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好友进入境组的理由，伊泽润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柳吉顺一念念不忘的邻居男孩就是安格斯特拉，然而在七年前他初见安格斯特拉时，这只和boss格外相似的小乌鸦对顺一毫无印象。
    他不希望好友见到安格斯特拉，可有时候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所以比起千日提防，不如顺其自然。
    伊泽润这么想着，懒洋洋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办公室内的空调温度适中, 他刚才小睡了一会儿，现在再闭上眼也感受不到什么睡意，但他就是不想起来。
    平时工作那么多，难得有时间休息，肯定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反正boss在这点小事上肯定会惯着他。
    他趴在那里当咸鱼，另一边boss可不轻松。从他下午踏入办公室起boss就在工作，到目前为止晚上九点多，桌面上的文件仍然堆积如山。
    “工作还有那么多吗？”伊泽润感到良心微痛。
    “我已经处理掉大半了，最近乌丸集团在并购公司, 需要我过目的文件非常多，还有新一年的政治献金数额具体多少，也是我来拍板决定。”
    “……政治献金给哪里？”
    “捐给警视厅和警察厅的费用。”boss说，“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财团对日本警方上层的公然行贿。”
    伊泽润人是在境组/警察厅/动物园组织跑，但从没忘记过自己真正的效忠对象。组织明面上的乌丸集团是日本最富有的财团，目前市值已达88万亿日元，在世界各地总共有220多万员工，进行什么活动都容易上新闻。
    从集团总部转移到西多摩市开始，boss就开始进一步扩大集团规模，主要在房地产、金融和医药。
    尤其是医药行业，乌丸集团本身就是制药公司出身——boss似乎想完全垄断日本的药物和医疗器械市场。
    伊泽润一直觉得他们组织和其他犯罪组织不一样，其他组织犯罪是为直接赚钱，而他们是为了以更快更利落的方式暗中扫除障碍，帮财团获取更大的利益……
    比起犯罪组织，他们更像是资本财团阴暗面的化身，是阳光下的参天大树周围的那些阴影。
    只要大树在, 阴影就永远不会消失。
    伊泽润摊在沙发上，呆呆地注视着上方的天花板，心里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不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是他对安格斯特拉的手下有敌意，他只是很好奇那些卧底发现了boss的身份后，会是什么表情？
    因为公司福利待遇有无数作为社会中坚力量的追捧者支持者，手里握着足以动荡国家经济的大量财富，这还只是乌丸集团，没算上那栋纯金打造的黄昏别馆的价值……这个在顶级财团说一不二、富可敌国的掌权人，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犯罪组织头目。
    你们会怎么做？
    你们能怎么做？
    伊泽润什么困意都没有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在期待去游乐园玩乐的小孩，里面满是毫无恶意的期待和兴趣。
    “喵呜~”
    细微的猫叫响起，伊泽润循声看去，看见折耳猫莫尼在沙发下面，一双蓝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啊，抱歉，抢了你的枕头……”
    伊泽润瞬间起身腾出位置，他把抱枕放在一边, 双手捧起莫尼小心放在上面。
    深受boss爱护的宠物猫很开心地喵了一声，然后在一位组织重要成员让出的抱枕上躺下。
    伊泽润看着抢了他位置开始睡觉的猫咪, 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要主人不始乱终弃，被爱和温柔所驯养，会是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但反过来……
    伊泽润转向不远处的落地窗，窗边是一个豪华的金制鸟架，那只名为戈尔德的三足乌鸦安安静静地停在上面，脑袋安安静静地低垂着。
    它最前面的那只脚，彻底扭曲畸形。
    ……被一寸寸碾碎所有傲骨和全部信仰的驯养，可就没那么幸福了。
    ————
    杯户町，齐藤家。
    “唉……”
    哄完儿子睡觉下楼的小林清志一进客厅，就见岳父齐藤教授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他满脸疑惑，把目光投向在厨房准备水果的妻子美穗。
    小林美穗端着果盘走过来，先是轻声询问儿子怎么样了，接着才解释道：“父亲看了上午的新闻，很担心你未来的工作会不会很危险。”
    小林清志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微笑，心里一片柔软。
    他七岁就被齐藤教授收养，他在这个齐藤家长大，结婚后也没有搬出去——他既是女婿，也是儿子。
    “没关系。”小林清志开口安慰，“如果真的很危险，大不了我辞职。”
    他跟警校里很多热血青年不一样，他跑来当警察，不过是图福利好和不容易失业。职业组警察升职比较快，只要熬过几年升上去，他就不用经常出外勤，能有更多时间陪家人。
    当然，他入职后肯定会好好工作，愿意偶尔加班，但绝对不会有什么为民众牺牲的觉悟。
    不管是先天遗传到的父母冷血，还是后来因为父母而从小遭遇的冷眼，都让小林清志对家人以外的人相当冷淡，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朋友。
    他能平安通过公务员考试和警校数次考试里的心理测试，全靠他大学时辅修了心理学，知道怎么答题才是能通关的正确答案，那些并非他心里真正所想。
    上午看到山寺幸一在全国直播过程中被射杀，小林清志只惊讶于犯人的胆大包天，敢在众目睽睽下动手。
    他会对这位同期的死感到惋惜，却没有太大的愤怒，更别说像几个愣头青那样捏着拳头发誓要入职后找出凶手。看到这一幕，他的反应是——是不是想太多了？轮得到你们这些新人管这事？
    对正义的执着？他没有，他只有对妻子的执着。
    对国家的热爱和献身？他也没有，他的爱全部……九分给妻子，生下一分岳父和儿子平摊。
    如果反过来给家人带来麻烦，小林清志会毫不犹豫选择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