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看见左侧的墙上有火燎的痕迹,窗户上残留着几道刀痕。
李信立刻判断出,此地就是案发现场,王贵死的地方。
王贵胸口有灼烧的痕迹,与院墙上的火燎痕迹吻合。
“我爹怎么了?”
文小雨带着哭腔问道。
“你爹没事,”李信收回目光,看着小姑娘,道:
“家里最近有没有来陌生人?”
文小雨听见父亲没事,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被李信的下一句话问的一颗心提了起来,连连摇头:
“没,没有,家里就我一个人。”
李信看了一眼小姑娘臂弯里的菜篮子,道:
“一个人在家,买这么多菜?”
“我,我吃的多.......”文小雨低下头,把菜篮子藏到身后。
李信没再多问,对身后的两名守卫军说道:
“关门!”
哐......院门被暴力关上,两名守卫军旋即抽出佩刀,如临大敌的盯着屋子。
李信望向小楼内,淡淡道:
“我是来找你的。”
屋内无人回应。
李信抬脚往前,打算进屋,他刚往前迈出一步,门窗“咔擦”一声裂开,一道流焰朝他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李信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艳丽的流光。
他拔出背在身后的剑,横档于胸。
当!
就像铁锤狠狠敲击在铁胚上,流火像是烟花一样绽放。
李信虎口一疼,险些握不住螭虎巨剑,身躯被巨力撞的连连后退。
那道流焰同样弹飞,凝于半空,是一枚燃烧着火焰的珠子,散发灼热的高温。
火焰珠“咻”的一声,再次激射而来。
李信正要闪避,忽觉双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一股涌动的水流裹住了他的双脚,并朝他腰身涌去。
“咔擦咔擦........”
水流凝成坚冰,冻僵他的双脚。
“统领小心!”
两名守卫军抢身而出,双刀交汇,朝着火焰珠斩去。
嘭!
火焰炸开,两把刀溶成铁水,溅在守卫军胸口,两人虎口裂开,被这股巨力震飞出去。
抓住机会,李信双腿肌肉霍然膨胀,撑起裤管,撑裂冰壳,他像是炮弹一般冲了出去。
急速突进!
噔噔噔.......他速度暴涨,朝前冲去,手里巨剑奋力斩出,一道剑气沿着地面游走,冲入屋子,撕裂沿途的阻碍,台阶、门槛瞬间裂开。
房间内传来一声闷哼。
那颗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珊瑚珠子,无力的坠落在地。
李信握着巨剑,警惕的踏入屋子,看见桌边瘫坐着一名戴着兜帽的斗篷人,正捂着胸口,痛苦呻吟。
“是你杀了王贵?”
李信缓步靠近她,沉声质问。
斗篷人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李信扬起巨剑,挑飞了她的兜帽。
他于兜帽翻飞间,看清了女子的容貌,鼻子高挺,五官立体精致,是典型的云中人种。
“是你?!”
李信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与李然给他的画像中人一模一样。
这时,文小雨脸色发白的奔进屋子,张开双臂挡在女子面前,哭叫道:
“不许你伤害司南星姐姐。”
司南星........真的是她.........李信深吸一口,李然要找的人和杀死王贵的人,是同一个人,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内幕?
司南星瞪大美眸,愤愤的盯着李信:
“若非我有伤在身,你早就死了。”
这姑娘如果我还能驾驭统御之力,你也早死了好大的戾气.........李信脸色冷漠:
“王贵是你杀的吧!”
司南星冷笑不语。
李信继续说道: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找出你并不难。你目前的处境,我大概已经明白。猎知者在找你,而长城是守卫军的地盘,你想活命,与我们坦白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现在也由不得你了,在这里坦白一切,还是我把你带回守卫军的牢房里坦白一切,你自己选。”
司南星沉默片刻,道:
“你想知道什么?”
李信回道:
“所有的事。”
司南星措辞一下,道:
“我来自云中,是千窟的守护者。多年前,一场大火焚毁了千窟城,那里的文物、古董,以及远古贤者的宝物在大火中流失。
“这些年来,千窟的守护者们一直在寻找流失在外的文物。将它们带回千窟,是我们的夙愿。”
自幼在长城长大的李信,知道千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上古时期,云中有一群贤者,他们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他们开创文明、引导文明,开启了云中最辉煌的时代。
而千窟城,据说就是贤者的发源地。
“不久前,我历尽艰险在沙舟之子商会寻到了一块贤者之玉,那是千窟城流落出去的古物,是当年贤者留下来的。
“我本想把它带回千窟,岂料猎知者得知了此事,我被一名叫做黑光的猎知者首领打成重伤,便一路逃亡到了长城。这里是守卫军的地盘,即使是猎知者也要忌惮一二。”
李信淡淡道:
“但你似乎并不信任守卫军。”
司南星道:
“猎知者成员遍布五湖四海,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人,我不敢肯定长城守卫军里没有猎知者。而且,自从苏烈统领离开长城,守卫军便不值得信任了。”
李信眉梢一挑:
“你认识苏烈?”
司南星摇头:
“我的好友同伴伽罗,与守卫军前统领苏烈是至交好友。”
顿了顿,她拉回主题,说道:
“我逃到京城后,重伤昏迷,是小雨救了我,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苏醒后,我便一直在这里养伤,等待同伴找来,尽管已经小心翼翼,非常谨慎,但还是低估了猎知者。
“王贵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一路跟踪我到这里,为了自保,我只有杀他灭口。
“但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猎知者找到,而我的同伴不知何时才能抵达。”
“为了震慑猎知者,争取时间,我将王贵的尸体抛在南凉街的来福客栈,引来了你们的关注。”
李信微微颔首:
“驱虎吞狼,不错的想法。
“重点说一说猎知者。”
“猎知者是一群专门抢夺贤者遗物的组织,是我们千窟守护者的死对头,不过这个组织极为神秘,我们只知道猎知者遍布云中,甚至对长城、都护府都有渗透。”
这和我已知的没什么不同,一个连死对头都了解不多的组织,过于神秘了........李信点点头,继而说道:
“能让你舍命保护,想来贤者之玉……传说中的是了不得的宝物贝。可否给我看看。”
闻言,司南星精致的脸庞露出明显的挣扎之色。
良久,她吐出一口浊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摸出一枚鸡蛋大的,它呈琥珀色,内部有数不清的微小的粒子游走。
“这就是贤者之玉?”
李信审视着琥珀色的玉石,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暖意。玉石也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粒子闪烁和游走得更加激烈了。
司南星似乎感受到了贤者之玉对李信的反应,略略放心的轻声道点头:
“它蕴含着古代贤者留下来的力量,找到对应的开启之法,便能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得到,将带来巨大的灾难。”
“你知道开启之法?”李信难以想象,小小一枚玉石,会有毁天灭地之力?
司南星连忙摇头:
“我不知道,但猎知者一定知道,他们来历神秘,对古代贤者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我们这些千窟守护者。这枚贤者之玉流落在外多年,经过无数人之手,但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使用它。
“而且,我如果知道如何使用它,也不会被“黑光”打伤。”
她说这番话,一方面是给对方灌输贤者之玉绝对不能落入猎知者手中的观念;另一方面也是提醒是稳住他,不要对贤者之玉打消贪婪带来的头脑发热。
但让她意外的是,李信虽然感知到贤者之玉对他的反应,但的目光却并没未有在贤者之玉上多做停留,也没有流露出炽热或和贪婪。
李信点头:
“我明白了。
“你现在有两条路:一,随我去长城守卫军的营房,等待你的同伴找来。二,我抓捕你归案,把你押入守卫军大牢。”
司南星反问道:
“有什么区别?”
李信一本正经道:
“朋友和敌人的区别。”
司南星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沁出血丝。
“司南星姐姐........”文小雨急切的喊了一声。
司南星摆摆手,神色清冷,道:
“我可以跟你走,但必须带上小雨,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猎知者找不到我,多半会报复她。”
李信道:
“没问题。”
他当即让司南星和文小雨收拾细软,准备前往守卫军营房。
那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守卫军中高手众多,装备精良,别说猎知者,就算是成群结队的沙匪,也不敢擅入守卫军营房。
文小雨打包好衣物、钱财,还有菜篮子放在桌上,脆生生道:
“阿财和阿黄也要带上,不然它会饿死的。”
阿财是马,阿黄是狗。
司南星和两名守卫军看向李信。
李信冷着脸,点了一下脑袋。
“你是不是杀过长安李家的人?”他突然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司南星愣了愣,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家的人在找你委托我找出你,理由是你曾经为了争夺宝物杀过我们李氏族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最好别说谎。”李信道。
原来面前这位将军是长安李氏。司南星慎重地回忆了一下,摇头:
“如果你说的是长安的皇族李家,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与他们并无交集。
“千窟守护者不会为了争夺宝物杀人王贵的事,的确是我为了自保被迫所为,但千窟守护者不会单单为了争夺宝物去杀人,况且得到贤者之玉的过程,也与长安李氏并无关联,只会为了守护而杀人。”
她看着李信,皱眉道:
“我倒是好奇,李家的人为什么要找我。”
话音落下,院外传来了犬吠声。
李信眯了眯眼,语气平静的留下一句话:
“在屋里等着。”
独自一人走出屋子。
院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戴着兜帽,低着头,面孔隐藏在阴影里。
“李信,做的很好!”
李然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目标。”
李信盯着他,脸色冷了下去:
“你跟踪我。”
“不这样,怎么第一时间找到她。”
李然目光掠过李信的肩膀,望向屋内,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司南星,满意的笑起来。
李信斜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沉声道: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司南星没有杀李氏族人……,你们的目标是与猎知者勾结,想抢夺她身上的贤者之玉,我难免要怀疑,你与猎知者是否有所勾结。”
他的小动作让李然嘴角笑容渐渐消失,语气变的低沉,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和猎知者达成了合作。之前隐瞒,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想节外生枝。把司南星交给我,我把驾驭统御之力的方法告诉你。
“黑暗力量侵蚀的滋味不好受吧,没有李氏的帮忙,你是无法平衡光暗之力的。
“李信,你也不想因为黑暗之力失控,伤害身边无辜的人吧。”
屋内的司南星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脸色微变。
她不懂什么是统御之力,但脑子没坏的话,就能听出李信是有求于对方的。
司南星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李信冷着脸,声音低沉:
“你们图谋的是贤者之玉的力量,与猎知者合作,夺回都护府和长城的掌控权?”
李然沉默几秒,嘿然道:
“最熟悉我们的,还是自己人啊。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不瞒你了,李氏如今已是过街老鼠,长安势力范围内,根本找不到可以抗衡女帝的帮手。
“想要重现辉煌,只有借助外力。猎知者遍布云中,背景强大而神秘,正是李氏最好的盟友。”
“李信,你觉得呢?”
李信冷着脸:
“与虎谋皮!”
李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李氏先祖打下偌大家业,别被说与虎谋皮,就是刀山火海也滚过、淌过,没这份毅力和勇气,如何为后世子孙创下家业?”
李信无言以对。
李然趁热打铁,语气和眉眼变的柔和,道:
“李信,把司南星交给我,与我们一起光复李氏,还后世子孙一个辉煌家业,一个千秋太平。
“你是李氏皇孙,光复李氏,本就是你的责任。”
光复李氏,本就是我的责任.........李信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他摇头:
“不,猎知者非正道组织,贤者之玉若是落入其手,长城和都护府必定遭受波及。
“光复李氏,不是可以滥杀无辜的理由。”
李然声音再次变的严厉,呵斥道:
“滥杀无辜?原以为你发配到长城后,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妇人之仁,一点都没变。
“当初不是你心慈手软,女帝早就死了,我们何苦牺牲那么多族人?
“族中容忍了你的过错,依旧把你当族人,你就是这么回报李氏的?”
李信脸庞依旧平淡,但移开了目光,没有与李然对视。
当初他不愿伤及无辜,擅自反悔,为保护平民百姓放弃了刺杀女帝的行动。
这让李氏谋划多年的行动功亏一篑。
虽然他于心,他无愧于心,但于想到李氏,有愧还是沉默了。
李然见状,眼里光芒闪烁,滔滔不绝的展开语言攻势:
“李信,你忘记族人的仇恨,忘记你父亲的仇恨了吗!知道为什么黑暗之力会侵蚀你吗?
李信猛的抬起头来,脱口而出:
“为什么?”
李然冷笑道:
“因为你心里有仇恨,你恨女帝,你恨司空震,你恨所有敌人。你无比渴望为族人报仇,为父亲报仇,渴望光复李氏,而不是龟缩在偏僻的长城。
“你害怕长安将你遗忘。
“你内心的阴暗在滋长,这就是为什么黑暗之力会侵蚀你的原因。
“统御之力光暗两面,互为平衡,光明之力蛰伏,黑暗之力失控,到底是什么原因,以你的智慧,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你不是想知道如何平衡统御之力么,遵循本心就是办法。”
闻言,李信脑海里闪过日复一日的噩梦,闪过族人的哭嚎和怒骂,闪过父亲失望的训斥。
他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不愿去相信一切的缘由是自己内心阴暗滋生造成。李然的回答,验证了他心中所想。
“做个选择吧,李信!
“长城守卫军和家族之间,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李然深谙赶鸭子上架的道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给他冷静思考的时间。
脑子一热,做出选择,事后就算反悔也晚了。
因为屋子里还有两名守卫军,他们将成为李信背叛守卫军的见证人。
屋子里,除了不谙世事的文小雨,司南星,以及两名御刀卫脸色都不太好看。
刚才一番话,告诉他们,敌人不单是猎知者,更是李氏余孽,而他们的统领李信,恰是李氏族人,根正苗红的皇孙。
一边是守卫军统领的职责,一边是家族大义,血海深仇。
他会怎么选择?
司南星和两名守卫军屏息凝神,情绪紧绷。
李信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再次涌起了窒息般的感觉,一如昨夜面临黑暗之力的侵蚀。
痛苦、绝望、无助........这种感觉宛如窒息。
在他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蛊惑他:
“遵循心的意志,挣脱枷锁,你将释放自己的力量,获得一切.........”
李信瞳孔深处,缓缓亮起一抹猩红的光。
一抹可怕的气息从他体内涌起,冰冷而残暴,让人不寒而栗。
司南星和两名守卫军脸色大变,心里的那抹期待彻底被浇灭。
他们各自握紧了手里的兵刃。
见状,李然嘴角一挑,毫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懂的怎么样逼迫李信,加快黑暗之力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