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萧锦这副模样，程煜霆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那双幽邃的眸，一瞬间被红血丝覆盖，他攥紧了拳头，极力压抑着心口的剧痛，他声音颤抖着对着萧锦开口，“阿锦，柚柚她……”
    萧锦的唇，如同触电一般，剧烈地哆嗦着。
    她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连她自己，都不想相信的话。
    “我们的柚柚，她……她走了……”
    萧锦的声音不大，但她这句话，却仿佛一记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程煜霆伸出手，他用力抱紧了萧锦的胳膊，他知道，他的阿锦，现在一定特别特别难过，他舍不得看她那么难过。
    他想说几句宽慰她的话。
    但，喉头极度的哽咽，让他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只能用力捂住脸，低低地呜咽着，悲恸，绝望。
    沈婳眼前的视线，早就已经迷蒙。
    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唐柚小脸上的血污。
    血污，可以擦干净。
    可走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疼痛成灾。
    “阿丑，别哭，别哭……”
    封少烨看到沈婳这副哭得几乎上不来气的模样，他心疼死了。
    他用力将她拥在怀中，可他知道，他安慰不了沈婳。
    谁都安慰不了沈婳。
    唐柚，在沈婳的心中，不是亲人，胜过亲人，她走了，沈婳的心，仿佛，也被人带走了。
    从此，天地茫茫，再无人，与她生死相依。
    顾西洲和程千帆哭得毫无形象。
    但现在，他们都已经顾不上去管所谓的形象。
    他们只想，奇迹降临，唐柚能够回来。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他们等不到奇迹降临。
    赫连戎僵硬地半跪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彻底凝固。
    他没有和顾西洲还有程千帆一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他双眸那如血的赤红，将他的悲痛，表露无疑。
    萧老夫人和萧老爷子身体都算是硬朗，可听到唐柚的死讯，他们还是疼痛到昏厥。
    萧云霆和周锁锁，一边擦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照顾萧老爷子和萧老夫人，无尽的哀伤，笼罩在后山的天空下，那么重的哀愁，仿佛能够生生地将人的心捣碎。
    唐慕寒无声地跪在原地，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蜿蜒而下，他颤抖着手，想要抓住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的手，可他悲哀地发现，他的手，抖得太过厉害，他都无法抓住她的手。
    原本如同冷松一般立在原地的祁景萧，听到萧锦说的那句话后，他双腿一曲，直接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一双眸，也赤红得可怕。
    他跪地的地方，刚好有一片荆棘。
    锋利的刺，扎在腿上、膝盖上的滋味，不好受。
    可对这些疼，祁景萧浑然未觉。
    此时，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个，脆生生地喊着他萧哥哥的姑娘。
    那个姑娘，她有，世间最灵动的眉眼，她有，世间最甜蜜的笑靥。
    可如今，那个姑娘，她再也不会眉眼弯起，喊他一声萧哥哥，她也，再不会，对他绽出如花笑靥。
    而他，是摧毁了她的笑靥，斩断了她的生机的罪魁祸首。
    “柚柚……”
    祁景萧跪着爬到唐柚面前，他想要触碰一下她，可他又不敢。
    他怕，他的触碰，会让她更讨厌他。
    讨厌到，下辈子，她都不愿，再喊他一声萧哥哥了。
    “柚柚，对不起，萧哥哥错了，萧哥哥真的错了……”
    祁景萧字字泣血，可，不管此事时，他的一颗心有多疼，唐柚，都不会再回应他……
    本来，萧家的五位公子，一直拦着傅盛宴，不让他靠近唐柚。
    现在，听到萧锦说，唐柚已经走了，他们也顾不上阻拦傅盛宴了，他们红着眼圈冲到她面前，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再看他们一眼。
    她没有再睁开眼睛。
    她身上，依旧有刺目的暗红晕开，但她的小脸，看上去，平静，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腾的唇剧烈颤抖，“柚柚，你还会醒来，你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萧腾想，自欺欺人。
    可看着唐柚那已经没有了分毫起伏的心口，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一生守护的表妹、他们萧家的宝贝，是真的没了。
    “柚柚她一定只是睡着了！她还答应我，要去我实验室看看，她还没有去我实验室，她还没有给我新发现的小行星取名，她不会就这么走了的！柚柚她不会说话不算话！”
    萧战冲到唐柚身旁，他用力攥紧了唐柚的小手，“柚柚，别睡太久，你要是睡太久，二表哥会不开心！你说过，你最喜欢二表哥了，你不能让二表哥不开心！”
    没有人回应萧战。
    萧琛那本就偏红的唇，此时看上去，更是红到骇人。
    配上他那双赤红的眸，他此时，看上去仿佛陷入了绝境的困兽。
    他动了下唇，他也想告诉自己，唐柚只是睡着了。
    可，她身上越来越凉的温度，让他心里慌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该怎么催眠自己，说，他的柚柚，还能回来。
    他只能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理了下唐柚额前的碎发。
    “柚柚，你得赶快好起来。你要是不在了，三表哥赚这么多钱，给谁花！柚柚，你赶快醒来……”
    萧冷哭得那双桃花眼都肿了，“柚柚，你不是想四表哥给你找个可爱的表嫂么？！你快醒醒！你要是不赶快醒来，你信不信四表哥出家当和尚？！”
    别说萧冷出家当和尚，唐柚不会醒来，就算是他现场表演一个自宫，她也醒不来了。
    萧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难受得直接说不出话。
    萧易那张清隽的脸上，也染满了化不开的疼。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唐柚说，可这一瞬，他心中疼痛太重，千言万语，他又都说不出口。
    想到唐柚说过，她最喜欢看五表哥笑。
    萧易想用，一个灿烂的笑容，跟他们萧家的宝贝告别。
    只是，他拼尽全力扬起唇角，也挤不出一个灿烂的笑，倒是比哭，还要更难看。
    他不想让唐柚看到他这副哀哀戚戚的模样，他只能垂下眼睑，别过了脸。
    傅盛宴耳朵又不聋，他当然也听到了方才萧锦说的话。
    他听得真切。
    可他又不愿意相信。
    萧家的五位公子，已经不再缠着他，跟他打架。
    他的身体，彻底得到了自由。
    但他还是没有立马冲到唐柚面前。
    他就那么，仿佛被什么定住一般，僵硬地立在原地，好似，只要他不靠近，唐柚，便还能有呼吸，有心跳。
    他不愿意承认唐柚已经没了，可他更怕，连她的最后一眼，都不能看到。
    终究，他还是，抬起重若千钧的脚，一步一步，走到了唐柚面前。
    她此时的模样，真的好安静。
    她小脸白净剔透，那副乖巧的模样，真真是像极了一位睡美人。
    可，睡美人被王子亲吻后，还能睁开眼睛醒来。
    他的姑娘却，再也醒不来了。
    看着唐柚那早就已经没有了分毫起伏的心口，傅盛宴那一直强忍的眼泪，唰地就滚落了下来。
    现实，总是那么残忍，让人，连自我催眠，都做不到。
    他心爱的姑娘，不是睡着了，她是真的死了。
    因为他舍弃了她，她挨了秦妄射出的三颗子弹，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人间！
    疼痛，如魔附体，让傅盛宴恨不能剜出自己的心脏。
    他发疯一般扑到唐柚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那沾了血的小手。
    她的小手，已经没有了半分的温热。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的小手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拼命温暖她，好似，只要他将她的小手变暖，她就还能醒过来。
    “傅盛宴，别碰柚柚！”
    见傅盛宴这个渣男，竟然还有脸过来抓住她的柚柚的手，萧锦真恨不能一巴掌把他给拍飞。
    对于萧锦的声音，傅盛宴恍若未觉，他只是虔诚地捧着唐柚的小手，一遍遍在她的手背上亲吻。
    “唐柚，你醒醒！你醒醒！我傅盛宴求你，你醒醒……”
    他的请求不值钱，她没有分毫的反应。
    见她依旧惨白着一张小脸躺在原地，傅盛宴心口的疼痛，再一次翻涌成灾。
    “顾四，你快救救唐柚！我知道，你一定能让她醒来！”
    傅盛宴双腿一曲，他重重地跪在顾西洲面前，“顾四，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傅二，你以为我不想救她？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死了！我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
    “傅二，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为了夏晚晴，舍弃她？！”
    顾西洲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傅盛宴脸上，“她生了这么重的病，她本来就没几天的时间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快，就让她的生命终结？！”
    傅盛宴的一双眸红得几乎要滴血。
    如果是以前，顾西洲敢对他挥拳，他一定会虐到他怀疑人生。
    但现在，他没有狠虐顾西洲。
    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人揍死，也是他活该。
    他被千刀万剐，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就算是他被千刀万剐，他心爱的姑娘，也再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