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湛就喝了一杯养胃茶,暂且放下曾安民。先将秘色瓷的保险理赔处理好。
而白汐看着谢文湛的几张简笔画发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画画,立体感很好。颇有后现代的风范。
到了下午,理赔的事情已经办理妥当了。虽然有电视直播证明东西是意外损毁的。但谢文湛这边,无法提供损伤报告。保险公司就说了,顶多赔偿40%的本金。也就是四千多万。离东西的原价,一亿多,还相去甚远。
白汐也没闲着。她算了一笔账,假如,六千万的损失,至尊行背了,那整个夏拍都亏本了。本来,直到下季度的秋拍,至尊行未来四个月的运转费用,都要从这一次夏拍的佣金里面扣。六千万的损失,实在是担当不起。
更简单来说,六千万真的由至尊行来赔,未来四个月,至尊行所有的进项都是亏本。
这么一想,方才晓得,为什么奢侈品拍卖行业这么难做。
三个字:赔!不!起!
白汐想了半天,觉得这是这个死局。却不知道谢文湛如何将损失讨要回来。不过等到晚上的时候,邱经理又来了。还带了另外两个老员工。其中一个老爷子,就是那天在后台帮她的那个人。挺慈祥一老爷爷,逢谁都笑。
谢文湛道了句“坐。”然后老爷爷就坐下来笑了:“白小姐,那天还多亏你上台去演了一出苦肉计。要不然,大少他可就惨喽。”
她也笑了:“我这是周瑜打黄盖,愿挨。”
谢文湛先介绍了一下:“赵老,这是我的未婚妻白汐白小姐。白汐,这是至尊行的上海分区总经理赵宪赵老先生。”
“赵老先生,久仰久仰。”
“久仰不敢当。就是从前听大少的几个秘书说,少爷的女朋友会鉴定,人还长得漂亮。我当时就不相信了。漂亮的女孩子,天天埋在枯燥的鉴定书里头。那也捂成了黄脸婆喽!哪知道,白小姐是修炼成了书中的颜如玉呀。”
一段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赵老爷子能当至尊行的四把手,和这一张左右逢源的嘴脱不开关系。
笑完了。谢文湛直接开门见山:“赵老,今天叨扰你。为的就是一件事。曾老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他如今怎么样?”
“从前不敢说。现在嘛,老当益壮。”
白汐问道:“那赵老觉得,老当益壮,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嘛……对于维持从前至尊行南北相拉锯,北京——上海——这样的局面,是好事。毕竟曾老是北京人,他告老还乡了。还去北京过日子的。北京收到上海总部来了,他在北京就不得什么大权了。但是对于少爷来说嘛……”
谢文湛点了点头:“我要接手至尊行,肯定要将北京收回来的。”
“这就对了。”赵宪道:“少爷,您收回北京。可要得罪不少人呐。远的不说,北京的顾铮那小子,肯定是第一个不服气的。顾铮的师弟,您的二师兄刘丹林,大概是第二个不服气的。问题在于,他们都没必要亲自动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文湛心知肚明了。于是赵宪就笑眯眯地告辞了。
接着,另一个老伙计坐下来了。他说的也是曾安民:“少爷,您不知道。前几个月,曾安民那老家伙,常常在背地里说您坏话。什么少东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为了个女人,居然去南京掺和什么太平天国盗墓案……到头来,还不是瞎折腾。”
白汐咬了咬牙,想说什么。谢文湛递了个眼神给她,于是继续当观众。
这老伙计又道:“曾安民的打算是,不想让您上台。这样,他退休后到了北京。还能掌握至尊行的半壁江山。到时候,还能再捞个十多年。捞几套二环内的小洋房不成问题。但不想想,他这样搞至尊行,谁还信任他……”
谢文湛冷笑道:“但借给他曾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昨天的事情。他肯定有恃无恐,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那老伙计倒是推心置腹:“说的没错。我看,一定是北京那一批家伙……”
这还是白汐第一次了解到至尊行内部的局面。
原来,“古董之王”谢镛倾尽半生力量,培养了三批徒弟。每一批,都是作为继承人考虑,而放在各地历练的。其中第一届的五个弟子,以北京的顾铮,刘丹林为首。垄断了沈阳等地的至尊行决断权。这就是所谓的“北部势力。”
而第二届弟子,以一个叫做“谈本清”的人为首。在西南发展。因为生意做的不好。已经被谢镛所放弃。
最后一届弟子,才是谢文湛,沈正霖,徐卿卿这一届的。
但是最后一届弟子。却也最多灾多难。八年前,徐卿卿因为鉴定汝窑高仿惹祸上身。沈正霖目睹了家破人亡的悲剧,金盆洗手不干了。其余两个弟子,因为谢文湛太年轻,所以先投奔了北京的顾铮。但顾铮又是给他们介绍女朋友,又是给安家置业。最后把谢镛给谢文湛培养的势力,全部钉死在北京不动了。
到头来,谢镛给第三届弟子准备的“江南——上海”的富饶地区。只剩下谢文湛一个人在做。虽然地盘大,财源多。但是父亲的元老也集中。有的时候,上头几个岁数大的人出面,就敢给少东家使绊子。曾安民就如是。
所以,谢文湛这会儿的压力,也很大。但他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她,分她的心。
毕竟,她如今只剩下三个月的期限,成为人。
第101章 告密
夏拍的意外,暴露了至尊行内部的重重矛盾。
办理完了秘色瓷的赔偿,也到了谢文湛清算元凶的时候了。
这两天,有关曾安民的资料,一一送达到董事长办公室。很快,白汐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准备拿曾安民的亲属开刀,杀鸡儆猴。
作为江南分区的总经理,曾安民在至尊行的华南市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然,他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主要是,手下还有一些人的帮衬。枝枝叶叶的,滋蔓多了。自然良莠不齐。谢文湛就打算从坏的那部分入手。
这天早上,人员表就送达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谢文湛顺手批了几个人的升迁。然后将“曾连亘”的名字从员工列表中划去。
曾连亘,曾安民的亲侄子。一个初中辍学,还有抢劫记录的小混混。靠着亲戚提拔,居然做到了至尊行江南分区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位置。整天在企业内部搞什么吃喝嫖赌。但靠着曾安民的庇佑,没人敢拿总经理的亲侄子开刀。
如今,谢文湛大笔一挥,将他革职。
上午,辞退书就下达了出去。下午,曾连亘就来董事长办公室报到了。他还不是空手来的,提着个紫檀盒子,大摇大摆就进来了。肚子胖的呀,肉肉都快坠到地上。谢文湛尚未开口,曾连亘就毕恭毕敬,打开了盒子——
“董事长,您看,上好的沉香。孝敬您的。”
白汐尚未靠近,就闻到了清洌的香气。
自古以来,沉香就被誉为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之首。受到历代文人墨客和皇室贵胄的青睐。市场上,价位也居高不下。这曾连亘巴结谢文湛,一出手就这么阔绰。而且投其所好,用的是名流最爱的香。可见这方面的功夫没少下。
他的嘴还甜:“董事长,您是大少爷,一般的沉香。都配不上您的。我这选的是奇楠沉香。只有这种极品的沉香,才配得上您。”
说完,曾连亘还唯恐谢文湛不信,掰下来一小块。用打火机点燃了。顿时,一股清淳的香味弥漫了出来。这香味穿透力强,飘荡在空中久久不会散去。就连白汐,也从未闻过如此老道的沉香之馥郁。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谢文湛终于开口了:“奇楠沉香,以穿透力,持久力著称。是沉香之首。市场价一克一万元。你这至少一千克,也就是一千万元。”
“对对对!”曾连亘竖起大拇指:“董事长英明!这还是纯黑的黑油格沉香!”
但下一秒,谢文湛拿过了整块奇楠沉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不疾不徐地点燃了。他从沉香的底座开始烧。一下子,整个办公室香味四溢。白汐惊呆了,曾连亘更惊呆了。但是反应过来时,谢文湛已经把整块沉香烧光了。
“现在,它一文不值。你可以走了。”谢文湛将紫檀盒子,也扔进了垃圾桶里。仰起头,眉眼的冷清弧度,阴郁了整个俊美的脸庞。
一千万,奇楠沉香。没了。
名品之首又怎样?!稀世珍品又怎么样?!他,不稀罕。
别忘了,至尊行什么古董没经手过。谢家大少,什么宝贝没拥有过。
但曾连亘这个气得呀,肥脸紫红紫红的:“你!给你脸还不要脸……”但是话未说完,走进来四五个保镖。都虎视眈眈望着曾连亘。曾连亘顿时张口结舌。却是道:“谢文湛!你等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至尊行。
白汐心疼沉香:“文湛,你下手轻点。”
谢文湛扣住了茶盖,语重心长道:“白汐,我跟你说过,做古玩生意,不能只看利益价值。”
白汐点了点头。她也明白。谢文湛不用雷厉风行的行动,来镇住收受贿赂的不良风气。以后,指不定下属要升迁,什么玩意都往他这里送。送了古董,再送毒.品,美女……别以为至尊行这样大的企业。就能杜绝权钱交易,权色交易。
当然,辞退曾连亘只是第一步而已。不到晚上,曾连亘就被抓起来了。罪名:聚众吸毒。出入色.情场所……当邱经理来通报的时候,谢文湛耐心地听着公安局的报案。其中有的是真的,有的嘛……他说夜店是色.情场所,你能说不是吗?
白汐倒明白。显然,早上开除出公司,下午公安局掀曾连亘的老底子。湛打了几通电话,与政府人员沟通下来的结果。
但是,曾连亘的入狱,也意味着谢大少与曾安民的彻底决裂。
这意味着什么,很快,白汐就感受到了。
第二天早上,怒气冲冲的曾安民,就冲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要不是保镖拦着,曾安民差点掀了桌子。但毕竟这是东家的地盘,曾安民先忍住了这口气。等谢文湛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的肥肉,开始颤颤巍巍地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