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忘了当初的恨。说实话,我现在很喜欢人类。”白汐微微一笑:“这个认知的转换过程很有意思。”
“你不觉得,自己死的太残酷了吗?”翠芳瞪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或许生在窑口人家,是我的不幸。但是不幸已经过去了。当幸福来临的时候,我不能让它溜走。要把它掌握住。这样以后才不会后悔。”白汐是想到了谢文湛。现在,这就是她把握的希望之火。
翠芳打量着她:“不过我觉得,妖怪,起码可以掌握生生不息的力量。而人的心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当你年轻美貌的时候,他们会对你好。当你老了,什么也不是。那还不如,自己对自己好。”
白汐摇了摇头:“翠芳,我们妖,无法与人类建立关系。活着,是他们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死了,他们也完全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才是悲哀。”
翠芳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你果真是看开了。想成为人类?”
“是的。”
“那好,祝福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翠芳拉起她的手:“还有,拜托你把我挖出来。河底下的日子太难捱了。”话音刚落,一股清澈的灵力,从翠芳的手上,传了过来。这个同命相怜的姑娘,花儿一般地笑着。
翠芳还告诉她:“假如你还需要灵力,可以去寻找景德镇里其他以身祭窑的瓷器。我记得,明代万历年间,就有一个叫童宾的人,以身祭窑成功了。他的灵力,比我大多了。”
白汐感激道:“谢谢你。”
渐渐地,翠芳的笑容淡了。而周围古色古香的世界洗净了铅华,开始褪去颜色。而白汐感觉到水的浮力,她在渐渐往上升起。又握了握手,感觉自己的灵力又提升了一小步。离成仙的那个点,已经相当相当近了。
而且,她有了寻找灵力的新方向——寻找那些和自己一样,活人祭祀的瓷器。
童宾。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又被称为“风火仙师”。是景德镇人人朝拜的祖师爷。因为在万历年间,以身祭窑,帮助景德镇免于灾难而备受推崇。
只是不知道,童宾当年祭祀的那一窑瓷器,去了哪里……
正想着。周围的水不见了。她呼吸到了清醒潮湿的空气。并且稳稳当当站在了河床上。手中还拿着那一片元代的卵白瓷。
“白汐?!”正在四周寻找的谢文湛。一下子冲了过来,用力抱住了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反手抱住了他:“文湛,我没事。”可他依旧呢喃低呼着:“白汐……白汐……”好像失而复得一般小心翼翼。
白汐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沉沉落日。知道自己大概失踪了很大一会儿。正寻思着怎么说,岸边传来呼啦啦的警车声。徐卿卿从车上走了下来:“师兄,我喊来了……”
但是徐卿卿却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谢文湛吻着白汐耳边的鬓发,那眼神,那动作,一点一滴,都是打从骨子里的疼爱。心,“咯噔!”一跳。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她记得,十年前。当自己刚刚上大学的时候。在课堂上遇到了谢文湛。那时候,谢文湛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他不仅优秀帅气,而且人品够好。是全校女生都暗恋的对象。但无论哪个女孩,都不能得到他的一点点青睐。
那时候,谢文湛把全幅心思放在了学古董鉴定上,根本没空谈恋爱。
二十多岁,正是学习的黄金时间。错过了这个年龄段,以后记性会越来越不好。
所以,谢文湛是真做了打算,先成为首屈一指的鉴定师。再考虑其他的人生问题。
那没关系,她可以主动追求他。徐卿卿想。这么优秀的男人,暗恋了三年的学长,可不能轻易放弃……但是,无论她怎么乖巧听话,怎么善解人意。怎么做解语花,开心果。谢文湛就是没爱上自己。她以为,那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
却在今天,明白了,其实只是因为不爱罢了。要是爱了,即使性格不好,即使惹出了许多麻烦。谢文湛都甘之如饴。
爱的女孩,惹出的麻烦。那都不是啥大麻烦,反正我来替你解决。不爱的女孩,惹出的麻烦。无论再小,那都很麻烦。
而她,就是那个麻烦。徐卿卿想。
她红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那天晚上,他们走了之后,她连夜就在河边捞上来这一枚戒指。私心以为,白汐这样蛮不讲理,还没教养的女孩子。是配不上谢文湛的。那还不如藏起来这一枚戒指,再次争取一下谢文湛的喜爱。
但是眼下,徐卿卿也明白。谢文湛的确很爱这个叫做白汐的野蛮女友。自己没戏了。
她将谢文湛为白汐准备的戒指放在了桥墩上。背上自己的包,转身而去。
但徐卿卿不知道的是。白汐目睹了她和她手上的戒指,却是没声张。反而捧起男人的脸:“文湛,我们再找找看戒指好不好?”
谢文湛答应了。温柔似水:“好,找到了你就戴上去。”
当然,不久之后,她就真的找到了戒指。
第98章 夏拍
戒指戴上去,就是定亲了。谢文湛这么跟她说。
白汐觉得这挺不可思议的。想不到,古董也要嫁出去了。但不管怎么说,她的确很爱这一枚华丽奢侈的钻石婚戒。
隔日,她又拉着谢文湛来河边挖龙床。
结果工程队没挖几下,就露出雪白的陶瓷飞凤。再一挖,床瓷板就露出来了。这么大的陶瓷龙床,雪白晶莹,镶嵌在黑黝黝的河床里。珍珠贝母一样晶莹闪烁。人们屏住了呼吸。亲眼看到这张龙床的震撼,简直终生难忘。
风吹皱一河粼粼波光。白汐站在桥墩上,和谢文湛商量怎么处理龙床。拍买吧,钱多了,但是她不能保证,龙床的下一任主人会对她好。万一打碎了,磕破了。那也辜负了翠芳的恩情。捐给博物馆吧……好像太那个啥。
再无私,她和谢文湛也要拿钱吃饭的呀!
后来谢文湛提议道:“那捐给至尊行在上海的私人博物馆。作为永久性展品,永不出售。”
她也同意:“那你们一定要好好保管她。”
“什么你们,是我们才对。”谢文湛摸了摸她的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龙床这么大,托运什么的,还挺麻烦。谢文湛就把龙床运到了沈正霖家。托付大师兄帮忙送到上海去。结果沈正霖一看到这卵白瓷的龙床,眼睛都不眨了。看了良久,才呼出一口人气:“谢老弟,这宝物……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白汐在河边找到的。”谢文湛可不敢居功。
于是,沈老板一拍大腿:“又是白小姐……她不仅会捡漏,还会摸宝。可真是个财神!”
好东西,那就是顶级的美人。谁都不吝啬夸的。何况是沈老板这样心直口快的人。他简直没完没了:“这龙床,你瞧瞧……我国博物馆里,还没有这么大体积,这么平展的捏塑陶艺作品吧?!还是元代的!还是卵白瓷!”
白汐怕他激动得晕过去:“嗯。其实就是体积大了点而已。”
沈老板又想喊几个朋友过来,一起鉴赏这稀世珍品。白汐同意了。于是沈老板电话一打。立马,什么陶瓷博物馆的馆长,景德镇百年老字号的店主,还有他生意上的伙伴。以及交好的大收藏家……呼啦啦全跑了过来。
白汐黑着脸,看沈老板激动个不行。打电话的风格如下:“喂?老李啊,我谢师弟的媳妇弄了一张元代的龙床……什么?你不信?那过来过来。记得带上你家十五年的茅台酒!先说好了,真东西,茅台酒归我……”
“喂?老钱啊……上次你请我看越窑的执壶。今天请你看龙床!对,就是龙床!还是卵白瓷的!哪能是我弄到的呀,我师弟他媳妇弄到的!”
白汐:“……”
“喂?老孙,来,今天到我家来。什么?!你中午有客人?那不行,我这里还有龙床!不看,将来后悔可别怪我……”
白汐幽幽拉过了谢文湛:“想不到,你师兄平时那么闷骚。其实很热情啊。”
“师兄就是这样,喜欢人多,热闹。”谢文湛并不介意:“所以师兄什么行业都吃得开。”
“那我看你不适合做生意。”她打趣道。
“哦?为什么?”
“我说不要拍卖,你就把龙床弄进博物馆。这不损失一大笔票子么。”她伸出五根白嫩嫩的手指:“真的拍卖出去。起码五个亿呢。”
谢文湛温言善语地教育道:“白汐,做古董生意的,忌讳逮着什么古董,都只往钱看。假如只注意到利益价值,那迟早会出问题。”
白汐点了点头:“好吧。随便你。”反正她将来当人了,估计在鉴定行业上,也是个往钱看的人物。没办法,钱,谁不爱。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家连坐都坐不下了。头发花白的老专家,西装革履的大老板,还有千里迢迢坐飞机赶来的收藏家。呼啦啦围住龙床,钻研个没完没了。一会儿说:“孤品!孤品!”一会儿说:“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
“这质地,细腻如羊脂白玉。是元代晚期景德镇的作品吧!”
“肯定是特殊的窑子烧制的。一般窑子达不到这么高的温度,烧这么厚的胎。”
“故宫博物馆里那些元代的陶瓷,都不能和它相比啊!这肯定是元代陶瓷的代表之作!”
“对,恭喜谢先生和白小姐了。”“谢先生,这一回你发了啊。”“白小姐,卖不卖?三个亿?不够还可以再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