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院门推开。
大毛回归,打断了陈风的思绪。
陈风绝对会对小桑下手。
嗯。
这里没有什么打不打得过的事,你们想多了。
陈风字典里没有怂这个字。
他没有,他不是,你们瞎想。
看到大毛,陈风明白,燕慕白安全到家了。
葛爱兰和重获自由的妇女团,也应该到了竹林,开始了她们的新生活。
往后。
抽时间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都是一群苦命人。
该死的人牙子……陈风内心止不住又啐了一口。
见着大毛,陈风又想起了二毛的伤势。
既然刚刚得到枯木逢春医疗术,那是不是可以在她身上尝试尝试。
一道清光毫无征兆在二毛脚下升起,惊得她条件反射裂开了獠牙,躬身曲背,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青色的柔光洗礼着二毛的身体。
木属性的气息在小院流转。
就连枣树上的叶子,都瑟瑟有声。
似乎在为这种“味道”欢呼。
若论这清光是生命气息,有点太过。
但又的确有生命气息的奇效。
治疗效果是显著的。
二毛骨折的小腿,身上受到的创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银尸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血肉之躯。
但从这次的治疗从结果看,疗效不错。
就是不知道施加在人身上,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奇效。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进展。
不消片刻。
二毛完好如初。
陈风默默感受,枯木逢春这个技能的发动,还是以自己的血气为基础。
如果受了重伤的是自己,血气枯竭的话,那就要重新评估。
不管怎么说,枯木逢春,是一个绝佳的辅助技能。
忙碌完毕,陈风点了点头,摸着肚子朝琉璃笑道:“饿了。”
看着陈风施展了一手回春术法,琉璃也不觉得稀奇,反正自家的猪,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欸地甜甜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这还是猪第一次主动要我下厨呢,等下可得多加点“糖”,做一顿好吃的。
这边琉璃应声刚落。
院外又传来道谢的声音。
人未至声先闻,秦淑芬笑得合不拢嘴,带着燕慕白和燕文姬,联袂前来道谢。
隔壁三母子,拧着大包小包,刚进门,秦淑芬就要拉着两个孩子下跪磕头。
陈风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三人还没跪实在,就被他拉了起来。
“秦婶,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邻里乡亲,再说了,孩子们喊我一声叔,咱是外人吗?”
“不是外人,不是外人。”秦淑芬念叨着,喜上眉梢,愁云惨淡的脸都还没消尽呢。
“也没什么好致谢的东西。”秦淑芬拆开大包小包,指着里面的吃食,“就一个猪头,还有点凉菜,还不是之前听说老燕要回来,炖的个猪头,还没切过呢,你们尝尝。”
秦淑芬揩了揩手,想要去拿猪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陈风嫌弃,双手虚伸向猪头,愣在了半空,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陈风毫不在意,手上还脏兮兮的带灰,直接往猪头上拍,兴冲冲道:“感情好,我还真馋这一口,这么的,秦婶、慕白、文姬,今儿都别走了,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们整几道好吃的。”
燕文姬眼前一亮,嘶哈嘶哈的哈喇子,吸嗦吸嗦往肚里咽,喉咙都快被她伸直了,刚刚因为猪头送人,吃不成好吃的,显得闷闷不乐的心情,瞬间明朗。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太失礼,却又忍不住,只把充满期盼的目光望向秦淑芬,希望她赶紧答应。
燕慕白则是一脸神神秘秘朝陈风挑下巴使眼色,搞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与眼下的环境完全不搭嘎的嘛。
“那怎么好意思,使不得,使不得。”秦淑芬侧着身,摇头摆手,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就这么说定了。”陈风斩钉截铁,看着秦淑芬的作态就想笑……这婶儿,跟前世推辞红包的阿姨一样,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是诚实得很。
“琉璃,出来招呼秦婶儿一家,今天我来下厨,你别忙乎了。”
陈风荡气回肠地喊了一嗓子,说了句“随便,当自家一样”就进了厨房。
厨房的火才刚刚升起,琉璃有些不情不愿,心想自己又表现不了厉害的厨艺了,不过陈风下厨,她还是充满期待的。
琉璃撇了撇嘴,心情转好,给陈风交代一句“盐在这里,糖在这里”,就欢喜地冲出厨房。
陈风看着“盐罐”和“糖罐”的位置,苦笑着摇头,把两者对调一下,这才算是真正的盐是盐,糖是糖。
陈风在厨房里摆弄了起来。
他前脚进,燕慕白后脚就跟了过来,悄悄跟陈风耳语。
“我会保守秘密的,你放心,我谁都没说,我娘问起过,我说是被青皮欺负,你赶来救了我,你也替我瞒一下哈。”
“我知道我爹和你一样,都在做了不起的事,放心吧,我懂,跑马帮的叔叔。”
燕慕白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搞得陈风还有些不好意思。
也好,燕慕白能这样想,陈风编好的借口,都不用给秦淑芬讲了。
至于燕慕白的误会,就让他误会吧,谁小时候还不把老爹当英雄。
陈风厨房忙活起来。
院中的一大家子也没闲着。
大毛挥汗如雨,挥舞着两界阴阳煞断刃咔咔劈那根残木,准备当柴火。
只不过,刀是好刀,木也好木。
两者相碰,却尽是四溅的火星。
跳到枣树上,忧郁着神情,深沉得如雕塑,仰头望渐起散落星辰的小桑,听到那劈柴的声响,脸皮都在抽抽,强行压下了好几次想砍人的冲动。
枣树下,燕文姬吸着鼻,闻着厨房飘来的肉香,心不在焉地哈哈练剑。
她在用这种出声的方式,掩盖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喂,漂亮小哥哥,你是陈叔叔和女帝姐姐的孩子吗?”燕文姬仰着脖子,手中劈砍木剑的姿势不变。
小桑的眉毛微不可察颤了颤,面无表情,望着星空,一脸忧郁。
燕文姬见人不搭理,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话,“哦,不是啊,那你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吧,跟我哥哥一样哩,我曾问过我娘我们是哪来的,娘说哥哥是垃圾堆里捡的,我是买大葱的时候送的……”
燕文姬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说着没营养的话,刻意找小桑聊话题。
随着燕文姬的絮叨,小桑额头青筋隐隐,颜色都快变成黑色的了。
“洗手准备吃饭了,文姬。”
“来了,娘。”燕文姬一夹木剑,还仰头朝小桑招呼,“吃饭前记得洗手哦。”
说完,也不管小桑什么反应,自己撩起小腿,奔得飞快。
小桑纹丝不动,抬头望天的姿势,肩头明显稍稍一沉,一口长长的呼气拉出深深的节奏。
一旁阴沉着脸,观察许久的燕慕白,扭头见妹妹走远,这才东张西望,假装踱步到枣树下,低声朝小桑说话。
“小屁孩,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你们还小,有很多事,你们承受不住,敢喜欢我妹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给小桑气得,浑身都抖了几抖,眼中的颜色都变了,左眼幽蓝,右眼赤红,还在隐压怒火,小手都捏了起来。
枣树下鱼池中的红鲤鱼与绿鲤鱼,惊得高高跃起,噼啪一声落在池中,却是没有溅出一滴黄泉水。
处于暴走边缘的小桑,毫无感情地瞟了一眼,目中渐渐清明,又慢慢恢复了那事不关己,万事无趣的忧郁样子。
阴烛:“提醒一下,仁至义尽了吧。”
阳暝:“同出扶桑,天生亲切,想不到祂最后落到如此下场。”
阴烛:“说到底,还是虚空兽,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我当年,一统黄泉,不也是想着早晚一天复仇吗。”
阳暝沉默半响,才再度同阴烛意识交流,“我当年行错一步,爱上了剑炉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阴烛:“当年一战后,我本尊陷入沉睡,以为你过得很好,一直没有找你,对不起。”
阳暝:“都过去了,现在不也挺好,连她的潜意识都甘心过平静的生活,恐怕她冷傲的内心下,真实的想法莫过于此吧。”
阴烛:“是吧,每个人心中都有向往的生活,现实而不得,只能以这种方式聊以**。”
“要加菜不?”琉璃似有所感,跟秦淑芬摘着菜,下意识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两条鱼,要不红烧吧。”
二毛可不认为女主人是在开玩笑,在菜园子放下手中的犁耙,转身进了厨房拿了把刀,开始在磨刀石上嚯嚯嚯磨刀。
“不用了,菜够了。”陈风的声音隐隐从厨房传来,二毛也随之停下了磨刀的架势。
阴烛、阳暝松了口气,在池中吐出一串长长的水泡。
却是又听陈风喊道:“红烧太浪费,下次改清蒸。”
阴烛,“……”
阳暝,“……”
……
凉拌猪耳、葱香猪舌、手撕核桃肉、蒜苔炒猪脸、红白萝卜炖猪头骨,外加一盘当季小青菜。
陈风围裙一解,齐活。
大毛、二毛院中支起桌子,还点了几个灯笼照亮。
“吃饭,吃饭,上桌,上桌。”陈风招呼着大家,数来数去,怎么总感觉少一人。
他抬头一看,枣树上不是还有个忧郁小王子?
“小桑,下来吃饭啦。”陈风招了招手,一脸讨好,不讨好不行啊,这厮不能当小屁孩视之。
卑微的凡人……小桑内心波澜不惊,直接无视,面无表情,鸟都不鸟……无知的弱鸡,我堂堂扶桑灵韵……
“吃饭,听到没。”琉璃以筷敲碗,语气不急不缓。
“来了。”小桑一个半跪跃地,还很乖巧地洗了洗手。
陈风,“……”
他不禁感叹……哎,新人进院,本主人地位—1。
……
翌日清晨。
陈风去镇魂司上值。
隔着班房老远,就听到同僚在议论前一天的事。
“听说没,远近闻名的洪府,偌大的家族,被人平了。”
“这么大的事,谁还能不知道,不过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我听大理寺少卿说了,查出来洪府多年来,干着人牙子的勾当,糟践了不少童男童女。”
“这等畜生,死有余辜。”
“不过,洪府上下死得蹊跷,听说是被一伙侠盗干的,出动了足足几百人。”
“胡扯。”当即就有人反对,听那大刺刺的声音,应该是陈明廷无疑,“侠盗能有这手段?还几百人,你当京都的城卫是吃干饭的?我听说是人道至尊出手了,天降神掌,拍苍蝇一样。”
欧举廉抬杠的声音响起,打断陈明廷,接口道:“不不不,这还不止,我有认识的人是敛容师,从尸体的死状推测死因,据说那是仙尊手段。”
“切~越吹越离谱。”
“是你们先吹的。”
陈风面露古怪,不过听大家的议论点,都停留在洪府,按道理来说,桑树村的动静可比洪府大多了,没道理没人知道桑树村的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桑树村大战之时,前有光晕笼罩,隔绝了时空,后有冷傲琉璃出手,以她的逼格,应该收了收尾。
但是。
这么大一个京都近郊的村庄就这样消失了,一夜过去,消息还没有散开。
说明两点。
一是桑树村此前排斥外人进村的行为,的确起了效果,时间一久,世人快把这个地方给忘记了。
二是,要么早已被人发现,却因为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封锁了消息。
前者只能是一时,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人知道。
应该就是后者了。
那么大块犹如世界末日、满目疮痍的地方,是谁出手善后了呢?
斩妖殿、伏魔堂、镇魂司,一一被陈风排除。
至少他认为,那个笑得如沐春风,令他冷不丁会觉得不舒服的冯步成,性格看似豪迈,实则粗中有细的韩林,还有风火两相,男女不分的上司金封尉,都没有这改天换地的手段。
陈风飘了啊,连京都三大巨大都没放在眼里了。
也难怪他飘。
接触的尽不是人。
不说别的。
就说他的小院。
两具任劳任怨,干苦力不吭声的银尸。
两条为自家小院调解风水的阴阳火灵。
扶桑残存灵韵,没事蹲枣树望天的忧郁王子小桑。
还有个掏出逆命尺拍脑门,能开十息无双的无敌琉璃。
就算搁头猪仔在这小院里,眼界那也是拔得高高的没得说。
何况前一日,什么树人、桑种、蚕宝、捉虫郎……等等等,大战了好几场。
还别说,陈风真有飘的资格。
低调低调。
咱十一爷,可不是显摆的人。
该出手时不含糊。
该苟时那也是闷不吭声。
若不是燕慕白牵扯进了人牙子组织。
陈风也不至于不再修行苟神神功。
有些事,能苟。
有些事,你让他苟,他也不会苟。
反正陈风不后悔。
哪怕没有冷傲琉璃出手,真的死在了桑树村。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
生而为人,有时候啊,有些事啊,说不清。
想干就干了。
没什么大道理。
哪有那么多道理。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条。
人。
首先要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