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枯芸儿缓缓睁开眼:“叫他们回来,去诗会门口,袭击摄政王妃。”
“夫人……”小侍女面目惊愕的看着南枯芸儿,这般惊人的决断,她不由得声音颤抖:“夫人,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将军必定会震怒。”
南枯芸儿眼中却是风轻云淡的平静,她面目不屑的笑笑,字字平淡:“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他是否震怒吗?”
马车内一片死寂,只有车轴声辘辘。
小侍女觉得,她似乎是第一日看清她的夫人。
这个在众人面前端庄温柔的女人,其实手段狠心,一样不缺。
她毕竟是个下人,南枯芸儿讲话说的如此决绝,她没有拒绝的可能。
她轻声应下,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打点这件事。”
南枯芸儿垂眸,只是默然不语。
她其实想到了司徒权会生怒,说不定还会同自己撕破脸面。可是现如今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生气又能如何,她的处境,不会比如今更糟。
与其日日夜夜因为苏娆的幸福度日如年,她宁可这个人从此消失,哪怕代价,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司徒权如此睿智的一个人,偏偏在他的身上犯了一个大忌。他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妒忌心,也低估了她的心狠……
因为下属的传话,裴希衍从摄政王府动身时,比原本预定的时间要早了很多。司徒权派来伏击的暗卫在摄政王府扑了个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离开,打算去向司徒权复命。
偏偏这个时候,南枯芸儿的贴身侍女出现了。
她说:“奉王妃之名,袭击摄政王妃。”
“可是……”暗卫首领语气犹疑:“将军说过了,摄政王府的事态,无论如何发展。都不能牵扯摄政王妃。”
小侍女柳眉倒竖,有了几分警告之意:“现如今是怎么的?夫人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
首领脸色惶恐:“属下不敢……”
“那就快些去做,这事情若是真的耽搁了。我怕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吃罪不起!”
“是……”
苏娆是算着时间离开的。
诗会上觥筹交错,众人面目都带有几分醉意。
“各位尽欢,本王妃去请摄政王过来,与大家共叙。”苏娆得体的饮了一杯酒,将空了的酒杯微倾,示意众人:“酒已饮尽,大家随意便好。”
“多谢摄政王妃,只是不知道,这司徒将军,今日还会出现吗?”
不知是谁的询问,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作用。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蔓延。
苏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这南枯芸儿一走,直接坐实了将军府和摄政王府不和的传闻。在场的众人,比起攀附摄政王,其实都更加瞩意大将军。
毕竟兵权是实权,大将军的官衔也是武官之首。事实上,司徒权手中的权柄比裴希衍大得多。
苏娆只是沉吟片刻,便道:“本王妃和将军夫人之间,也许会有些龃龉,但是这大将军,今日是一定会来的。”
她之所以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是因为她一早就在世界背景中得知,司徒权十分看重踏梅诗会,总会从这其中提拔几个书生,成为自己的幕僚。
南枯芸儿今日的失态,必定不是司徒权授意的。
“王妃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放心多了。”有人笑着打圆场:“王妃若是有事,不必顾及我们,快些去忙吧。”
苏娆笑意清浅,放下手中空了的酒盏:“既是如此,本王妃便先离开片刻。”
随着她起身,众人也纷纷起身,垂首作揖。
“恭送王妃。”
苏娆其实不喜欢这样虚假盛大的场面,她素来喜静,若非系统逼得太狠,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剑走偏锋。
她笑容浮于表面,颔首之后,步伐不急不缓往外走去。
苏娆走到小苑的门口,恰好是雪意如沸。
有门童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规矩的站在一旁。
“王妃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殿下过些时候,自然便过来了。”
侍女替她披上白色的大氅,脸色担忧:“王妃这么一去,又是来来回回颠簸。”
“不碍事,”苏娆半真半假:“本王妃想见见他。”
一切似乎都没有半分不妥,直到意外突然来袭。
没有人想到,裴希衍的马车会突然出现在小苑门口。也没有人会想到,在裴希衍从马车内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会有冷箭划过雪色,直逼苏娆而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苏娆低头看着自己肩胛上的箭簇,直到红色的血从里衫洇出来,浸湿最外层的大氅。
她不由得苦笑,毕竟这一幕,实在在她的意料之外。
说好的美救英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出戏码。
她被疼痛击溃理智,所以没有看见裴希衍从不远处快步跑过来。平素那样风轻云淡的一个人,现如今慌乱无措,眸色猩红。
他只堪堪扶住失力跌倒的苏娆。
地上,血迹斑驳,裴希衍看着那血迹,只觉得在这一刻,两眼一阵阵发黑。
平生从未如此恐惧过,从未......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轻易对人生出感情。更何况,是爱意。
她注定会成为他的软肋。
而在场的众人后知后觉,此时皆是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裴希衍在一片死寂的惊慌中,看向了隐蔽的死角。
他一直知道司徒权憎恶自己,也从不怕他的明刀暗算,可是他不曾想过,司徒权会把这些手段用在苏娆身上。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下一刻,那位高高在上,不沾染半点戾气的摄政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的撕下自己的官服衣角,给苏娆包裹伤口。
在这个年代,官服是天子所赐,故意损伤,是大罪。
一旁的清风脸色铁青,殿下怕不是疯了......
裴希衍伸手避过苏娆肩上的箭簇,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骨分明,如今却血迹斑驳,看起来瘆人得厉害。
他开口,语气冷静到叫人不寒而栗:“传太医去府内就诊,把今日伺候王妃的侍女,逐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