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宵的说法,与黄太医之前给出的判断,并无差异。
之前有多期待,此刻便有多失望。
仙医是传说之中的人物,如果她都说不行,难道得是要找到失踪了多年的顾夫人?
这无疑是不可能的事。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早已失踪多年,顾鹰将军还活着的时候,已是多方寻找,更在当年出事的断崖之下,反复探寻,连这样子都没寻到人,那八成是凶多吉少吧。当然,从一开始,唐王府这边也从未将求救的重点放在顾夫人身上,这会儿想起来,也只是遗憾,并不失落。
琼宵对于别人的想法从来不在意。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顾惜年的身上:“大姑娘,这毒素存在的时间越长,以后拔出起来就越是麻烦,若要救人,拿到解药是最快的办法。”
顾惜年的眼梢一跳,琼宵说的是最快,没说是唯一。
“还有其他备用的选择吗?”她要做到心里有数。
琼宵点了点头:“有是有的,但也只是吊命罢了,生不生死不死病不病的状态最熬人,不是良策。若是最后确定拿不到解药,等震华姐姐从外返回,属下与震华姐姐再联手,虽是无法拔毒,但给王爷多拖延些救命的时间还是能做得到。最起码,属下有把握能做到,王爷再不必像现在这般,只能无意识无知觉的躺着。”
不知为什么,顾惜年发觉,在琼宵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两位太医的情绪,陡然间变的紧张了许多。
能让唐王醒过来的消息,他们是感到高兴?还是感到不安?
没再琢磨许多,门外已有人在催了。
顾惜年在盛宴行身边坐了好一会,心中想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若是能安好的活着,倒也是赏心悦目的好风景。
他与她名为夫妻,实则与陌生人差不多。
但美好的事物,谁都不忍心毁去。
顾惜年念着一份情,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的王府给了她遮风挡雨的去处,这情分,顾惜年就计在了盛宴行身上,并且努力想要回报。
“回去吧。”
夕阳已近,她才站起身。
出了竹屋,依然是坐那辆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走黑漆漆的暗道,她只能凭借感觉来辨别方向。
一直回到了小院,才有人开了车门,让顾惜年和琼宵下了车。
护龙卫要走了。
顾惜年突然道:“喂,你等下。”
段小白站定了在了那里,他转身,疑惑的看着她。
“你回去后,他就能回来了吧?”她问。
段小白更加疑惑:“谁?”
“段小白。”
一阵尴尬的沉默,突然蔓延开来。
顾惜年不留情面,直接就把事情给拆穿了。
“我就是。”段小白闷了好半天,徒劳的强调。
“不,你不是。”顾惜年摇头,笃定的说。
“我是。”段小白尽力用处了最笃定的音量。
还别说,那粗糙的声音,沙哑的音调,冷若寒冰的气势,真的有以假乱真的架势。
可顾惜年仍是不肯妥协:“你不是。”
这种车轱辘的话反复说,也没有意思,她抽出长软剑,劈头盖脸,直抽了过去。
段小白立即躲闪,但并没有还手,只是用怒斥:“做什么?”
顾惜年走的是快打快攻,比之在竹屋那边动手时的架势还要猛,像是在对待死敌,招招都要取人性命。
段小白一开始还在避闪,但很快他发现,若自己再一味的躲避,而不去回击,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被顾惜年给打趴下了。
等到他开始还手的时候,顾惜年出招不仅没有减缓速度,反而是压迫感陡然增加到了一倍。
不到一百个回合,顾惜年低斥:“你倒下吧。”
段小白应声而倒。
他的脖颈要害,被剑锋抵住。
抬眸望过去,对上的是顾惜年嘲讽的眼:“你如果真的是段小白,你不会打不赢我。”
段小白垂眸:“意外。”
“既然你觉得这次是意外,那就再来打过。这一次,你是自找的,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段小白翻身而起。
可不出十招,随着顾惜年又一声:“你趴下吧。”
段小白再次倒地,身上的骨头,像要寸寸折断一般,疼的不成样。
“外表可以作假,但武功不能。无论多少次,只要你的功夫达不到真正的段小白那般境界,你就还是得倒下,想假装他,其实挺不错容易。”
这一次,他没作声。
“你露出的破绽可不仅仅是这样。”顾惜年语气嘲讽,“我和段小白交手到现在,哪次出手,他都不曾视我为主,手下留情,一旦开战,必是拼尽全力,而你,心中仍有尊卑的畏惧。”
假段小白的嘴角咧了咧,心中暗叹,他哪里知道这么清楚的细节?临时被抓过来,原以为只是送她走一遭,谁知还要动手。
“另外就是,段小白在我面前坦荡大方,有时比我还像个主子,而你,畏畏缩缩,下意识的想要站远些,免得被我给看出来什么。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已经确定了真假。”
“为什么,不立即拆穿?”假段小白艰难开口。
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就是只耍猴人手里边牵着的那只猴。
“想看看你们打算做什么。”顾惜年回答,“原以为还有特殊的安排,没想到,段小白派你来,竟然真的只是让你假装一会段小白。”
假的这位低下头去,突然反应过来,顾惜年跟他说这么多,其实还是在套话。
既然拆穿了,那便拆穿吧。
他这一顿罚是跑不了了,当有了这种觉悟,反倒坦然。
“行了,你非是我的敌人,你走吧。”顾惜年收了长软剑,随意的交给了一旁的琼宵。
她缓慢往台阶之上走去,一直到了最高点,才道:“回去记得告诉真的那位,除非他不再出现于我的面前,否则,今日之日,他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至于那假的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五味俱全,顾惜年可不关心了。
进了房门,琼宵忙着张罗准备药浴,顾惜年的身子同样是大伤叠着小伤,明伤裹着暗伤,马上四国大比即将开始,时间不多,琼宵也总想着再帮她调理一下。
等顾惜年的身子整个没入到药浴之中,琼宵才叹了口气:“主子,有件事,属下虽然还没有确定,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琼宵犹豫着开口:“王爷的身子,的确是被阴阳风水毒和黄太医所布下的几十种毒素侵袭,黄太医一再的强调王爷此刻的身体状况是有多么的凶险,可属下查验之后,却是发现,王爷的状态其实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生死难测,正相反,奇毒、异毒和剧毒遍布全身,他不止没死,而且体内还潜藏着一股勃勃生机,此消彼长,形成平衡的态势。可属下真正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脉象,王爷并不该昏迷不醒,反而应是如同正常人一般自如行走才对。”
顾惜年无声的睁开了眼。
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段小白与盛宴行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大雨之中冷然从面前经过的矜贵绝色和日日抱着重剑守在旁的两个人,看似没有任何相似,但实际上,真的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