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屋内,在壁炉橘黄色的温暖火光笼罩下,西蒙正和他的老朋友伊赛尔男爵布鲁斯坐在靠背椅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交谈。
随着北方战事的持续,伊赛尔男爵想要从西蒙这里购买一批十字弩。
十字弩在瓦登海边的各个公国中是个稀少罕见的武器。
这里的人们习惯于用弓箭狩猎,精密的十字弩弩机对于工匠们而言复杂,对于猎人和弓箭手们而言昂贵且没有性价比,因此,在这些公国中,几乎找不到几个会做十字弩的木匠铺。
伊赛尔男爵上次从信差那听说西蒙的领地中看守城堡的士兵很多人手里都拿着十字弩,他在惊讶之余被勾起了一段回忆——在几个月前的一次战斗中,他注意到了一个来自地中海沿岸的雇佣兵,虽然他手里的十字弩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飞出的弩箭却穿透了一个骑士胸前坚固的锁子甲。这令他大为震惊。
一架做工精细、威力巨大的十字弩价格在北部公国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有钱有势的大贵族们也不会奢侈到大量购买给手下们列装。
伊赛尔男爵想,西蒙应该是掌握了制造十字弩的工艺,才能够让十字弩在他的城堡守卫中普及。
现在,东弗里西亚公爵在战争中越来越显颓势,弗兰德斯公国的军队已经开始在东弗里西亚的土地上攻城陷地了。这可让公国内的各个领主们愁得焦头烂额。
虽然伊赛尔男爵对自己城堡的堡墙很有信心,但他最担心的是敌人全副武装、以一当十的骑士们。
弓箭手的箭矢无法射穿锁子甲,而那些私兵们近战也无法和从小训练的骑士们匹敌,只有十字弩才能有效地穿透他们的护甲,令他们毙命。
因此,伊赛尔男爵亲自来到了西蒙的领地,顺便也躲一躲他领地内各种烦心的事情,放松一段时间。
“我的朋友,不瞒你说,我的私人工匠确实会制造十字弩,”西蒙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不如对自己的盟友实话实说,说谎会对二人之间的信任带来裂缝,“我理解你所处的困境,我很乐意让他们停下手头的工作,为你制作一批十字弩。”
“上帝保佑,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的朋友,”伊赛尔男爵总算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最近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简直快将他给压垮了,“我想,五架十字弩应该足够了。”
伊赛尔男爵没把话说全,事实上,他的财政状况捉襟见肘,划分给购买武器的预算只能够担负五架十字弩。
“没问题,我的朋友,不过你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收到这批十字弩了。按照工匠的制作速度,最快得需要三天能做出一架十字弩来。”
“价格的话……”
“如果在科隆的工匠那订购十字弩,价格是每架十二枚徳涅尔银币。当然,看在我们友情的份上,你只需要为每架十字弩出八枚徳涅尔银币就行了。”
“太感谢你了,西蒙。要知道在战场上,骑士的陨落往往会对敌人士兵的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如果这批十字弩使用得当,我想我肯定能从敌人的围攻下笑到最后。”
笑着送别了留下二十徳涅尔银币定金的伊赛尔男爵后,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暗了。
“老爷,朗格伯爵的手下朱利安爵士求见。”一直站在墙角的小克莱因对着西蒙说道。
“我知道,”西蒙刚刚还充满了笑容的脸庞冷了下来,“现在可以让他进来了。”
事实上,当朱利安还在科奥瑟村的酒馆里喝酒时,他在酒馆中安插的眼线便第一时间来到长屋中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现在,整个村庄中的士兵和守卫都有意无意地散布在长屋的四周,如果朱利安一行人有任何异动,他们能在第一时间拿下他们。
“你现在可以进去了。”看守院门的士兵对着等候多时的朱利安说道。
朱利安心中的火气又燃烧了起来。他在门外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他感觉自己有点像西蒙的宫廷小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走进了院子,但身后跟随的卡斯贝特却被拦了下来。
“你不能进去,”年轻的士兵说着,一把拉住了卡斯贝特的胳膊,“我接到的命令是让朱利安爵士进去,而不是让你进去。”
“放开我,你这没事找事的蠢东西,”卡斯贝特原本便充满了不忿的心此时越发烦躁,“我可没听说过哪个领主不准客人的侍从进屋的!”
“卡斯贝特,”朱利安回过头,“在外面等我。”
“可是……”
卡斯贝特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怒视着守卫的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嘴里嘟囔着难听的咒骂之词。
朱利安刚刚进门,便看到西蒙以一种舒服的姿态躺在壁炉旁边的靠背椅上,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警惕与狐疑。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朱利安,或者说,领主朱利安。”
“西蒙阁下,我为朗格伯爵大人捎来了他的问候。他将于下个月的第一个礼拜日举行婚礼,他希望作为他兄弟的您,能够在当天参加他的婚宴。”朱利安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从腰包中拿出了被焦红色火漆封住的羊皮卷,递向了西蒙。
“是吗,那请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向他捎去祝福。届时,我会亲自为他挑选一件礼物,一件昂贵、足以配得上一个伯爵的礼物。”西蒙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让身后站着的小克莱因从朱利安手中接过羊皮卷。
“当然,我会向他转达的,”朱利安点了点头,“另外,我还为您的封臣加布里埃尔捎来了问候,他在我的行程中热情地款待了我,不得不说,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东道主。”
“我知道了。”西蒙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加布里埃尔在和朗格的人私下勾连么?应该没有,不然朱利安也不会这么蠢地在他面前夸奖他,这听上去更像是离间计。
“还有别的事情吗?”西蒙伸了个懒腰,有些懒洋洋的问道。
“没有了,祝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健康,尊敬的西蒙男爵。”朱利安敏锐地察觉到西蒙这是在赶客了,他不指望西蒙会留他一起共进晚餐,说实话,这正如他意,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看着朱利安离开了长屋,西蒙从腰带的刀鞘中抽出匕首,挑开了羊皮卷上的火漆封蜡,读起了朗格的来信。
“哈,沃尔夫伯爵的女儿约瑟菲妮,可真是门当户对啊。”西蒙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沃尔夫伯爵是科隆公国内册封的第二位伯爵。事实上,在当时与洛翁伯爵的战争中,最后损失最小的也就是多尔斯滕家族的领地和沃尔夫男爵的领地了。
当科隆公爵册封了朗格为多尔斯滕伯爵后没多久,他也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沃尔夫男爵册封为了伯爵。与朗格相同的是,公爵同样在原洛翁伯爵领赐予了他一块飞地。
因此现在公国内有两个伯爵,以及五个直属于公爵大人的男爵。
西蒙想,如果朗格利用婚姻与沃尔夫伯爵成为了姻亲盟友,那么他极有可能在下一步调转枪头,伪造自己领地的宣称,挑起战争。
除了研发更多提升生产力的工具、更多威力强大的兵器之外,他还得联合更多的贵族,缔结更多的同盟,为自己争取力量,捍卫自己的领土。
毕竟,两个伯爵联合起来的力量远远不是他一个男爵能够承受得了的。
“大人,您要为朗格伯爵挑选一件什么样的礼物呢?”小克莱因见西蒙起身要出门,一边将墙上的披风取下,一边问道。
“或许可以是一张用狼皮编制起来的大地毯,”西蒙摸了摸他那光溜溜的下巴,在心中默默地说出了下半句,“一张人走上去不会发出一丝声息的地毯。唉,但愿我永远不会有用上它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