踩在三大厂商的头上，直接登顶成为键圈的唯一至高……”
    “没错，就是这样。”
    苏糖轻轻点头：“你还真是聪明啊，一点就透，不愧是我看好的男人。”
    她看似在夸唐粟，但实则却是在变相夸奖自己。
    唐粟：？？？
    他并没有理会这姑娘的自吹自擂。
    先是思索了整个过程，再思索自己与苏糖认识到现在的所有经历，然后……
    “这些都是唐小琳给你出的主意吧？”
    唐粟淡淡说道。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怎么可能？”
    原本很淡定的小酥糖，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完全是我凭着自己聪明的脑壳，自己设计出来的……我可是很聪明的，你总不能因为自己很蠢笨，然后就要求别人跟你一样蠢笨吧？你这是嫉妒心理，这是不好的，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
    她急了，她急了。
    “停！打住！”
    唐粟摆摆手，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我考你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你要是能做出来，我就相信你，怎么样？”
    “……”
    闻言，苏糖顿时沉默了。
    如果是别的事情，那还有周转的余地，但数学题不行，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好吧，我承认，这并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小琳确实是给了我一点点帮助。”
    苏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她也想拥有这么聪慧的大脑，但现实却很残酷。
    跟那个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特别有办法的闺蜜相比，她简直就像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整天只会混吃等死的废物。
    “其实，这是谁的主意并不重要。”
    唐粟想了想，说道：“重要的是，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解决问题，那就足够了，三大厂商应该不会料到唐小琳…和你的算盘，如果整个计划顺利的话，三大厂商还真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你确定一定会胜诉吗？如果无法胜诉的话，那恐怕就很难取得这么好的效果了。”
    整个计划里，很关键的一点就在于‘胜诉’。
    “要说绝对有把握的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诉讼这种事情，有很多变数的，但可以说，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或者是太倒霉的话，我们胜诉的概率非常大。”
    苏糖想了想，说道：“而且，就算是无法胜诉也没什么嘛，小琳给我出的建议……这种阴谋诡计，在我看来，终究只是个辅助手段而已，真正决定一切的应该是实力，哪怕是无法通过这种手段打败对手，我们也可以用绝对的实力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
    唐粟沉默几秒，幽幽说道：“如果让唐小琳知道，她辛辛苦苦给你出主意，结果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阴谋诡计，她应该不会很开心的。”
    “不许跟她说。”
    苏糖一瞪眼，声音低沉的发出警告：“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你要是敢告诉她，你就死定了。”
    “好怕怕喔。”
    唐粟非常配合的、非常浮夸的缩了缩脖子，露出害怕的表情。
    苏糖：“……”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配合而感到很开心，甚至还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嘲讽自己。
    “中午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苏糖转移话题。
    “好啊。”
    唐粟点点头：“刚好我也有点饿了。”
    “对了，你平时有什么不喜欢的食材吗？”
    苏糖不经意的询问。
    “有啊，像是西蓝花、洋葱之类的，我就不太喜欢。”
    唐粟随意说道。
    西蓝花、洋葱……
    苏糖摸着下巴思索几秒，然后……
    半个小时后。
    看着面前的辣炒西蓝花、清蒸西蓝花、洋葱炒肉……
    唐粟顿时沉默了。
    “我们是情侣，对不对？”
    他很严肃的提出这个问题。
    “是情侣不假，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情侣，那就得看你怎么定义了。“
    苏糖也毫不退让：“真正的情侣应该是互相关爱、互相帮助，而不是像你这样，整天就知道欺负自己的女朋友。”
    “真正的女朋友应该记得男朋友喜欢吃什么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唐粟瞥了眼桌子上好几盘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也丝毫不退。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