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倏地一静。
    只见杨娟脸上神情变了几变，干笑一声，耐着性子道：“你这孩子，结婚多大的事情，你这自己就决定啦？人家哪个女孩子结婚不要婚礼？你这不办婚礼别人怎么说，以为陆家不待见你，不同意你进门呢。”
    “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婶婶就不用操心了。”
    江沅把手机装进裤兜里，站起身，仍是笑着朝江志远说：“天已经黑了，雪天也不好开车，爸我们就不多留了。”
    江志远紧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们。”
    见状，江晨希连忙进了房间，拿出了阮成君和江明月的外套，递给两人。
    “等一下。”
    几个人还没迈开步子，杨娟也跟着笑了起来，脸色变了，冷冷地问江沅：“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这什么意思？怎么，飞黄腾达了，觉得我们这些穷亲戚给你丢脸？不办婚礼？呵呵，你这不办婚礼是防着谁呢？！”
    她偏头啐了一口：“喂不熟的白眼狼！”
    “怎么说话呢！”
    江志远回过头来，脸色也冷了。
    杨娟目光如刀地投向他，吊着一双眼睛，冷笑了起来，“我说大哥，你这辛苦二十年养出一个白眼狼，自己窝囊还不让人说了！”
    “结婚是孩子自己的事，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你多嘴！”僵着脸斥了一句，江志远转头去推江沅手臂，“好了好了，你们回去了，大过年的这是干什么这是！”
    “爸。”
    江沅推开他手，略一抬脸，冷淡地看向杨娟，语气不疾不徐，“婶婶，有些话说开了是真没什么意思。不过您要这么觉得，也行。正好趁这个工夫，有些事咱们可以说清楚。我是我，陆川是陆川，对你来说，他是什么海纳集团接班人，是陆家少爷，可对我来说，他就是陆川，没什么光环没什么身份，要跟我共度一生的对象而已。我要嫁他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如果你觉得可以通过我从他身上得到什么，那就想太多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尽早收了这种心思。”
    她语气凉淡，平平缓缓的一番话，却好像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杨娟的脸上。
    杨娟边上，江志刚的脸色都变了，朝妻子使眼色道：“行了，少说两句。”
    杨娟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忍不住骂：“什么东西！哦，合着江家养了二十年，就养出你这么一个种，怎么，真以为自己是豪门千金了，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随便你怎么说。”
    江沅牵动唇角，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尔后，一手牵了旁边气呼呼正要说话的江明月，直接走了。
    “伯伯我们走了。”
    阮成君和江志远打了招呼，跟在两人后面出了门。
    房门从外面被关上，杨娟气的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咬牙低咒：“贱蹄子。”
    “妈！”
    从头站到尾的江鹏飞拧着眉唤了一声。
    杨娟怒不可遏，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江志远，冷嘲起来，“大哥你听见没有？这人刚才是怎么跟我说话的，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们这些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哦，找到了亲爹真是了不起，你这个养父呀，人家也不当一回事儿啦……”
    “什么亲爹？”
    “呦，你还不知道呢，人家可是仁安药业董事长的亲孙女儿！”
    说着话，她看了看沉默的儿子，又看了看脸色微变的江晨希，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这是还不知道？晨希没告诉你？网络上可都传开了。”
    江志远犹疑地看了江晨希一眼。
    江晨希无语道：“姐姐又没认他们，有必要说嘛。”
    “这话也就骗骗你们这种老实人，还不是怕你们跟着沾光。我说大哥你也真够憨实的，好歹咱们帮人家养大了闺女儿，这让他们意思意思，不过分吧！人家那种富豪，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儿，够你吃一辈子。”
    “行了！”
    江志远没好气地喊了一声，抬步就去开了门，转头催促，“没事了就回去，时间也不早了。”
    “老太太！”
    杨娟猛一扭头，又看向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老太太：“哑巴了？能不能说两句！咱们老江家白白给别人养大了孩子！”
    “你吵吵这一会儿我头都疼了，我进去躺会儿。”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素来惹不过这个厉害的儿媳妇，听她调转矛头朝向自己，连忙站起身，拎着江沅买的那件衣服，躲回了卧室里。
    她可没想到，自己作践了十几年的便宜孙女儿会给她买东西，刚才偷偷看过，大几百块钱呢。进房间把衣服收进立柜里，整个人的心情都起起伏伏，难以言表。一会儿想到去世大儿媳的好，一会儿想到现在这二儿媳的厉害劲儿，一边想一边感慨，要是两个人能换一下，这个去死就好了。
    掀开被子躺在床上，耳听外面杨娟跟江志远两兄弟吵，她心里憋的那口气，更厉害了。
    转念儿又一想，罢了罢了，反正自己是折腾不动了。如果杨娟能说动大儿子，当真去那个江家要回来一套房，那自己这老了也能乔迁新居去享福。
    只她到底还是想的太好了，江志远人穷志不穷，一路看着大女儿辛苦过来，没有听弟媳的不说，忍无可忍，还直接把两人赶出去了。
    “砰——”
    巨大的摔门声突然从外面传来，震得正侧耳偷听的老太太心口一窒，大脑发懵，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她整个人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干瘪的嘴巴也猛地张开，正想唤人的时候，极速涌至脑顶的血液让她一张脸扭曲成极其惊恐的神态，就那样，在突然之间，带着满满的不甘与恐惧，于昏暗的房间里，虽死也没能瞑目。
    *
    除夕夜。
    街道几乎没什么车辆了。
    八点多，江沅把车子开进了小区地下车库，停在了车位上。
    拔掉钥匙，她坐在驾驶座静了几秒，扭头笑着说，“好了，下车吧。”
    知道她不高兴，两只小的都没有说什么话，乖乖地下了车，三个人一起，乘直梯回了家。
    室内暖气温煦，江沅脱了大衣挂在衣钩上，换了拖鞋后，抬步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阮成君开了饮水机，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以后，安安静静地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也就江明月，年龄小心大，进门后便去了阳台上，几分钟后，拿着一把烟花棒走了进来，到了江沅边，咬了咬唇，声音小小地试探问：“姐姐我想下去放烟花，行不行啊？”
    江沅看了她一眼，玉白的指尖捏了捏自己眉心，叹了口气。
    “我带她下去吧。”
    餐厅里的阮成君走了过来。
    江沅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行吧，你们下去注意安全，玩一会儿就上来。”
    “好的，知道啦。”
    小丫头开心地应了一声，牵了成君哥哥的手，跟着下楼去放烟花棒。
    江沅端起茶几上的热水抿了一口，放下水杯，身子后仰躺在了沙发上。
    望着光芒流转的水晶灯发了一会儿呆。
    脑子里空空的，杨娟那一句句责骂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她听见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嗡嗡声。
    拿出来一看，陆川发了个视频通话请求。
    江沅按了接通，男人那张英俊而棱角分明的面容第一时间映入眼帘，他笑着问：“回到家了？”
    “嗯，你饭吃了吗？”
    “刚吃完。”
    陆川没听见她这边有声响，又问，“成君明月呢？”
    江沅笑笑，微微调整了一下不太舒服的姿势，“下楼放烟花棒了。”
    “亲一口……”
    陆川挑了挑唇角。
    他眼角眉梢里，都糅杂了细碎而温柔宠溺的笑意，江沅想起下午那个吻，忍不住脸红了一下，抬手遮了下眼睛，“别闹。”
    “下午的主动劲儿哪去了？”
    陆川颇有些遗憾。
    江沅捂着眼睛抿唇笑了会儿，突然听到来电的嗡嗡声，便朝他说：“我接个电话。”
    挂断视频，她看见是江晨希的电话，料想是问她有没有到家，便接起来说：“晨希呀，我们已经到家了。”
    江晨希那边静了一下，声音微微抖着说：“姐，老太太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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