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谌让人传话回来,晚饭不回来用了。
对此阿青一点儿都不吃惊。李思谌近来又忙碌来了,或者说,他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十分忙碌,不分季节。
丈夫如果是官,忙一些也就是案牍劳形,如果是武将,那难免让人担心会不会有战危伤损。李思谌现在……只是顶个武勋散爵,冒的风险却太大。阿青记不清以前听什么人说过,做这个行当的,极少有人能得善终。当然,她也记得前有一个特工出身的人最后成了一个国家的总统,可是那样的人统共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阿长这孩子胃口太好,郡王府的老嬷嬷明里暗里劝过几次,让阿青不要给他吃得太多。从养生之道来说,三分饥和寒确实比天天暴饮暴食大吃大喝要强多了。所以估摸着阿长该吃饱了,阿青就用别的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阿长再精力旺盛,毕竟还小,玩了一会儿就开始揉眼打呵欠。通常他一有这样的反应,接下来就不管时间不管地方,随便往人身上一靠就能睡着。身边伺候的人总是很精心,阿长也早就习惯了这样优渥的养尊处优的生活。
阿青让人端了热水进来给洗澡。因为孩子还小怕深桶淹着他,用的是一个大的浅口木盆。郡王府里用的东西都是样样考究,哪怕这么一个盆子也是一样。阿长仰躺在温水里,阿青从后面托着他的头,撩温水洒在他的身上。
阿长身上胖嘟嘟,肉乎乎的,小孩子本来就皮滑肉软,一沾了水更是滑的托都托不住。再加上阿长自己一见了水就乐,手脚乱拍打,给他洗完这个澡,阿青身上也都湿得差不离儿了,正好也洗了洗。
等她洗好了,桃叶把纱帘放下来,进来问:“少爷睡着了,乳娘问是不是抱出去睡?”
阿青还没回话,外头李思谌说:“不用了,让他就在这儿睡。”
阿青有些意外:“回来了?”
还以为太晚他不回来睡了。李思谌一个月里出城的日子总有那么几回。不过也有时候是半夜回来,他可能就在前院或是小书房歇下了。
李思谌一进屋子就觉得身上的重负一下子轻了许多。入了夜,屋里没有院子里那么凉爽,还弥漫着沐浴之后特有的清香味儿,有些潮,有些热,可这股气息是他熟悉的,也是最让他觉得舒服的。
“晚饭用了没有?”累不累就不用问了,忙到这会儿才回来,能不累吗?
“随便吃了两口。”
那等于没吃。
李思谌对吃不算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可阿青总觉得这样不成,工作压力大再加上饮食不规律,要不了几年可能身体就要被他自己折腾垮。也许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可阿青不愿意他这么糟蹋自己。
“晚上厨房做了什锦饭,用蒸笼焐着呢,我让人端来。”
菜和饭和在一,还清淡美味,最适合这种暑热的天气吃。如果不是怕晚间吃冷食伤胃,还可以用荷叶裹好湃在井里,等凉透了再吃,风味又格外不同。
热腾腾的什锦饭更香,里面新剥的莲子米与碎荸荠格外显得爽口,鸡丁火腿丝毫不腻,米粒就更不用说,蒸得恰到好处,既不梗也不烂,粒粒都那么筋道。以至于李思谌在挖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的时候,觉得那些米粒筋道的能在他的舌头上弹来。
太美味了。
这份什锦饭就算不是阿青亲手蒸的,也肯定是她调的味,火候也是她嘱咐好的。李思谌太清楚府里的厨娘有几分本事了,她们做不出这样贴心合口的饭菜。
阿青坐在床沿给孩子打扇,这活儿她干的可熟悉。以前,小山和大妞还小的时候,她也这么给他们俩打过扇。当然那会儿阿青自己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经常没扇两下就让吴婶赶开了。
不过那时候并排躺在炕上的两个胖墩墩现在已经成了大人,还要成亲了,这事儿想想都让阿青觉得事真是玄妙。
而现在躺在这儿睡的酣沉沉的是她的儿子,她和李思谌的孩子。
现在他睡的多么无忧无虑啊。
可阿青知道他也很快会长大,会懂事,会……很难再象现在一样快活无忧了。
李思谌用过这顿迟了许久的晚饭,沐浴过换了衣裳,坐在阿青旁边。
“明儿我不用出门,留府里陪你们娘俩儿,咱们好好歇一天。”李思谌低声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阿青想了想:“天这么热,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他就歇一天,远地方也去不了。一定要去,折腾的人仰马翻的,那就不是歇息了,只怕比他平时办差还累。城里头差不多没有什么消暑的好地方,京里人想消暑都是出城,城外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多。
“不如这样,咱们府里的园子也逛腻了,咱们去别人的园子逛逛。”李思谌出了个主意,对京城内外他自然比阿青要熟悉多了:“正好离咱们家也不算远,就在东平门附近有个园子,虽然是在外城,却修的十分别致。”
“去别人家逛园子?”这个……阿青觉得不太好。
“不打紧,那园子现在是无主的。”李思谌说:“那园子修了也几十年了,修园子的是个有钱的茶商,园子修好他自己没住,孝敬了当时的户部尚书,转了几手之后,这园子现在其实是没抄没无主的。”
这个阿青也明白,京城经过一场大乱,权贵们几乎被重新洗牌,肯定有很多宅子、园子换了主人。包括以前的石家,虽然说阿青现在明白自己实际姓石,可是她对石家的旧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没有想把那里收回来再重新打理的想法。
“这园子不算大,位置又在外城,有身份的人看不上,所以现在还是空着的。碰巧我知道那里入夏时才修缮过,咱们去逛逛不会碍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