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连家中还有个不安定因素都忘记了。
三五日着家一次,虞振惟正发愁着该如何跟从国子监回来的小儿子解释林又雨一事,就看到赵英容一脸惊慌地守在门前。
“老爷,听蔚兰的书童说,他已经逃课了三日,并未归家!”
虞振惟眼前一黑,多日积劳成疾加上如今的噩耗,差点没让他一下子晕过去。
“找!”他看着赵英容毫不知情的焦急脸庞,心中咬牙。
他儿子这次逃课,多半是因为新后。他可别真去私会了那林又雨,私通皇后,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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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又是何苦来?”虞莞瞧着眼前人狼狈的形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个脑瓜敲在头上。
虞蔚兰诺诺地受了一记,不敢反驳,颇有些可怜的意味。
这个昔日稳重的小公子现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潜藏的锐气尽数折去,看着虞莞的眼睛如死灰一般,只隐隐藏着三两个火星子。
虞莞看了这模样,也忍不住地叹气。
她甫一听到新后的人选就直觉不好,她那个执拗的弟弟把林又雨视作此生不娶之人,听了这消息可怎么办?
还没等她抽出空来出宫探望一趟,一封拜帖已经传到了长信宫。
同样的茶肆,同样的雅间,虞莞又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虞蔚兰。上一次,他们相聚讨论还是为这弟弟迎娶心上人出谋划策,这次她孤身前来,虞蔚兰的意中人已经成了皇后。
“长姐,林小姐她……”虞蔚兰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虞莞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一切言语都苍白无力。哪怕她心中再如何骂熙和帝是个十成十的混账,这桩婚事并不相配,林又雨入宫封后一事都已成定局。
说到底不过四个字,皇命难违。
怎料,虞蔚兰却不是来诉苦的,而是来分享情报的。
“长姐,那日我潜入林府……”虞蔚兰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
然后他发现,下一刻,长姐姣好的面庞上就盈满了惊愕。
“你私会林小姐了?”她这个弟弟,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虞蔚兰极羞涩地笑了下:“不曾。”
“我见到了林小姐,林小姐却并没有看到我。”他补充道。
虞莞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又吓了一跳。
不是私会,而是偷窥。
“你也太大胆了些!”短暂惊慌之后虞莞有些生气,不断敲着虞蔚兰的脑袋:“你是想毁了林小姐的清誉吗?”
她这弟弟,不是得不到就要毁了林小姐罢!
虞蔚兰发觉虞莞似乎误会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连串的敲击砸懵了。
片刻之后,他才抱着脑袋告饶:“长姐饶命!我去的不是她闺房,是林府待客的正厅。”
虞莞停下了手:“怎么混进去的?”
“我在监中有一同学,其父亲与林家交好。趁这次他父亲去林家贺喜,我特地请假随他去林家拜谒。”
虞莞这才松了口气。
虞蔚兰窥她长姐脸色,见怒容褪去,才忍不住继续分享道:“我感觉林家,仿佛并不开心。”
“此话何解?”
当时万寿节上,林又雨对皇帝的调戏表现出不情愿的姿态,这不难理解。熙和帝当定然没想过立后,充其量是想把这姑娘封个位份纳入后宫。
但是皇后之位就不一样了。虞振惟当时出了个皇子妃,家中就如同被金饼子砸中一般。何况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后位。
换成另一个人遭遇此事,都会开心得找不着北。
这样看来,林小姐人品心性果然过硬。
虞蔚兰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观察而得。”
“我那同学的父亲是御史台官,与林大人共事多年。他前去贺喜之际,林大人十分遗憾,说以后不能做同僚了,可惜之极。”
虞莞恍然。御史台的功能之一就是弹劾外戚,眼下林昌以国丈身份被封了爵位,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外戚,自然在御史台做不下去了。
“那林小姐呢?”她又问。
虞蔚兰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希冀:“林小姐自然也出门见客了。我那同学的父亲与她相熟,提点了几句,林小姐谢过之后却说,这些她用不上。”
“用不上?”虞莞想到什么,忽然一惊:“她莫非只打算当个傀儡皇后?”
“是啊……”虞蔚兰良久一叹。眼见心中之人就要入深深宫闱,一去不归。自己虽然无能为力,但是知道她是不慕荣利之人,是遗憾之余最大的慰藉。
虞莞敏感地察觉了什么。这时,她才发现虞蔚兰请她出来一趟的目的仿佛并不简单。
名正言顺的皇后、长大成人的皇子。
明眼人看去,是天然敌对的阵营。虞蔚兰这个时候突然告知林又雨并无相争的心气,是为了什么?
怕她与薛晏清针对林小姐,所以提前到自己这儿替心上人明志,怕她在宫中受委屈?
想到这里,虞莞忍不住高看了虞蔚兰一眼。
但她到底没有挑明,又劝慰了几句之后,把虞蔚兰从茶肆中带走,丢回了虞府。
果然,虞府已是兵荒马乱的一片。下人小厮们看到虞蔚兰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一样,连忙去给虞振惟报信。
虞蔚兰留虞莞不住,只好目送她在父亲出现之前独自离开。
虞莞一路回宫之后,正要去见薛晏清。却不想薛晏清已经坐在小花厅等她。
琉璃茶壶中的茶去了一半,想来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夫人去哪了?”他问道。
虞莞从那无波无澜的语气中生生听出控诉的意味来。
“去见了虞蔚兰一面,恰巧,他带来些消息正要与殿、晏清商量。”
虞莞气短了一瞬,然而一想到自己随意出宫的权利是得了薛晏清许可的,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看向薛晏清的目光中意味十分明确:做人不能出尔反尔。
薛晏清不觉莞尔。
他没问虞蔚兰带回来的那些消息是什么,反而另起了话头:“正巧我也有事要与夫人商量。”
“秋狩之时与夫人的约定,这么多天过去,莫非夫人是忘了么?”
虞莞一头雾水,秋狩时她与薛晏清做了什么约定了?
薛晏清也不提醒,定定地望着她。
忽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虞莞恍然。
“听说燕山的红叶近来开得很好。”她说。
薛晏清颔首:“正是。”
第57章 偶遇
定下了秋游燕山的日子, 虞莞不禁怀疑起薛晏清仿佛早有预谋。
封王开府的诏令一出,长信宫中人连着几日都在准备着清点行囊。
除了跟随含舒嬷嬷学习的拾翠清闲无事之外,两位大宫女白芍与白芷二人忙得不见人影, 虞莞也甚少看到她们。
就连虞莞自己,也时常不得闲——
无他,只是熙和帝的后宫又开始不安生了。
她们自认为兢兢业业在御前侍奉多年、又诞下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皇后之位的边儿都碰不到, 却要被一个家世平平的年轻小娘子压上一头。
如此一来, 心中怨意自然难抑。这几个妃子料定被摘出储位争夺的皇子们定然心生不满, 这些日子又殷勤热络了不少,结盟之意昭然若揭。
虞莞看过之后, 都一一婉拒。这事她做得熟练,却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除此以外,工部那处又传来消息, 称王府的选址已然定了, 邀请殿下与王妃前去一观。
礼部那边至今没有拟出两位新晋王爷的封号, 工部却早已圈好了新王府的地, 昭昭对比令人啼笑皆非。
若说两部截然不同的态度是熙和帝授意, 一切就不难理解了。皇帝摆明了不打算给儿子们俩太大的尊荣名声,以免妨害自己权柄。
但是迁到宫外这事,一定要落在实处。
忙乱中人心沉浮、暗流涌动。也难为薛晏清竟然还能记起燕山一事。
也罢, 就当透个气也好。
这是第三次与薛晏清一路同行出游,一切都轻车熟路得很。依旧是白芍与兀君在马车前开道, 她与薛晏清坐在车中,一路无话。
虞莞有心转达虞蔚兰的意思,又担忧扫了薛晏清游玩的雅兴。她压下那些话, 掀开了车帘。
帘外人头涌动,百姓奔忙。马车仿佛经过了一处大集会,到处都是叫卖吆喝之声,热闹非凡。
虞莞渐渐看了出神。
“夫人在看什么?”对面的男子状似无意地凑近了些,长臂一伸,把锦帘彻底掀开,也想一窥那窗外光景。
车内并不十分宽裕,这样一来薛晏清半个身子倚在她身边,贴得极近。虞莞肩头传来触感,原来是两人肩头挨在了一处。
她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膀,只觉得肩头硌到一处硬物。余光一扫,才发现自己耸肩的动作正蹭着薛晏清的颈骨。
所以,这个姿势……现在薛晏清是把自己圈在怀中?
她掩饰般地扭头:“没什么,只是看百姓赶集有些入迷。”
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经历,虞莞一叹:“若是每日只用为温饱奔忙,远离汲汲营营自得其乐,也不失为另一种神仙日子。”
身后男子却问:“夫人可是在抱怨我连日来冷落了夫人?”
什么?
虞莞连忙否认道:“我并无那个意思。”真不知薛晏清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
薛晏清又说:“恐怕来日开府之初,免不了又要一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