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实在想不出来。
再说,二夫人她又不缺吃穿,家里人过的太太平平的,有什么理由做这样铤而走险的事情呢?
要是那种过不下去的人家,非等着一把米下锅,又或是有什么把柄攥别人手里头了,不这么干就得去死,那昧着良心去害即将临盆的孕妇也还有个理由。
“你知道那位二老爷和六少爷,他们爷俩一年得吃多少名贵药材补品吗?他们府里那点儿产业出息够这么一年到头人参燕窝鹿茸的吃吗?”珊瑚声音很低,就在琥珀耳边说:“虽然说有郡王府一年里头三五不时的接济,可是毕竟都分了家了,又不是一个娘生的,郡王也不能把兄弟一家病秧子这么养来啊,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无底洞。”
琥珀愣了下:“他们爷俩到底生的那是什么病啊?不能索性请个好太医一次治好了?”
珊瑚翻身向平,在暗黑冷笑:“富贵病呗。”
“富贵病是什么个病?”
“就是富贵的人才会得的病。”
“穷人不会得?”
穷人没有那个命啊。听郭妈妈说,二老爷那病纯粹是人祸,太聪明了太爱表现了招人忌,结果大冬天落次水,再吃了几个月不对症的药,能保住小命着实不易,居然还能活到这般年纪,还能有儿有女的,这都是钱堆出来的啊。
还听说那位六少爷的病其实压根儿也不是遗传的二老爷,说是某个有名的郎说的,爷俩根本不是一种病,说是传的这也对不上号啊。六少爷是出生之前在他那个姨娘的肚子里了别人的暗害,他那姨娘生了孩子就没了,这个孩子也病歪歪的。先还有人说一定是二夫人下的手,珊瑚也觉得这话有理。
至于二夫人现在对六少爷视如己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二老爷那样看来是再也生不了了,他家就六少爷这么一根苗,将来还指望他养老送终上香烧纸呢。再不待见也没得挑没得换。
穷人家没这么多破事儿,好好的人非给祸害得的半死不活,然后再使劲儿的往里砸银子留着命。
所以说这不是富贵病是什么?就富贵人家会得。穷人家可不会。
作腾一圈儿,二夫人也得上富贵病了,只可惜她这病不烧钱,烧命。
都是作的。自作自受。
以前好象在夫人写字的时候看见这么两句话。叫做因嫌乌纱小,致使锁枷扛。做人就得知足,懂本分。
郭妈妈觉得珊瑚是个可造就的,比桃叶资质好得多,平时就着意提点教导几句。这件事情珊瑚从郭妈妈透出来的只字片语里头猜出了个大概。
郡王妃过去对二老爷一家倒也笼络的不错。这事儿可能也盘算了不是一天两天,指望着二夫人替她冲在头里把那些恶心事儿办了。二夫人一家也总靠郡王府里接济照应着。郡王妃可能还许了她一笔天大的好处。二夫人不晓得子爷的根底,就把这事儿给应了。郡王妃虽然被送走了,可还一心惦记着弄死子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人的心肝都是什么颜色的?眼睛里看见的都是雪亮的银子,心肝却早就黑透了、坏的都烂了。
阿青往二老爷府里去了一趟,回头李思谌就不许她去了,说她才出月子不能去那样地方,去露一面也就尽到心意了。
阿青也没坚持,就是跟他说:“我没见着二叔,听说他又病的不来身了。六弟也病着,思菱跟着她舅母,小姑娘看着挺凄凉的……”
平时没有感觉,现在邱氏一没了,大家才想来她有多重要,里里外外上下下都是她操持,简直就是一家的顶梁柱。
李思谌就抿了下嘴,没吭声。
邱氏到临咽气前两天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托了人求着说想见他一面。
李思谌哪有那闲功夫去瞅她?自己亲老婆亲儿子尚且看不够呢。
邱氏没法子托人带了信来,大概是怕人知道。没让人代写,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几行话。大意就是她知道自己脂油蒙了心干了该天打雷劈的勾当,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她也没的可埋怨,就是求着李思谌看着都姓着一个李的份儿上,对二老爷和她的儿女网开一面别怪罪他们。
其实不用她这么求,李思谌本来也没打算对二叔和堂弟堂妹怎么样。一来他们又没掺和到这事儿里,二来,就象邱氏说的,都姓着一个李,拜着一个祖宗。邱氏没了不打紧,左右她又不是李家人,不过是个嫁进来的外人。但是二叔和那一双儿女要是也跟着没了,宗正寺那边没准儿会注意到这事儿。
虽然他不怕,可也不想往身上惹麻烦。
听说邱氏临去时大口吐血,不叫儿女在跟前怕吓着他们。二老爷自己且不来身呢,让人抬到她跟前去。邱氏那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拉着他的手只是噎气。有人说她这是不放心。
这两天不管是府里头的人,宗正寺的人,还是来往吊唁的宾客,都说这一家可怜,说邱氏可惜。没了邱氏这府里眼看着一股子颓丧气,病的病,小的小,不知道往后日子怎么个过法。
这算什么儿?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邱氏可怜,可自己的妻儿差一点就都死在她和郡王妃陆氏手上了,就不可怜?
邱氏这边算了结了,陆氏那边的账尚得慢慢细算。
阿青把礼单子递给他一张:“这是前些日子,安公主捎给我的。”
李思谌一看就知道了。
送礼都是有讲究的,一般人送的东西和娘家人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位姑母阿青也挺犯愁的。
“你想见见她么?”李思谌误会了她的心事。
阿青真要想见,李思谌硬着头皮也要让老婆亿如愿。
阿青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把李思谌都给搞糊涂了。
“唉,不是。”
不是想见面,就是有点替她悬心。
她现在在宫里头,说是皇上为了她连皇后都处置了。听李思敏说皇后也就是这些天的事儿了。
这是宠吗?怎么这么让人心惊肉跳呢?
曾经有位赫赫有名的宠妃说过,皇上这是把人放在火上烤啊。皇上这么给姑姑拉仇恨真的好吗?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皇帝的心大概比海底针还难找。这是要好的时候。要天上月亮皇帝都得叫人去搭梯子。
可万一不好了呢?她怎么办?连名分都没有,到时候可该怎么办?
这送的满月礼,净是好东西。阿青想。自己虽然这一亲生父母早早去了,可是有吴叔吴婶可着劲儿的疼她,她也一点儿都没有缺憾。现在又多了一个姑姑,心心念念觉得这上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和晚辈了。
旁人这样对她。阿青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怕没有多少情份,也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弄明白了阿青是担心石氏的处境,李思谌安慰了她几句:“皇上对她……”这个话他也不好说。
皇上的心思,李思谌能看得出来。
不用多,只往那一回长安塔上的事去想就知道了。
多少年了。长安塔就象扎在皇上心里头的一根刺一样。可是这根刺他不想着往外拔。还一到日子就去伤心地看看。
李思谌想,这份心能经过了这么些都没有变改,以后再变的可能也很小。
前天面圣的时候皇上还笑着问他讨喜面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好好待媳妇。
李思谌当时闷头全应着,出来后实在忍不住,找个没人地方狠笑了一通。
他媳妇他能不疼吗?还用得着别人嘱咐?
皇上这上赶着的架式,比他正牌岳父还上心哪。刚才那些话,光闷着头听不看脸,还真以为是老丈人训女婿呢。
“等天气暖和暖和。你再养养身子,我估摸着,你纵然不去见她,她肯定想见你的。”
阿青点点头。
邱氏的丧事办完之后,另一桩丧事紧跟着来了。
皇后薨逝。
这事儿算不得突然,许多人都心里有数,这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不少人倒是都松了一口气。
皇后现在什么地位大家心里有数,皇上没直接废后已经算是给留了最后一道体面了,宗正寺办丧事办的一切从简。因为皇上的澶陵还没修完,所以皇后暂时就安葬在了先太后的陵墓之旁。
不过宗正寺操办这事儿的人心里很明白。
皇上根本从来没有待见过皇后,说白了,这皇后根本就是先帝在时没办法才娶的。现在说是因为陵寝未曾完工才把皇后暂时安放在那里,可是墓石都已经封了,这哪是打算迁陵的作派?以后就算澶陵修好了,或是干脆等皇上也龙驭宾天了,她都不可能再挪地方了,就这么和先帝的皇后妃子们挤巴在一块儿吧。
这么几桩事闹哄哄的折腾完,阿青才注意到院子里柳叶都长了快有一寸长了,颜色倒还是青嫩着,靠墙的桃花也开了几枝,花红柳绿说的就是现在这辰光了。天气暖和些,也敢把孩子抱出门去转转了,总不好一直闷在屋里,趁着春光正好晒一晒太阳,人其实也跟花木一样,老不见太阳长不好。
孙颖在满月酒的时候没能来,因为她也有好消息了,还说要跟阿青多讨教。
王氏走到门前的时候就看见阿青正抱着孩子站在桃花前头。
王氏没过门的时候就听人说了,说菊苑是郡王府里最漂亮的一个院子,整个院子就不是按着那种老规矩修的,高低落,花木扶疏。后来她嫁过来之后自己亲眼看见了,确实是美,尤其现在天气一暖和来,整间院子里都是花。梨花、海棠、桃花。尤其是那桃花,开的特别妖娆。深红的颜色说不出的娇艳,远远的看着象一片赤红的霞彩。
阿青穿着一件象牙色的长衫子,外面套着一件灰拼紫的小坎肩。王氏心说,看这身段真不象生过孩子的人。王氏的嫂子也只生过一个孩子,现在那衣裳穿在身上,腰身跟水桶似的。
王氏不大敢看孩子,一看眼里就拔不出来,接着再想想自己……因为二婶的事,再有皇后的事,这时候怎么也不能怀孩子。
王氏觉得自己命真是苦,才太医说她已经调理的不错适合同房受孕,后脚就接二连三的死人。
别说她还没怀上,就算怀上了,在这种非常时期也不能要。
想到这个王氏就闹心。
李思炘先还老实的在家守了几天的孝,可他那个脾气哪里待得住,没几天就总找着各种理由往外跑。
他那些借口蠢的让王氏都懒得听。
她也不想总见着李思炘在自己跟前晃,可是他关在家里毕竟还规矩,再胡闹也就是跟院子里头的那几个丫头,大不了再加上一个陆应贞。这些人王氏都拿得住管的紧,绝不会给她们留下空子钻。
但李思炘这总往外跑就不好说了,外头有多少乐子啊?那一帮子人正事不干,邪门歪道的一堆。真在国孝家孝里闹出什么事来,谁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再说,这只要一出门,就处处要花钱。吃喝玩乐,随手打赏,他那月例哪里够花的,还不是指着王氏给他找钱?
所以今天王氏过来阿青这儿,也不单是过来同她商量家务。家务事阿青料理的井井有条,远非王氏可比。
不是王氏的水平比阿青差的太多,而是阿青是正经主子,郡王妃的旧人都被清的一干二净,现在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后来的,对子和子夫人恭顺的不得了。王氏管家只是暂代,那些人多不买她的账,可是阿青说一句话,可没有人敢不听。而且阿青抓大放小,一件事可以细分成数项,交由不同的人负责,阿青只跟那个掌总的说话。如此一来事权分明,又大大的省了事。
王氏还想同阿青说说好话,请她跟子爷讲一讲,看能不能李思炘找点事情做。王氏不图他挣银子养家,也不图他能升官显贵,只要他能老老实实的有事儿绊着手脚不去惹祸,王氏就心满意足了。(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