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回了安国公府的主院。
二房的人也来了,院子里热闹极了。
没瞧见南师娘与小净空感人相认的画面,倒是看见了景二爷抱着自家大哥痛哭流涕的场景。
“呜呜呜……大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那样,委实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二夫人拽他袖子,尴尬地说道:“行了,大家都在呢!瞧你这像什么样!”
安国公被亲弟弟抹了一身眼泪鼻涕,也是嫌弃得不行。
除去二房夫妇,院子里还有几副陌生的面孔,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与两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三人的眉宇间皆有景二爷与二夫人的影子,想来是他们的孩子了。
顾娇上一次来燕国时并未见到他们,后来才从安国公嘴里得知,二夫人的娘亲身子骨不大好,她让三个孩子去百里外的禹城陪伴他们外祖母了。
她与萧珩大婚前不久,二夫人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景二爷夫妇去禹城探望老夫人,这才错过了他们的婚礼。
二夫人懒得理自己相公了,拉过南师娘的手,软语说道:“让你见笑了,走,我们去赏花。”
南师娘是江湖中人,以往碰到的高门贵妇都是不屑与江湖中人为伍的,二夫人与她们不同,她能感受到二夫人的真诚接纳。
娇娇身边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南师娘笑着应下。
“娇娇!”
正在和鲁师父炫耀自己长高高的小净空一眼瞧见了淡定走来的顾娇。
为了娇娇,一切皆可抛的小净空,果断抛下鲁师父,一溜烟儿地来到了顾娇面前,“娇娇!我一天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呀!”
胡说,明明方才在院子门口见过。
顾娇摸了摸他小脑袋。
咦。
从前一伸直手臂就能摸到的,如今她要往上抬一抬了。
顾娇的到来解救了安国公于水火,终于不必再面对鼻涕虫弟弟了。
景二爷倒是还想再哭一哭的,最好哭到大哥以后都不敢抛下他了,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顾娇的身上,哭声戛然而止!
他本就是个纨绔风流的性子,当初为了看沧澜女子书院的美人,还特地推着大哥去看击鞠赛。
顾娇的衣着打扮没有任何奢华之处,发饰与发髻也极其简单,可偏偏越是如此,越是将她的美貌与气质留白凸显了出来。
景二爷咽了咽口水:“不是吧……这是六郎?”
“什么六郎?是娇娇了!”二夫人瞪了他一眼,“还有!她是你的小侄女儿!”
“我我我……我知道!”他只是单纯被她的容貌惊艳而已,又没想什么不干不净的!
二夫人向顾娇介绍了二房的三个孩子。
大儿子景澜,今年十岁。
大女儿景梨,今年七岁。
二女儿景梦,今年五岁。
三个孩子乖乖叫了长姐。
二房并不知顾娇就是景音音,可他们也打心眼儿认定了顾娇是安国公的长房千金。
听闻安国公的继母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她生养出来的儿子继承了她的品性,她教子有方,为儿子挑选儿媳也轻家世、重人品。
顾娇这一世不曾见过那位已故的老夫人,可她从这和和睦睦的一大家子身上,感受到了老夫人遗留下来的理智与善良。
“好了,时辰不早了,去膳厅用饭吧。”安国公说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景二爷再次虎躯一震!
我去!
见了鬼了!
他大哥站起来了!
安国公一日日好转,不仅能站,还能走十好几步呢,不太费力的那种哟。
一大家子在安国公府吃了晚饭。
舟车劳顿一路,安国公的身子扛不住要歇息了。
他对顾娇温和地说道:“你也早些回宫歇息,你明天要去探望你叔公的吧?他在黑风营,怕是还不知你回了,你过去,正巧给他一个惊喜。”
小净空蹦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顾娇弯了弯唇角:“好。”
鲁师父与南师娘也向他辞行,他笑了笑,说:“国公府是娇娇的家,鲁大侠与夫人都是自己人,日后还要多多来往才好。若是二位不嫌弃,我想择日登门拜访。”
鲁师父受宠若惊:“哎呀,这、这……寒舍鄙陋。”
安国公权当他同意了,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上门拜访。”
这不是在客套,是真心实意与他们两个江湖人士结交啊。
鲁师父既高兴又动容,他没再推辞,说了自家地址:“随时恭候安国公。”
……
从国公府出来,顾娇望了望天上的弦月。
咦?
阿珩说了来接她的,怎么没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
顾娇猜的没错,确实出事了。
今日要给上官燕手术取螺钉,顾娇与萧珩皆去了国师殿,孩子留在皇宫由吴四喜与奶娘们照顾。
龙一并不在,是因为龙一并未在盛都逗留,而是与常坤父子的队伍随行去了暗夜岛。
大燕皇宫守卫森严,不会有歹人潜入,在顾娇与萧珩抵达燕国之前,龙凤胎便是这般安然度日的。
是以,没人觉着这样的安排有何不妥。
问题出在一个后宫的美人身上。
此人姓赵,是十大世家中的董家进贡的美人,上官燕登基后对各大世家的权势进行了洗牌,南宫家与韩家是彻底被除名了,其余九大世家亦是伤筋动骨,元气大损。
为巩固权势,世家们也纷纷效仿晋国的做派,往皇宫进献美人。
其中就有一个叫赵玉的。
赵玉人如其名,容颜精致如玉,身材颀长,略有些清瘦,属于弱柳扶风型的美男子。
黄昏时分,他在御花园里溜达时碰巧瞧见了被奶娘抱出来纳凉的龙凤胎。
上官燕早已对外公布二人是皇孙,然而私底下皇宫有一个谣传,那就是龙凤胎其实是叶国师利用国师殿的秘术,以男子之身十月怀胎为上官燕诞下的龙种。
为保守秘密,才对外宣称是二皇子的骨肉。
呵,从前都没二皇子,怎的龙凤胎一来,二皇子就蹦了出来?
既是二皇子的骨肉,为何不把二皇子一起接入宫?而是龙凤胎来了两个月了,二皇子夫妇才姗姗来迟。
别告诉他,两个孩子能自己来皇宫!
一定是上官燕花了两个月,从民间找了一个“二皇子”!
赵玉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看穿了旁人没看穿的一切。
陛下将全部的宠爱给了龙凤胎,看也不看后宫的美人一眼。
只有龙凤胎没了,陛下才会注意到后宫的美人。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怕得罪人的赵玉,这一刻被嫉妒冲昏头脑,陷入了魔怔。
他朝龙凤胎走了过去。
他在后宫人缘儿好,奶娘们也认识他,他笑着去给龙凤胎请了安。
没人知道他其实略懂医理,他知道深宫险恶,为自保,身上常年带着防身的毒药。
那种药无色无味,吞服或吸入后,三天内不会发生任何异样,一直到第四天才开始毒性发作。
一般中毒,都只会查当天吃了什么、碰了什么,绝不会去查三天前的接触。
这个法子很安全。
“小郡王与小郡主真可爱。”他笑着说。
两位奶娘已经把龙凤胎放回摇篮了,二人看着龙凤胎,很难不赞同赵美人的话。
两位小主子真的是她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婴孩了。
“天气很热。”赵玉打开折扇,先给自己扇了扇,随后趁所有人不注意,将药粉洒在了折扇上。
他一回头,见龙凤胎正睁大眼看着他。
他眉心一跳!
乍然有了一种被抓包的心虚!
很快,他冷静下来,不会的不会的,两个奶娃娃而已,看见了又如何?他们是能懂,还是能说?
赵玉端着折扇朝龙凤胎的摇篮一步一步走过去。
龙凤胎看了他三秒,忽然十分默契地拽紧拳头,哇哇大哭!
“哎哟,小郡主和小郡王怎么了?”
年长些的奶娘率先开了口,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想看看小主子是怎么了。
赵玉一下子被挡在了外头。
这下怎么扇也扇不着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个完美的作案时机。
摇篮是放在亭子里的,地板坚硬,下方是台阶。
只要自己绊倒面前的奶娘,她便会扑倒摇篮,将里头的龙凤胎摔出去。
孩子的头重,摔下去一定是头着地,如果他运气够好,他们甚至还要从台阶上滚下去,这无疑是会要人命的。
他果断伸出了脚。
那个奶娘也果真没看见,当场一绊,将摇篮扑倒了。
“啊——小主子——”她失声大叫!
赵玉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可就在他准备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摔死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个孩子头着地的一霎,唰的不见了!
赵玉如同见了鬼,魂魄齐飞,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
皇城东郊,一处荒无人烟的废弃小巷中,被追杀了三天三夜的了尘终于不堪忍受,停下脚步,决定与对方来一场生死决斗。
他一袭灰白僧衣,在月色下迎风而立,宽大的袖口与衣摆被夜风猎猎吹起。
明明是和尚,却长了一张过分精致的脸庞,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如醉了十里桃林的琼浆。
谁见了这张脸,不说一声哪里来的妖僧?
偏他右眼下的一颗泪痣,又让他凭空多了几分孤寂与神秘。
他唇角斜斜一勾,冷笑着说道:“牛鼻子,贫僧忍你很久了,你不会真以为贫僧打不过你吧?”
清风道长一袭蓝色道袍,乌发被一根木簪束于头顶,一身仙风道骨之气。
他冷淡地说道:“我可没让你手下留情!”
了尘轻轻掸了掸袖子:笑道:“不就是偷了你衣裳,害你被人月夜观了鸟么?大不了我给你观你回来!”
清风道长目光冰冷:“无耻!”
他一记杀招朝了尘打去!
了尘眯了眯眼。
臭牛鼻子来真的?
这一年,牛鼻子长进不少啊!
他足尖一点,凌空而起,僧衣裹不住他的内力,强大的气息外溢,几乎形成一个可怕的凤璇。
“牛鼻子,是时候让你见见贫僧的厉害了,别怪贫僧没提醒你,慈悲掌一出,非死不收!”
“看掌!”
他话音一落,猛地朝清风道长击杀而去!
“呜哇!”
一道小奶音蓦地响在他背后。
他身子一僵,气息一滞,啊的一声惊叫,呱啦啦地自半空坠了下来。
与他一道坠落的还有一个奶唧唧的小婴孩。
他伸手接住了他。
清风道长想趁机一脚踩死他,可就在同一时刻,另一个小婴孩从天而降,砸在了清风道长的身上。
救人是本能,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清风道长及时将小家伙抱入怀中。
二人皆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下一秒,一个小药箱明晃晃地从天而降。
没人接它。
它孤零零地摔在了地上。
一阵冷风吹过,小药箱安静如鸡。
而清风道长与了尘看着各自怀里的娃,齐齐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