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一早,王府外被清理开。只见前头是二十来匹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的亲卫摆开。
然后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里面为黛玉和李谨共同乘坐。然后又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里面宝钗、元春同坐。
再一辆朱轮华盖车,里面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最后是凤姐和妙玉同坐。湘云、宝琴、邢岫烟三人坐毕。因都是男装打扮,倒也没有带丫鬟们。
就这样一路摆开,前往京中酒楼。由亲卫扫开围观的众人,先行安排了家眷们到二楼归坐。又有屏风遮挡,酒菜、干果蜜饯、茶水一一备齐不在话下。
概因募捐会在午时,所以现在酒楼除了李谨一行人。商人们都还未到场,便吩咐楼里的店小二们开始布置。将大厅桌椅全部搬开,留下独凳和小桌,上面写有商人名字。戏台上摆放了四个一米高的大箱子。
每张椅子上,放有笔墨和一叠裁剪好的纸条。
等全部准备好了,这才放商人们进来,乱哄哄一片就拥挤来。有请帖的在最前面找自己的名字座位归坐。没请帖的,后面位子事先给了酒楼银子的也都坐下,至于没抢到位子买,和没帖子的商人,你挤我,我挤你的站在后面。
李谨整理好衣冠,缓步走进大厅上首位归坐,大家顿时起立相迎。宾主一阵寒暄之后,安排歌舞表演,吹拉弹唱,先暖暖场子。在场所有宾客都竭尽所能地向忠亲王讨好献媚,自爆家门。
没办法,商人在大雍的地位就是贱且低下。
不管你身家多少,亦或者什么富可敌国之类。在朝廷眼中、在勋贵公侯眼中,你仍然是贱商不可改变。
都是别人眼中的肥羊,所以自古到如今。商人都在想着法子让自家门槛高起来,改变家族命运。
就算你平日里巴结这个,结交那个。送银子、送美人、送宅子也是白搭。如果遇见更猛地位更高的人,高兴了赏你两个甜枣。不高兴了,把你生吞活剥,骨头也不剩下。
但是现在…
他们就跟做梦一样,商人子弟居然可以入学了。那意味着,家族里的子弟能仕途,从贱商鱼跃龙门进入士流。
甚至~成为皇亲国戚。
在最前排的各地富商家族,自然激动的双腿乱颤,看着忠亲王跟看女婿似的,双眼冒光。
巴不得把自己捐了。
“太太,咱家小姐眼光可真不错。”夏管家,悄声在夏母耳边说了几句,她很是欣赏、激动的望着台上忠亲王,手里紧紧攥着纸笔。这几日打听下来,除了四家有威胁。其余个财力都在夏家之下。
于是不免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富商老爷。
左面这两个,一位是杭州首富。一位是蜀州首富,右边两位同样。一位是陕西首富,还有一位乃是广东首富。
这些有座位的商人面前,摆着小桌子,上面简单的有四菜一酒。李谨见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拍拍手起身笑道:“本王今日宴请诸位来的目的,也就不多做解释。为大雍朝出力,乃是作为大雍子民应有的责任。本王现在这里致谢诸位。”端了酒杯,先饮了。
二楼上,湘云不禁一阵笑。她可是知道,王爷的花花黑肠子。而宝钗也是知道的,姑娘们虽穿着男装,举止还是很文雅。一坐则不动,只认真看着楼下。
除却好动的湘云、宝琴、探春三人已经站到了围栏边,趴着张望外。元春、黛玉、宝钗、迎春都是规规矩矩坐着。
凤姐起身一拍掌笑道:“你们几个猴儿,还不退来。难不成叫我们看你们?”
湘云只的转身努嘴,带着宝琴、探春、惜春往旁边挪动。
闲话少叙、且说李谨先客套说了一些开幕话。下面商人也就默默听他说,“大家且不要急,募捐还未开始。诸位不如先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让开戏台,自坐席面上饮酒看表演。
而台下商人可没心情看这些。
某富商神色一凛,灌了口酒摆出一张苦脸同旁边友商道:“世兄,我这心里没底。这些年赔了多少银子出去,找了多少关系。这些官儿吃完抹嘴就不管了,世道艰难。做商人更难,现今儿有机会翻身让犬子走上仕途,我这双腿现在还打颤儿,也不知道中不中用。”说着紧紧抱住怀里的箱子,看了一眼旁人。
他身边的杭州富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打着酒嗝欣赏台上的表演。
以他带来的银票,不说拿下第一。进去前十名那是稳定的,不免拍了拍身边的锦衣公子道:“旭儿,从今儿起你就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可要用心喃。咱们家从下一辈起,就能摆脱商人贱户,进入书香世家了。你与裴家小姐的亲事,暂且退了。”
身旁的锦衣少年点点头,笑道:”父亲说的是,儿子将来是读书人,皇家书院的学生,又怎能与商人家的女子结亲。“杭州商人满意点点头,喝了几杯上了脸色悄声道:”旭儿进入书院是稳拿了,不过为父还得拼一拼,为咱家多份保障。你妹妹今年也十四了.....”这富商渐渐将目光看在台上边的忠亲王。
商人之间相互暗斗。
“这位仁兄打算捐多少?”
“我们家手头紧,略表心意罢了。”
“我看诸位抱着箱子也没用,没瞧见桌上有纸笔吗?”
众人疑惑,看向其中一名年轻男子。只见他拿起笔墨,笑了一阵子才道:“这笔墨就是让咱们填个数字,哪怕儿今带的不够也不担心。”
有些机敏的商人神色渐冷:“王爷这是要把咱们吃干抹净。若不能拿到好处岂不是亏大了。”这人一说,底气不足的小商人们脸色有些阴沉起来。
于此同时,几个托儿也来了。
薛蟠带着一群人先来给李瑾行礼,便已王舅的身份同席。众商人见薛蟠带着个大黑牌子来,也不知做何用。这时李瑾拿着黑牌子起身,立在众人面前笑道:“诸位也不必担心,此次除了前十位。这里有个功德牌,书院各地都会建立一所。凡是没入前十名,募捐上了二十万的。名字都会出现在黑牌上,到时候分到各书院门前。本王会建立一块功德碑,将你们的名字刻上,让世人敬仰已做表彰。”
太黑了,王爷连小商人也要搜刮。
湘云内心想着,又不得不佩服起来,居然能想这些法子来,不但网了大鱼,连小鱼也不漏。推杯换盏的小商人听此解释,先前死气沉沉的脸,也泛起了油光。商人吗,不是图名就是图利。能在各州皇家书院留名也不错,自家儿子第二批,第三批去读书也没什么。有了功德碑名字,去了书院最少能得到特别关注。
二楼上,惜春呆呆问:“瑾哥哥,用这功德碑当真有用吗?这些商人吃人不吐骨头。”
宝钗没了团扇,只拿折扇在胸前轻摇,一身白衣十分显得十分高洁俊秀道:“王爷这是抓住了商人的心,四妹妹常年在府荣养且不知。这些商贾虽是巨富,手里空,心里悬着,怕的就是官。俗话说官字两张口,若没个关系被吃的就是他们。
咱家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哥哥不知道惹了多少祸,妈妈哭了几回。能平安着,靠的就是上下关系打点,这些花销就不细说。重要的还是家中有亲戚为官,有权力。足见这读书走仕途为官,有多大的好处来。而朝廷往年不允许商人子弟后代走仕途,对商人是多打击的。如今王爷上表朝廷,开了这先河,这些商人倘或自家能出个官,就算倾家荡产,只怕也不少人飞蛾扑火呢。”
黛玉笑道:“宝姐姐果然对世俗道理很是精通呢,我们就不懂。”抱着宝钗抿嘴笑了一会儿,宝钗与她相处多年,也都习惯她这小嘴,也不放在心上。忙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笑道:“咱们林公子,还是爱这样打趣人,瞧瞧这模样。倒像风流书生。”
王熙凤将两人头按在一处乐道:“你们俩啊~都是俊俏书生不分伯仲。我呀就瞧着,你们两位妹妹,将来生了小的。那两小的在斗,看看能不能分出胜负。”这话说的,黛玉,宝钗两人瞬间闭了口羞的各自归坐。
元春是比较规矩的,也就看着姐妹们乐。她向来不想争什么,看着自家二妹妹,三妹妹也到了嫁娶年龄。也不知道她们心儿怎么想?四妹妹倒可以缓一缓。毕竟贾府没了,作为长姐她的话语权最大。
王熙凤和李紈毕竟只是嫂子。
这边湘云,宝琴几个浑不在意似的,叽叽喳喳指着下面表演道:”这些跳舞的女子,是哪处请来的呢?。”那个问:“这戏怎么又不同往年府里看的。”
而楼下也有口气大的商贾笑道:“这跳舞唱曲的美人倒是不错,娶回去当七房姨太太。就当讨个彩头添添喜。”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让众人很是不爽。
到了正午,李瑾命薛蟠去让酒楼掌柜摆膳,撤走这些商人桌前的冷食。饭毕后,募捐大会也就正式开始,店小二们挨着收拾了残局,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台上四个大箱子,和黑牌上。慢慢的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李瑾走到台中,拿着一张草稿又是一番说的感动天地,什么为了穷苦学子。为了天下商人,为了国家发展,响应陛下新政。诸位都是出了力量的大雍好人叻。饶是说的声泪俱下一般,这些商人也只是稍微动容。当然只是感动身为商人的自己感触而动容,并没为什么穷苦子弟之类伤感。
没有实际利益,在感动也别想他们掏钱。
于是李瑾说到关键地步,在场商人顿时兴奋起来,只见他缓缓念道:“今日募捐,各位将自己的募捐数量写在纸条上。然后投入箱子中,皆时本王会统计第一名和前十名,还有上了黑牌商人的名单。不会公布你们募捐数目,但是会将排名先后昭告天下,贴在京城告示上,并且为你们登报子。”
顿了顿笑道:“至于第一名,嘉奖是什么本王不能说。到时候会有陛下亲下圣旨。”
“哗~~~”
众人震惊了,圣上下旨,那不是赐婚还是什么?看来第一名真的是忠亲王纳妃为奖励。商人们心头一动,最有竞争力的几家,就是为了这重头戏来的。改门换户就在今日一战,砸钱。看谁砸了第一名,今后就是飞黄腾达,挤身皇亲国戚。
捐!恨不得把自己捐了。
这可是所有商人的梦想,脱离贱户和皇亲国戚的排面。
看着这群商人红着眼,死死盯着募捐箱。李瑾也是兴奋的,这一箭双雕,不但帮陛下办了事省了银子,自己还能偷吃点。还能解决和茜香国结亲,合作之事。当然重要的是改革,新书院,新教学。将来第一批孩子都是新生力。
李瑾拍拍手,微笑道:“诸位现在可以开始填写数目了,然后依次序放进箱子。”他心里冷笑道,这内定人已经选了,你们自个儿慢慢争去吧。
这血肯定是要出的,但大多数商人比不过那几个大头,只能把目标放在能上黑牌的二十万两数目上。当然因为黑牌也会昭告天下,虽说募捐多少同行和百姓不知道。但排名是清晰的,这可是会公布天下的,没准陛下会过目,募捐少了这多丢面子。
于是小商人们陷入了难题。
一时间,酒楼里就安静许多,看着这场景李瑾等人,不由得一笑。
最先打头阵的是一些不上不下的小中型商人,将纸条死死捏在手中。投入箱子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几个超级富商则是为了争第一而迟迟不敢下手。一直揣测对方身家,算计其他几家会捐多少。
酒楼里已经募捐完的商人,开始纷纷道贺。其中两个同乡死对头笑道:“徐老,恭喜恭喜啊~~今儿捐了多少。”
“客气,客气,我们徐家哪里比的你们苏家,咱们又不争抢第一,不过是略表心意,也就三十万两而已。”
那人一听三十万,脸上笑着,心里啐道:我信你个鬼,你这死撮鸟。又一边暗想,这老东西肯定募捐了五十万两,自己捐的三十万肯定比不过他,于是笑道:”徐老谦虚了不是,我们苏家募捐了二十万,比不得,比不得啊。”于是乘着徐家人转身,看别个人时,苏家连忙带着小子又去写了一张纸条,在添了个二十万两让面生的小子投入募捐箱子。
“狗王八,真贼。”那徐家商人早留意着死对头,忙吩咐自家小子来:“去,再给大爷添二十万两。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苏老三,否则将来压咱们一头,他儿子去书院,岂不是比我儿子高一头了,去~~~回来回来,在写三十万。”
“老爷~~~这会不会多了。”
“在废话,老爷把你投进去。”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的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