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是这样,很喜欢简化。
简化带来了两个东西。
一个叫做效率。
一个叫做模糊。
简化,带来了主次的区别,推动了效率。
只是,简化本身所筛去的信息,又导致了信息本身的缺损。
更不要说“主次”定义后,划定了标签,形成了“主”、“次”的区别,这个区别本身就会引导人们的下一步判断。
生物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所以,主次的区别一旦划定,就会确立价值。
所以,从实际角度出发,“主次”的标签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导向。
这一点,尧言很确定,他已经仔细研究过生前的记忆。
这种隐性的、难以察觉的价值观导向,是一种最好也最隐蔽的造谣方式。
人们的判断机制是模糊的,55%和45%会在在简化机制下达成“差不多”的结果。
而一旦有人开始描述55%和45%对应的事物,开始分“主次”。
那么,45%变成主,55%变成次,就是一种很难察觉到的状况。
“简化”是固定在人类判断机能上的机制。
人类无法摆脱“简化”的影响。
所以,只要抓准“简化”这个机制和概念,将“谣言”挂靠上去,人类就永远无法摆脱谣言的产生。
想要摆脱“谣言”这个跗骨之蛆,必须要解决“简化”这个生命在自然淘汰中形成的机制。
然而,积重难返,即使是这些“精神”凝聚出来的世界,也无法摆脱“简化”。
更不要说......
即使只剩下“简化”存在,谣言就不会消失。
当然,如果只有“简化”消失,谣言也并不会跟着消失。
所谓的“主次”判断,本身就是一种追求效率而形成的思维习惯。
只是,尧言不一样。
纵使这种思维惯性也存在于尧言的记忆之中,存在于基于记忆和经验形成的逻辑框架内。
但,因为对自我的疏离,因为“理所当然”的缺失,尧言会事无巨细地将相关判断都过一遍。
包括“理论上一切大事件都可以被归咎于社会原因”这句话。
这句从记忆中提取出来的判断,修改成“理论上,一切大事件都和社会有交错,都能够从社会中找到‘原因’”会更准确。
人类的模糊机制加上知识的普及度,让“相关性”和“因果性”成为了人类跨不过去的坎。
许多人都摔倒在这道坎上,血肉摔得“模糊”,制造出了自己笃信不已的错误判断,然后,自信地将这个判断告知、传播出去。
谣言,因此产生。
只是,为什么黑臂会说出这些话?
为了安慰、维护黑腕?
为了维护“艺术”?
而他虽然思索着,并没有打断三人的交谈。
在裂颅的询问下,黑腕回忆着自己生前时代的事情:
“我生前所在的地区,应该是一个盆地里的国家。”
“盆地荒芜,但是,特殊的地质环境,能够种植一种特殊的植物,这种植物能够让人精神激昂。”
面对裂颅询问他所在的国家为什么会被攻击,黑腕做出了回答。
而面对这个回答,裂颅进一步追问:
“特殊的植物?”
“是的,这种植物被火焰焚烧之后,能够形成奇异的烟雾,吸入之后,可以增强灵感。”
听到这里,黑臂和裂颅还有些疑惑,尧言却是已经在脑中找到了对应的事物。
一种在人类历史上遗祸无穷但还未被根除,在他生前,在大灾难到来前的那一段时间甚至进一步泛滥的东西。
说起来......
吸食这种东西,会致幻。
不过,尧言并不了解这些东西。
他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仅限于对奖赏机制的影响。
对于这东西的致幻机制,并没有什么了解。
不过,他对不少毒蘑菇的致幻机制还是有了解的。
其中一种,是“解除限制”的类型。
因为人类的眼球结构是特殊的。
在人类的眼睛中,有一块盲点,这块盲点,无法进行视觉捕获。
所以,如果“正常”的话,人类的视野中,会时时刻刻有一块地方“看不见”。
但是,人类并没有遭遇这样的状况,为什么?
因为“加工”。
通过双眼视觉交错捕获的信息,通过记忆中的类似情景,人类获得的视觉,那块缺失的部分,会被加工出来。
从形成学的角度,控制其他变量的话,这样的大脑会比其他具备不同眼球结构的生物发育要更有优势。
然而,这种“加工”功能,在人类的身上,早就已经不是仅限于补充视觉这个用途。
人类在联想、做梦等状态时,都会利用相关的大脑功能。
然而,即使如此,这些功能也没有发挥到极限,平时是会被限制的。
假如将这个功能视为一把锁,那么刚才说的那一类毒蘑菇,就是开锁的钥匙。
而更糟糕的是,这把锁不仅仅锁着与视觉加工有关的中枢,还有其他的感官。
人类会因此产生环视、幻听、幻嗅,甚至是虚幻的触觉——疼痛。
在这种状况下,人类有着超乎想象的“灵感”和“创造力”。
尧言看着黑腕。
他在想一件事。
一群艺术家的国家,攻击了黑腕的国家,黑腕变成了强盗......
这是真实的事件,还是以什么为原型的“故事”。
又或者说,“象征”了什么?
比如,他这段记忆,其实指代的是一个人吸食致幻物后的自残行为?
或者说,一个人被外人注入了致幻物,然后进行了自残?
他的视线落在黑腕的手腕部位。
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裂颅和黑臂。
这两人生前又是什么情况?
而仿佛为了回应他一般,裂颅看向了“黑臂”,示意他也说说自己的经历:
“黑臂”短暂迟疑了片刻,然后道:
“我生前所在的地方是个混乱不堪的地区,只有混乱,没有其他。”
他说着,还发出了笑声:
“唯一的希望,是从外面来的马戏团。”
“进去马戏团之后,进行表演,就有机会能够活下来。”
听到这句话,尧言没有出声。
真的只是因为自身经历带来的偏向性解读吗?
他的思绪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