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东子?”胡易慢慢撩起眼皮:“真稀奇,他还有秘密呢?居然连我都瞒着不告诉?”
“当然有了,你可别瞧不起人。”向楠俯身凑到胡易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哥谈恋爱啦!”
“啊?是吗!不会吧!”胡易大感意外,失声笑道:“就你哥那邋里邋遢的样儿,一件衣服穿一个月不换,一天到晚连头都不梳,怎么可能有姑娘看的上他?”
“哪有一个月不换衣服啊?不许丑化我哥。”向楠在他肩头脆生生的拍了一巴掌,嗔怪道:“以前我们家没钱,所以他才不讲究穿衣打扮,没养成好习惯。不过最近可是注意多了。”
“真的?!”胡易正了正坐姿:“他真的谈恋爱了?噫!啥时候的事儿?这小子怎么没跟我提过呢?”
“估计没多长时间,我回家过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向楠得意的笑笑:“你知道的算早啦,他还没跟我爸妈说呢。”
“好小子,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胡易冲她挤了挤眼:“东子给你找的嫂子怎么样?你满意吗?”
“没见过真人。”向楠摇头道:“他俩好像是在网上认识的,人家发了张艺术照过来,哎呀,把我哥给迷的,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啊。在家里的时候隔一会儿就得去电脑上看一眼,恨不得打印出来搂着睡觉。”
胡易捶打着桌子哈哈大笑:“这小子应该是第一次谈恋爱,表现的没出息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哎,那照片你看过吗?人长的好看吗?”
“还……可以,长的还算挺……挺俊俏吧,反正我哥他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但是…但是…我看着就不太顺眼。”
“为什么不顺眼?”
“怎么说呢?照片上的人特别…特别…”向楠抿着嘴想了半天词儿,微微蹙眉犹豫道:“特别酷,又冷又傲的,还有点造作,给人感觉一点都不好相处,不知道我哥怎么就看上她了。”
“歌里咋唱的来着,男孩的心思女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胡易耸了耸肩膀:“男女审美标准不一样嘛,男人觉得漂亮的,女人一般都不喜欢。”
“那可不一定。”向楠甜甜一笑,对他做了个鬼脸:“我觉得娜塔莎就特别漂亮,你跟我的看法应该一样吧?”
“嘿哟!我妹可真会说话!”胡易心中大乐,起身摸摸向楠的头:“走!咱们去找漂亮的娜塔莎,哥带你俩去吃好的!”
市场的工作是没有休息日的,自从寒假开始打工以来,这还是胡易第一次享受不上班的日子。
付嘉辉安排他在家里休息三天,胡易欣然接受,并不是因为自己需要养伤,而是可以趁这几天多去上上课,好好补一补落下的学习进度。
第二天上午来到学校,远远便看见主楼门前挤着一大群学生,足足有上百名之多。胡易莫名其妙的来到人群后面,随口问身边的人:“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进去?”
“门口在进行安全检查。”一个俄罗斯男生答道:“速度很慢,上课肯定要迟到了。”
“安全检查?是因为昨天炸弹的事情吗?”
“当然。”
胡易愣了愣:“这么说,真的在楼里找到炸弹了?”
“没公布检查结果,不过应该有什么发现吧。”那男生挑了挑眉毛:“否则为什么要检查呢?”
跟着人群慢慢吞吞走到门口,胡易这才看清大门内立着一扇机场常见的安检门,所有人要除掉腰带、手表、项链等一切带有金属配件的物品,依次排队接受检查。
几个警察和保安仔细翻看着各人携带的书包和随身物品,安检门边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德国黑背警犬,正吐着舌头瞪视每一个从它面前经过的人,给教学楼内增添了少许肃杀之意。
好不容易通过了安检,胡易一边系腰带一边小跑着来到教室,第一节课已经快结束了,班里的同学却只到了一半,其他的还在门外等待检查。
大家对此都感到很无奈,但这是反恐安全的需要,谁也不能等闲视之。好在如此繁琐的检查流程并没持续几天,很快警方就放松了对大部分师生的戒备,只留心盘查陌生访客和可疑分子。
那只黑背防爆警犬在主楼站了两周岗便回去了。一段时间之后,保安岗亭里的警察也从先前的四人降为两人,再由两人减为了一人。
安检门最初一直是通电运行的,只要有人出入就会“吱吱吱”叫个不停。大概是它发出的噪音实在惹人心烦,后来便被切断电源成了摆设,却始终没有被撤掉。一直到胡易从友谊大学毕业时,那扇安检门依然还立在门口。
安保措施的放松或许代表了警方对学校的安全保障有信心,但并不意味着校园生活能够重归宁静。在此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友谊大学仍会接连不断遭遇炸弹威胁。
与炸弹有关的消息都是通过电话告知学校的,每周少则两三次,多则五六次——有时一天两场,上午下午各一次——虽然后来被证明绝大多数都是虚假恐吓,但当时警方和校方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次接到电话就立刻开始紧急疏散,搞的整个学校里人心惶惶。
师生们逐渐习惯了这种随时可能被叫停的学习方式,警察的检查效率也越来越高,每次疏散后几个小时内就能复课。大家已经把炸弹威胁当成了常态,若是有几天没有得到警报,人们反而会心中惴惴,担心会不会真的有事情发生。
这种混乱的日子持续了很长时间,严重干扰了学校的教学计划,拖慢了课程进度,令所有人不胜其扰。直到很久之后,警方在莫斯科及周边各地陆续抓获了几名通过电话制造假炸弹威胁的嫌犯,那一段漫长而又无厘头的恐慌岁月才终于结束。
而胡易的生活却因那段日子意外受益,从而得以在混乱状况的掩护下更加从容的前往市场打工。只要能利用业余时间跟上缓慢的教学进度、再以适当的频率出现在课堂上,就能获取大多数老师的谅解。
当然,此时的胡易尚不知道今后要发生的一切。他在学校认认真真上了三天课之后,给付嘉辉打去了电话:“嘉辉,我的伤全好了,明天就能去上班。”
“好,来吧。”付嘉辉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懒洋洋的:“正好过几天我要回国一趟,箱子里的事儿你就多盯着点吧。”
“你要回国?”胡易稍稍一愣:“哦,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太久。我春节没回国嘛,这次回去主要是看看家人,等清明节跟他们回老家扫个墓就回来了。”
“行,你放心去吧。”胡易答应一声,随即又犹豫道:“那……这边万一有什么事,我是给你打电话还是……”
“嗐,一天到晚无非就那么几件事,你看着办就行。”付嘉辉略一沉吟:“你做不了主的事儿就去问老孙,他要是也做不了主,自然会给我打电话。”
“好。”
付嘉辉顿了一下,又叮嘱道:“老孙那人你清楚,整天除了玩游戏就是打牌,市场上那一摊儿他不太上心,估计平时也没空管你。不过他要是安排什么事儿,你也得听着。”
“是,我明白。”
“那就这样吧,反正我这几天还在,想起什么事儿再给你说。”
几天后,付嘉辉回国了。胡易还是按照以往的节奏上班下班,每天忙一会儿闲一会儿,有空的时候就找大刘淘换两本小说看看,在箱子外和于叔扯一会儿闲篇儿,提货时跟亚巴洛夫逗几句闷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孙守田在付嘉辉走后倒是展现出了一些责任心,除了每天下午准时来箱子里核算收支账目、把钱汇走之外,偶尔也会跑过来看看胡易,关心一下日常运转情况。他来莫斯科已经一个月了,对市场上的诸般事务依旧了解不多,俄语也几乎没什么长进。
好在这人比较有自知之明,平日里并不插手具体工作,对胡易每天报上的各种花销从不多问,而且在夜班打车费等约定俗成的额外费用上也很主动。这让胡易感到与付嘉辉在时同样舒坦,不知不觉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
转眼十几天过去,莫斯科进入了早春四月。虽然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但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日出日落也逐渐开始恢复正常。
今天摊位上不太忙,胡易中午出去随便填了填肚子,回到箱子里坐下点上一颗烟,刚想开腔跟于叔闲聊几句,忽然看见孙守田从远处匆匆走来。
以往孙守田每次都是从网吧方向过来的,今天却是从相反方向而来。胡易微微一怔,起身招呼道:“孙哥,吃饭了吗?”
“吃了。”孙守田走到箱子边停住脚步,叉着腰向里看看:“怎么样?今天事情都顺利吧?”
“顺利,您放心吧。”
“你现在有时间吗?帮我去办件事儿吧。”
“没问题。您说吧,什么事儿?”胡易扔掉烟头,转身去锁箱子。
“跟我去收一下账。”
“收账?”胡易愣了愣:“今天的账已经收完了,都在箱子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