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近前,依着礼数给钱氏和我行了礼。到底都是皇室宗亲所出的女子,从小便学着规矩,即便是平日性子骄纵任性的端柔也不例外,没有仗着自己是被记在皇后乌拉那拉氏名下的养女而在礼数上怠慢钱氏与我半分。
行过礼后,端柔又恢复了她那欢脱直率的性子,巧笑倩兮地问道:“有些时日没见着两位皇兄了,不知今日可能见着?”
满人入关有些年头了,虽受汉文化影响颇多,但满人女子没有汉人女子的约束多,尤其是这位端柔公主,年岁尚小,生性活泼,与温婉贤淑半点也沾不上边,何况询问的又是宗族兄弟,也不拘泥扭捏,模样透着机灵可爱,也难怪从小到大都被人疼宠着。
这种时候有钱氏这个位分高过我的熹妃在,我自然不用抢着应话,只是从旁笑看着钱氏与端柔说话。
“弘历和弘昼估摸着今个晌午下学后会过来用午膳......”钱氏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了我一眼,后面的话犹豫着没说出口。
我会意地接过她的话,说道:“如今他二人课业甚紧,也就午膳时能得空过来请安,你们若是想见他俩,那便常来景仁宫坐坐。今个既然赶巧,那也留下一起用午膳可好?”
景仁宫平日里不喜旁人随意进出,但对着三个刚入宫且并无太多利益关系的小姑娘们,我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这三人里还有十三爷胤祥的女儿和惠。这丫头身子弱,性子也安静,年岁不大却是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模样让人看着喜欢,如今在宫里寄人篱下终究不如在自家府上,我能多照拂些也是应该的。
“好啊!听说景仁宫里的点心格外好吃,今个可要讨来尝尝才是。”端柔听我出言邀请,星眸一亮,欢快地点头应下。
“只怕是多有叨扰了。”跟在端柔身后的和惠应是以前听弘昼说过景仁宫的喜好规矩,稍稍犹豫,却见我和钱氏笑着说无妨时,也含笑应下。
走在最后面的淑慎依旧是个话少的,见两位妹妹应下,也顺从地跟着一同往景仁宫而去。
领着三位公主回了景仁宫,都聚在钱氏屋里说话,待茶水点心上罢,又寒暄几句,才问起今天园里起争执的事。
端柔正吃着豌豆黄,听着说起这事,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淑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再答话,继续拿起下一块豌豆黄吃了起来。
被端柔甩了眼刀子的淑慎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似是对端柔的态度不为所动。
和惠见状,怕气氛尴尬,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柔声答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淑慎姐姐性子太软,在宫中难免受些委屈,端柔妹妹看着不忿,又气愤姐姐这性子,便心直口快的说了些重话。”
我和钱氏对望了眼,皆是轻轻一笑。
我对端柔道:“这宫里本就是这般攀高踩低。淑慎不如你们有倚仗,便是去争去闹,只怕反倒是让人看轻了。”
说着,我朝钱氏那边看了眼,钱氏微微颔首,接话道:“这事也好办,平日里我和裕嫔姐姐帮着多照应些,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自然也不敢再造次。”
淑慎起身致谢,钱氏让她免礼。
和惠轻笑应道:“这感情好,有两位娘娘照应,淑慎姐姐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端柔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瞟了眼淑慎轻哼一声道:“她若是自己不硬气些,光指望旁人倚靠又有何用。”
和惠知端柔这小性子,怕熹妃和我误会她不领情,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好在端柔也是个知道分寸的,心中虽仍是对淑慎恨铁不成钢,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便是闲话家常,依旧是端柔话多,和惠补充,淑慎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三个孩子的性格一目了然,一派小女儿家的纯真,看得人心生喜欢。
近晌午时,弘历和弘昼下学过来请安用膳,一进门便见着三个妹妹坐在屋里说话,也很是欣喜。
弘历的性子与端柔投缘,两人最是能玩在一块。弘昼与和惠相熟,性情亦是相当,也有聊不完的话题。唯有安静不显的淑慎又被自动忽略在了一旁。
看着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垂眸不语的淑慎,我心头微微一动。
待用过膳后,我笑着对钱氏道:“孩子们年岁尚浅,正是玩闹的时候,陪我们说了这么会子话,估摸着也烦了。离下午进学还有些时候,不如让他们自个去园子里走走看看,也省得在咱们面前拘束着。”
钱氏听我这么说,自然也笑着应道:“是了,弘历和弘昼如今也少有玩闹的时候,难得有年岁相当的姐妹一同玩耍,哪有陪着咱们的道理。去吧,去玩会,待会让人提醒着点,别误了进学的时辰就行。”
听我们如此说,四个孩子都很开心,唯有淑慎一如既往的安静恭顺。
“我看着淑慎是个安静性子,只怕和这俩小子玩闹不到一块,要不留下陪我们说说话?”待几个孩子起身准备告退时,我突然试探问道。
淑慎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轻轻点头应了句:“好。”
端柔乐得没淑慎的拖累,和惠也知晓我和钱氏的脾性放心得很,于是二人随着弘历弘昼出去,留淑慎一人在屋里陪我们说话。
钱氏看出我应是对淑慎有话要说,借口身体想小憩片刻进了内殿歇息。
恭送钱氏离去,我领着淑慎回了自己屋。
四月的天气有些干燥闷热,屋中早已用起了冰鉴,里面放着镇好的酸梅汤。这原是给弘昼准备的,如今他陪着出去玩耍,想来便是用不上了。
让锦绣盛了碗给淑慎,又端上些景仁宫里小厨房里特制的小点心。
待屏退众仆从,室内只剩二人,淑慎终究是少年心性,定力不足先开了口,小心翼翼地问道:“裕嫔娘娘单单将我留下,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淑慎这话问出,我便笑了——果然如我所料,这孩子其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