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sw140号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请前往六十五号登机口。”
机场广播传来温馨的提示,旅客们纷纷从候机厅出发,前往六十五号登机口。
卢枫昨晚没睡好,靠在登机口前的椅子上小憩了片刻。
听到广播,他慢慢睁开稀松的睡眼,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这才想起打火机过不了安检,又悻悻地把烟塞回烟盒,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随着人群往登机口走。
卢枫今年刚满二十七岁,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当了两年警察,三年前的一次抓捕行动发生了意外,让他暂时告别了一线工作,公派出国进修犯罪心理学。
仔细算起来,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选择回国,重新拥抱祖国大地并没有让他打扮得格外隆重。
简单套上一件黑夹克,蹬上一条牛仔裤,脚底踩着登山靴,一对略显阴柔的凤眼是他最大的特征,只不过现在被一副造型前卫的墨镜遮住了,配上那如针般根根树立的利落短发,和高挑壮硕的身材,倒有几分像是《终结者》里的施瓦辛格。
“小伙子?”
卢枫刚刚放好行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便听身后传来略带笑意的询问。
他回头一看,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正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卢枫的目光扫过老太太身边硕大的旅行箱,接着又由下往上飞快抬升,最后落在了老太太的脸上。
只见那老太太虽然眼角含笑,但目光中却透着希冀,似是在等着卢枫搭茬,然后才会把真正想说的话讲出来。
“我来帮您吧。”
没等老太太再开口,卢枫便站起身帮她把沉重的行李箱塞进了头顶的行李舱里。
“哎哟,真是谢谢你啊。”
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笑了起来,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好感大增,连声道谢。
“您是探亲的吧?”
解决了行李问题之后,老太太顺势坐到卢枫身边,卢枫便笑着问了一句。
老太太苍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略微有些惊讶,笑道:“就不能是旅游么?”
卢枫指了指老太太的鞋子,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老太太一愣,随即恍然道:“小伙子观察得还挺仔细,这双鞋是唐人街的便宜货,来海外旅游的同胞们多半是不会买的。”
卢枫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又何止是一双鞋子?
除了穿着之外,老太太的皮肤比较粗糙,显然是缺乏保养,一双手上长满老茧,说明常年从事体力劳动。
她左手拇指上有一圈明显的压痕,像是长期佩戴扳指留下的,可穷人买不起宝石或贵金属制作的首饰扳指,所以只有裁缝用的顶针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再加上之前明明是想让卢枫帮她提行李,但却用打招呼来试探,大概是不懂英语。
综合起来,老太太的形象便在卢枫心里鲜活起来。
这是一个早期出国的淘金者,惯用手是左手,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以裁缝为生,偶尔干些洗盘子之类的体力活,经济相对拮据,习惯了谦卑地活着。
“唉……听说我那几个兄弟姊妹都住上了大房子,可不是我刚出国那时候的模样了,倒是我们混得……呵……谁能想得到呢?”
许是被这双鞋子勾起了辛酸,老太太愣愣望着自己的脚面,感叹了一句。
“是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国内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卢枫跟着感叹了一句,但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国内的变化,而是这次回国的原因。
这次他中断学业回国是为了配合上级专案组调查一个离奇的案子。
需要他跨越大洋回去调查的案子可想而知会十分棘手,而他更在意的是上级并没有在电话里解释任何有关案件的具体内容,说明这个案子是保密的,而且保密级别很高。
“会是什么案子呢?”
卢枫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但更多的却是不安,因为越是棘手的案子便对社会的危害越大,作为一名警察,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轰隆隆……”
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强烈的推背感打断了卢枫的思绪。
飞机终于起飞了,卢枫快速将杂念抛诸脑后,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十二个小时的旅程看似很长,但他只有这十二个小时可以休息,下了飞机之后大概立刻就得投入到调查之中,到时候再想睡个囫囵觉可就难了。
无论是汽车、火车、轮船还是飞机,交通工具总是最好的助眠器,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卢枫便进入了梦乡,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卢枫突然被一阵寒意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嘶……”
卢枫打了个寒颤,轻轻摩挲着手臂,下意识抬起手腕上的多功能手表看了看,显示温度只有十八度。
“空调怎么会开这么大?”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蓝天白云,在心里嘀咕一句,伸手按下了头顶的服务呼叫按钮,想从空姐那里要一条毛毯。
“叮咚”一声,绿色的服务灯立刻亮了起来,可等了半天却一直不见空姐过来询问。
“咦?”
卢枫心中有些疑惑,稍稍坐直身子,左右看了看。
机舱里十分安静,似乎所有的旅客都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而过道上更是空空荡荡,别说空姐,连个起身上厕所的人都没有。
“不对劲……”
卢枫眉头一皱,暗道每次坐飞机时必定会有不少精力旺盛的家伙,宁愿找些闲事来打发时间也不肯睡觉,这次难道是一个也没碰上?
出于职业习惯,他心中立刻升起一丝警觉,轻轻解开安全带,打算出去看看。
“老太太,不好意思请让一让,我想去上个厕所。”
卢枫凑近熟睡的老太太,轻声说了一句。
可是老太太似是睡得太熟,根本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
见她没动静,卢枫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老太太,请……咦?”
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的手臂被他轻轻一拍,竟是从身体上滑落下来,无力地垂在座位一侧,似是完全没了力气。
卢枫脸色一沉,立刻伸手去摸老太太的颈动脉。
“没有脉搏!”
一双凤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线。
他不慌不忙地用两根指头拔开老太太的眼皮一看,脸上终于闪过一丝震惊。
老太太的瞳孔放大,她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呢?”
人就死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可自己却没有半点察觉,而且老太太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若是心脏病发作,表情绝不该如熟睡般安详,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难道……”
卢枫突然想起机舱里那反常的安静,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立刻站起身,将半个身子探到前座,低头一看,前座的一对母女果然也如老太一般,像是靠在座位上熟睡,可是鼻子里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了,都死了!”
不止这三个人,卢枫匆匆地检查了大半个机舱,所有乘客无一例外,全都这样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地死了。
他们的死状极为安详,既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甚至皮肤表面还残留着体温,好像在方才那一刹那全都死在了睡梦之中!
卢枫下意识扭头望向舷窗,只见窗外蓝天白云,飞机引擎依旧轰鸣,说明飞机正在数万米的高空中正常飞行。
而与飞机轰鸣声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整个机舱一片死寂,上百条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尸体!
“幽灵航班!”
卢枫脑袋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
他记得2005年一架波音737300客机突然与地面失去联系,与此同时空军的雷达上发现了不明飞行物突然闯入军事禁飞区。
战斗机紧急深空,发现那就是与地面失去联系的波音737300客机。
可诡异的是,当战斗机飞行员靠近之后却发现飞机依然在正常飞行,飞行员和乘客却都如同熟睡一般,任凭如何联系都没有反应。
最终该航班坠毁,机上的115名乘客及6名机组人员全部罹难。
事后调查的结果是飞机在空中失压,造成氧气无法供应,机上人员窒息昏迷,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维持飞行,直到燃油耗尽坠毁。
然而眼下的情况显然比2005年那一次更加复杂。
如果是飞机失压,那么卢枫也应该陷入昏迷才对,何况其他乘客并非昏迷,而是直接死亡,并且死状并未出现任何窒息的特征。
“这很可能是一起严重的谋杀案件,凶手应该还在飞机上,不过必须得先确定飞行员是否还在控制飞机才行……”
卢枫略一沉吟,立刻抓住了重点。
没有任何耽搁,他马上动身前往飞机最前端的驾驶室。
这一路上,卢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夺走了眼前这几十条人命的情况下,每一个细微的线索都可能指向真凶,绝不容错过。
在穿过头等舱时,他发现了更多的尸体,依然和经济舱的情况相同,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伤痕,面容安详。
对于卢枫来说这大概已经算不上坏消息了,因为假如没有活人,是突发事故夺走人命的几率就会大增,反之就有可能是预谋好的可怕凶杀案。
卢枫暗自盘算着案件的细节,默默加快了脚步,但当他走到乘务舱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乘务舱是进入驾驶室的必经之路,空乘们会在这里准备各项服务,一般至少会有一到三名空乘值班,可是眼下的乘务舱里却是空无一人。
“奇怪……”
如果真是出了什么事故,值班的空乘应该会和其他旅客一样倒毙在乘务舱才对,怎么会消失了呢?
或者……他们去了哪里?
卢枫站在乘务舱里,皱着眉头扫视一圈,一双凤眼突然微微一凝。
地毯的接缝处有一道长约十五公分左右,极为细小的划痕,若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划痕,接着随手捡起乘务台上的一颗粉色发卡,将发卡伸到划痕之内进行了简单测量。
他发现划痕的宽度非常窄,大约只有两毫米,可深度却至少有四到五厘米,像是被一条锋利的钢丝快速切过。
“还带着铁削,这条划痕是新的……”
卢枫仔细观察着发卡上沾到的一丝铁削,喃喃自语,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一边思索着这条划痕能带来的线索,一边将手中的发卡翻了个面,眉头又是一皱。
伸进划痕里测量的发卡尖端有一点很小的暗红印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竟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是血,划痕里有少量血迹,这些血液还很新鲜!”
让卢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死去的乘客明明都没有外伤,那么血迹又来自于哪里?
突然死去的数十条人命,消失的空乘,被钢丝划过的痕迹,以及鲜血,这一切联系起来……
卢枫心中似乎意识到不妙,但还来不及想清楚,身后的储藏室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打破了机舱里的死寂。
“刺啦,刺啦……”
像是锐器在金属表面刮擦,又像是一条大狗在门后急切地挠着门板,在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中依旧十分刺耳。
卢枫浑身一震,下意识将那个发卡收进口袋,反手从应急工具箱里抄起一个螺丝刀,屏气凝神地朝储藏室走去。
“刺啦,刺啦……”
储藏室大门紧闭,那声音似乎就在门后,而且越来越明显。
“抓住你了……”
卢枫眯着眼,深吸口气,右手握着螺丝刀偷偷蓄力,左手则轻轻搭在了储藏室的门把手上,准备一把将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