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小孩,都害怕没朋友、被孤立。李青桐看似孤僻,却并不例外。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却悄悄向孟柯打听二人的喜好,把自己亲手铸造的宝剑搁在宁雪城的房间,又将自己那份镶金雕蝠的妆奁并同许多珠玉首饰一起放在冯锦的屋里。方宿雪对此颇为不满,她不高兴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你也不送我?”
李青桐说:“我的好东西都是师尊给的,师尊那儿好东西多得是,你又不缺。”
“缺不缺是我的事,可你连送都不送。”方宿雪说,“哼!真没良心。”
李青桐扁扁嘴:“我哪里没良心?”
“哪里都没良心!”方宿雪嚷道。
李青桐不服气,她叉着腰问方宿雪:“你倒说说我为什么没良心?”
方宿雪说:“我和你一起玩大的,有好东西你不送我,反倒送给别人,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
李青桐说:“我送你的好东西还少吗?”
方宿雪说:“难道很多吗?”
“难道不多吗?”
“不多!一点都不多!太少了太少了!”方宿雪喊道。
晏丹青听见两个小姑娘快要吵起来,本想上去说和说和,慕容宁一把拉住了她。慕容宁道:“诶,小女孩的事情,让她们自己交流处理,我们少插手。”
晏丹青和慕容宁倒也不是刻意偷听。二人功力深厚,李青桐和方宿雪说话也不敛着声音,两间屋子隔得也近,自然就听见了。
李青桐问方宿雪:“那你想要什么?”
“嗯……”方宿雪小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接着笑了,她纯真地说,“我想要你。只要你是我的,你的好东西就都是我的了!”
慕容宁忍俊不禁。晏丹青反倒警惕起来:“你听她们说的什么!不行,我得说说。”
“诶,人家小姑娘本来没多想,你出去一通说教,她们反而多想了。这才不妥啊。”慕容宁劝阻道。
晏丹青叹了口气,说:“宿雪一点都不像方姐姐。”
李青桐听了,“哼”了一声,说:“你可要弄清楚。第一,我比你大!第二,你连苏悦都打不过!第叁,每次你被欺负,都是我替你找回场子。你想要我?只怕你没这本事。我要你还差不多,还得我乐意!”
慕容宁捂住嘴,忍住大笑。
晏丹青真要出去了,李青桐这话太不知羞臊,她必须要呵斥一通。慕容宁拽住她的手,把她扯了回来。慕容宁止住笑意,说:“我们家青桐跟人家女儿八两半斤,倒是登对。可惜青桐不是男孩,方宿雪要是男孩倒也不差!”
“你这是说什么?”晏丹青蹙着眉,“不是你亲侄女,你便不教了吗?”
慕容宁说:“你管得太多了。教礼数有教礼数的场合,玩闹时就让她们尽情玩闹。”
方宿雪一听,把小脸一垮,立即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直流:“呜呜呜~你欺负我!”
李青桐顿时慌了:“你哭什么!?”
“你还凶我!呜呜呜~”
李青桐音声温柔了些:“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说完,方宿雪哭声更大更响亮了。
“别哭了别哭了!”李青桐急跳跳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你今晚去我家,和我一起睡!”
“不行,今晚冯锦和宁雪城搬过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方宿雪嚎啕大哭起来。
李青桐看方宿雪哭得小眼通红的样子,她一咬牙,说:“不行,真的不行。除了这个,不然我明天去也行。”
方宿雪立即止住了哭声,她揉揉眼泪,对李青桐说:“如果是明天的话,我想睡苏姨家的大通铺,还想和慕姐姐们一起。”
李青桐见方宿雪不哭了,松了口气,立刻应下方宿雪来:“交给我!我去跟伏邪尊者说,顺便让冯锦和宁雪城一起。”
方宿雪说:“不要宁雪城。”
“为什么?”
“那是男人,你懂不懂男女有别?”方宿雪说。
“这有什么?”李青桐不解,“每次睡大通铺,姑父都会守着我们一起。”
“姨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方宿雪说,“你依不依我嘛?”
李青桐怕她再哭,赶忙说:“好好好,不要宁雪城!”
李青桐和方宿雪跑走玩去了。慕容宁说:“这个方宿雪,真是人小鬼大,不简单啊。”
晏丹青觉得头疼,她总望李青桐能知书得体,可李青桐越大越性子越野,也不知是像谁。她们这几个岁数差不多的,除苏慎和慕辰星还稍稳重一点,其余的,一个比一个像疯猴子。
中午吃完饭,慕容宁强逼着精力过剩的李青桐睡午觉。李青桐根本睡不下去,就仰躺在枕头上装睡。李青桐平素睡相并不好,慕容宁见她睡的规矩,就知道她是假装的了。慕容宁便躺在李青桐身边,也闭着眼眯一会儿。不多时,慕容宁只觉胸口遭到一记闷击,他睁开眼,见李青桐横躺在床上,一脚踹在他的胸膛。慕容宁撑起她的头,想把枕头放在她的小脑袋下,李青桐下意识抓住了枕头,抱在怀里,把脚往枕头上一跨,改成侧躺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慕容宁无奈笑了笑,女孩有点野性,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说不清,只清楚一点:等李青桐长大,大约是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的。
宁凤钗带着冯锦和宁雪城的行囊上门来,晏丹青接待了他们。她见宁凤钗和冯锦都背着叁五个织锦包袱,宁雪城则背着一个大木箱子,不禁说:“缺什么我们这儿都有,怎么带这么多?”
冯锦包袱里全是漂亮首饰,宁凤钗背着她的漂亮衣服,她还逼着宁雪城背她的胭脂香粉。她说:“这都是我特别喜欢的。”
宁雪城板正着脸,整个人显出远超年龄的稳重和深沉。他背着冯锦的大木箱子,还在胸前扎了个小小的蓝粗布包袱,腰间挎着把剑,倒是简单。
晏丹青笑说:“我先带你们去屋里安置下来,青桐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看看合不合意。”
宁凤钗颔首:“有劳炼姑娘。”
宁雪城的客房安排在二门外,慕容宁考虑到宁雪城年满十二,再过两年就不能和小姑娘玩在一处,便干脆安排他住得远些。宁雪城一进屋,先不论屋里的装饰摆设如何,一眼就瞧见李青桐搁在屋里的剑,板正的小脸终于突出孩子该有的兴奋和喜悦。宁雪城把蓝布包袱放在屋里,便随几人一起到冯锦屋里。
冯锦一进屋,看屋里瓷器珍玩类的摆设数不胜数,她走到妆台前,妆台泛着隐隐的香味,妆台髤漆丛生的火狐祥云纹,异常鲜艳美丽。冯锦顿时便觉自己带的妆奁首饰配不上这么美的妆台。她抬头一看,妆台上摆放着紫檀木的妆奁,中间大大一个回文篆体“褔”字上描着金箔,四角的蝙蝠纹也描着金箔。冯锦顿时就觉得自己的首饰和脂粉配不上这么好的妆奁了。
晏丹青对冯锦笑着说:“青桐听说你喜欢打扮,特意给你添置了妆奁首饰,脂粉这类东西,回头我也给你送些过来。”
宁凤钗笑说:“多谢虞姑娘和炼姑娘对我家冯锦这么上心。”她又转头对冯锦说:“傻孩子,说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炼姑娘这儿什么没有?带这么多东西反倒显得不礼貌了。”
冯锦低下头,羞惭得不言语。
“罢了,没什么的。”晏丹青笑道,“青桐还在屋里午睡,等她醒了,再让她来见你们。”
晏丹青说:“冯锦、雪城,你们难得来儿,到处走走看看吧。”
宁雪城颔首抱拳:“是。”
“好啊好啊!”冯锦跳了起来。
晏丹青带着宁凤钗去正厅,冯锦就到处跑了。宁雪城知道冯锦性子跳脱,生怕她闯祸,紧紧随着不敢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冯锦对表兄说:“雪城哥哥,你说,李青桐父亲不是萧政谦那个大恶人吗?她怎么能过得这么好?”
宁雪城说:“你该叫虞姑娘。”
“哼!我叫什么可不是你说了算,得问李青桐自己。”冯锦说。
宁雪城不言语了。
冯锦道:“光是她送我的东西就这么好,倒是挺大方的。可是嘛,她也可以把好东西自己藏着,给我们的也就是她挑剩下的。就是她挑剩下的,我所有的宝贝加起来还不如呢。”
宁雪城说:“她给我的剑很好。”
冯锦说:“当然,她有伏虞剑,其他的剑哪里能入她的眼?可不就给你了。”
宁雪城说:“太吾十剑都是古青铜剑,象征多于实用,我曾远远见过她习武。她自己用的也就是木刀木剑而已。”
冯锦心思一直都活泛着,她深深嫉妒作为族长之女的方宿雪,方宿雪得到了世上一切的好东西。她深恨自己的母亲宁凤钗不是族长,甚至不是十剑之一,给不了她好东西。她的娘亲最多就把方君仪给她的珠玉首饰捧回来,然后藏在自己的妆奁里,连看都不让冯锦看。方宿雪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对这小女孩的美丽侧目。冯锦常常打量镜中的自己,她一点都不比方宿雪差,只有娘亲比方宿雪的娘亲差。
冯锦说:“你说,我要是能得伏虞剑呢?”
太吾十剑以血脉传承,中间有许多复杂的因素存在,并非夺剑易剑那么简单。宁雪城不打算跟冯锦多说,冯锦未必听得懂。何况李青桐的实力非常高强,在村中除目下的十剑剑主外,几无对手,冯锦没有夺剑的本事。
宁雪城说:“听说新姑爷是个剑客。”
一说慕容宁,冯锦眼睛就亮了。
“是啊。你可见过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丰神俊秀,神光敛彩、造化神奇……”
冯锦说了一大串四字词,但从“神光敛彩”开始就不太对劲,宁雪城明白她的意思是慕容宁样貌很好。宁雪城不关心,他为什么要关心男人的样貌?只觉他和冯锦一起被派来给李青桐做玩伴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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