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幸好,公道自在人心,孟老爷和孟夫人都已被关进牢中,只待秋后问斩。
孟晚霜更是陪在雍王身边,被囚禁在深宫,凄凄惨惨度过残留的一生。
只有孟晚萧一人,他毕竟不知情,也罪不至死,所以穆砚之放过了他。
但谁也没有想到,孟晚萧来居然不是替孟家求情的。
“我知孟家罪孽深重,陛下和皇后还能饶我不死,草民感激不尽,但草民无颜再见两位。”
“即日起,草民便将离开京城。草民打算用一辈子去赎罪,也将日日在心中求神念佛,保佑陛下和皇后一生平安。”
话毕,他起身退出了金銮殿。
望着他的背影,顾云瑶叹了口气。
穆砚之稀奇:“却不想孟家这坏笋,居然出了一颗好竹。”
“是啊。”顾云瑶亦点头。
他明明是最不该赎罪的人,却将背负爹娘的罪孽活一辈子。
而此后一生,孟晚萧说到做到,他游历半生,一生未娶,晚年在一处偏僻的村庄定了居。
他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教村里的孩子读书。
而正是他这种一视同仁,教出了名满天下的状元和探花,他也终成一代名师,桃李满天下。
击败胡人后,唐知行自请解甲归田,穆砚之准了他的折子。
唐知行终能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与周晨暮一起成了婚。
一年后,周晨暮有了身孕,本是大喜的日子,但福安公主缠绵病榻许久,终是坚持不住,撒手人寰。
不过此时福安公主已近九十,算是喜丧,周晨暮又因早有心理准备,并未太过伤心。
穆砚之也很尊敬福安公主,葬礼上他和顾云瑶都有出席。
葬礼结束后,顾云瑶终于有机会见一见她的旧时好友。
周晨暮眼眶微酸,小腹隆起,但精神头却好了很多。
唐知行一直跟在她身边,替她端茶倒水,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近来身子可好?”顾云瑶拉着她的手问道。
“好很多,这孩子便不闹腾。”周晨暮微微叹息:“只可惜,我还想着让外祖母给这孩子起名,却不想……”
“音华不要过度伤心,你要想想孩子。”
“我知道的瑶瑶,外祖母走的也很安详,只是她这些年一直惦记着表哥,若是他还在,见外祖母一面……”
周晨暮渐渐说不下去了。
邝闲云毕竟是雍王余党,穆砚之不可能饶了他,而自雍王谋反后,再无人见过邝闲云。
众人都传,邝闲云已被穆砚之赐死。
虽邝闲云死有余辜,但周晨暮总是心中有些不忍。
顾云瑶眸光一沉,这段日子,她从未和穆砚之谈起过邝闲云。
但邝闲云那日的举动,顾云瑶却忘不了。
辞别周晨暮,顾云瑶觉得心中沉重,忍不住屏退下人,在邝府里逛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昔日邝闲云居住的别院,那颗银杏树依然在,枝繁叶茂,遗世独立的立在那里。
顾云瑶靠在树上,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
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顾云瑶猛地回头,只见纷纷落下的银杏树叶中,一袭白衣的邝闲云琉璃眸子弯弯,满眼戏谑,正对着她笑。
“都做皇后的人了,还有什么心烦事。”
“你……你怎么……”
他的模样一如往昔,好像从未变过。
“以为我死了?怎么可能,祸害遗千年呢,我可是会活得长长久久。”
邝闲云笑着走来,捡起她肩头的一颗银杏叶,“你近来过得可好?”
顾云瑶仍有些震惊,愣愣点头。
“那便好,要是他对你不好,我可是不依的。如果他今后对你不好,你也可以给我写信,我一定会替你算账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去了哪里?福安公主她……”
邝闲云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已经去见了祖母,祖母走得很安详。”
“你一直都在。”
“是啊,陛下宽宏大量,留了我一条命,这一年我一直在暗中为他除掉雍王和潘家余党,如今终于除完了,我也该去往我真正要去的地方了。”
顾云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有些急切的问道:“你又要去哪?”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会去边疆,替大燕朝守着边疆。”
“我爹爹和我叔父便是死在边疆,我邝家人一生立誓要杀灭胡人,我的命运也应该如此。”
顾云瑶这才松了口气,望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邝闲云认真地看着她。
“顾姑娘。”
他叫她,仿佛她从未成亲,仿佛他们还是少年时。
“我走了。”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吐出这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只留给顾云瑶一个背景。
“邝闲云,有空回来看看音华!”
顾云瑶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邝闲云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并未答话。
顾云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预感。
这一面,似乎便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但不管怎样,知道还活着,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便可以了。
她亦转身离开。
两人背对着,渐渐远去。
刚走出院落,便见转角穆砚之的身影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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