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蝴蝶在一簇鲜花丛上飞舞着,一只红毛小狐狸蹿出,爪子勾向蝴蝶,却被蝴蝶轻易的躲开,小狐狸身形不稳,蜷缩起来,滚出花丛,立即打挺起身,甩头晃身。
似是对蝴蝶有执念,小狐狸一路追去,不时跳起,玩心很旺盛,这红毛狐狸体型娇小,看起来是刚出娘胎不久,对周遭事物很是新奇。
追蝴蝶时,小狐狸来到了一村外的山林,它惊喜的伸着鼻子,嗅着,很快便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无法动弹的兔子,双脚被什么东西夹住,血肉模糊。
小狐狸扑了上去,正好饿了,饱餐了一顿。
此后的半月里,小狐狸都会过来觅食,收获颇丰,总会有兔子或是山鸡被定住,小狐狸只需过去进食即可,只是小狐狸对周围的危机全然不知。
最近猎户们发现,陷阱捕获的猎物被啃食过,就放下了一种绳套在捕猎陷阱外,一旦叼走陷阱里的猎物这种绳套就会启动。
清晨,小狐狸准时的来到这片森林,它似是还未睡醒,舔爪抹眼,一晚上过去又多了些猎物,小狐狸兴奋的奔向一只兔子。
在啃食了一阵后,小狐狸打算把没吃完的猎物带走,它吊起猎物的刹那,绳套启动,随即小狐狸剧烈的挣扎起来。
一直到小狐狸的后腿鲜血淋漓,它依然无法挣脱,只能无力的耸拉着脑袋。
黄昏时猎人们来了,一看这只红毛小狐狸,便开心起来,因为小狐狸火红色的毛皮很漂亮,可以卖给有钱人家当宠物,再不济宰杀后这皮毛可以做条围脖。
一连两天,小狐狸都在笼子里,它惊恐的不吃不喝。
来到一处人山人海的集市里,小狐狸嗅到了一股香气,惊醒过来。
不少女子都围过来,小狐狸用尽最后的力气龇牙咧嘴,不少人都感兴趣,但一听猎人说要十两银子便退去了。
毕竟这小狐狸生得可爱,皮毛又漂亮,面对笼子里塞进来的食物,小狐狸吃不下,伤口疼得厉害,它只是耸拉着头,漠然的望着笼外来来往往的脚。
猎人望着无人问津,只能降价了,但还是要六两银子,有人只愿出一两银子,已到落日时。
猎人看小狐狸,被套绳割伤的腿都发黑起来,而小狐狸也越来越没有精神,怕是活不久了,卖与不卖犹豫过后,猎人还是不卖。
这么柔软上好的狐狸毛,最少也能卖五两银子,猎人起身直接从笼子里拿出小狐狸,粗暴的把它拎了起来,挂在挑杆上,打算到附近的皮具店。
小狐狸似是知道要死了,泪水流出,眼前是一片白。
“哎呀,梅公子,要什么呢,我这里有山鸡,野兔。”
“这狐狸怪可怜的,怎么把它倒吊着。”
猎人急忙解释说,已经要不行了,正打算把它卖到皮具店去。
“多少钱我买了,赶紧把它放下来。”
小狐狸被人放了下来,猎人知道这梅公子是这后岭镇的大家,有的是银亮,便开价十两银子,梅公子的伴读小书童南伯阳不满了,随即和猎人争论起来。
最后以八两银子买下小狐狸。
“公子,我看这小东西不行了。”
梅公子笑着摇头,去了药铺,药铺老板一听说是给狐狸抓药,虽无奈却还是值得照办,开了些外敷的治伤药给梅公子。
梅公子很怪,在本地是出了名的怪,他整天无所事事,对家业置之不理,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瓦片怎么烧制,地砖怎么打磨,收成要怎么才能好点。
很多事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才会做的事,梅公子倒是挺感兴趣,经常和一些路过的猎户买下活物又放掉也是其中之一,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年纪了,却一连推掉了十多个媒人介绍的女子,也从不见他去风月场所。
梅府的老爷夫人都很着急,毕竟梅公子是独子。
回到家里,梅公子给小狐狸处理伤口,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
梅公子又吩咐南伯阳把鲜肉捣成泥,用热水烫熟,用小勺子喂给小狐狸。
一连几天,小狐狸活了回来,变得精神了些,但走路还是坡脚,躲在房间角落,只在喝水吃食时才会出来。
直到某天,房门打开,小狐狸奔跑了出去,这是一个宽大的后院,中间有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梅树,小狐狸迅速的爬了上去,躲藏在了树枝中。
一连几日,梅公子都会把食物和水放在老梅树下,小狐狸每天无人时都会在院子里玩耍,并没有想要离开。
渐渐的小狐狸开始和梅公子接触起来,它不再害怕他。
梅公子一来到后院,小狐狸就会热情的从树上下来,跑到梅公子脚边蹭着。
平日里梅公子来后院是练剑的,一招一式看着有榜有眼,但实则一般,梅公子花钱去城里找一些修道者学,但天资一般的梅公子,还是想要修道。
梅府的老爷夫人痛心疾首,无论怎么苦口婆心劝,梅公子就是要修道。
“小狐狸,你不要天天挠老朽的树皮。”
某日,小狐狸听到了声音,它不知这声音是来自哪,在一阵琢磨后,原来是这颗老梅树和它说话呢。
小狐狸就这么在老梅树上住了一年,它变大了不少,而且能听懂的话也越来越多,眸子里时不时会闪过绿光。
“老梅,不帮帮梅公子吗?”
小狐狸能和老梅树对话了,老梅树叹了口气。
“这人与咱们妖不同,老朽没什么帮得上的,倒是你灵智刚开,就进展得那么迅速,实属难得一见。”
老梅树也觉得惊奇,虽动物变成的妖要比他们这些花草树木妖灵智成长快得多,但瑶香从能说话到明白一些事理,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老梅树每天都会和小狐狸讲这世间的种种,包括梅家如此兴旺,也是老梅树暗中帮了一些,梅家的田园里每年收成都是最好的。
这是为了回报梅家的祖先,过去梅家的祖先也是一位修道者,和梅公子一样,也是毫无天资的修道者。
那梅家祖先来到此地后,便在老梅树刚刚灵智开时住在了老梅树旁的破屋子里,终日勤奋练功,只是毫无长进。
之后某年里,爆发了山洪,老梅树彻底的被埋住了,似是日久生情,梅家祖先不愿这颗陪着自己练功修行数年的老梅树就这么死了,独自一人奋力的刨土。
一天又一天,日夜轮转,一直到见到已经枯萎得快要崩裂的老梅树的根部时,才停手。
老梅树活了下来,便开口和这位梅家祖先搭话了,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老梅树的这位朋友日渐衰老,它明白老友终有一天会离世,而梅家祖先也放弃了修道,梅家也成为了当地大户。
直到临幕的几天,梅家祖先始终对修道这事难以释怀。
梅家祖先也坦言,如若梅家的下几代里,有人想要修道的话,就帮帮他。
老梅树没有回答,直到老友离世时也并未回答,直到百年后的一天,某位气息微弱的修道者抱着落雪梅台来到此地。
这名算修的修道者直言,希望老梅树收下落雪梅台,这是倾尽心血之作,并且把未来的一段机缘告诉了老梅树。
听到了这,小狐狸不解了,它不知老梅树为何要和它说这个故事。
“时机未到,并非是老朽不帮,机缘已现,只可静待。”
机缘中的一项便是这只是摆件的落雪梅台,如若机缘之人靠近,这落雪梅台就会活过来,而每次梅公子过来,这落雪梅台便会大雪纷飞,还会散出奇异的幽香。
梅公子已过而立,可还未娶妻生子,梅家老爷夫人都白了头,可梅公子还是要修道。
小狐狸也已不再是当年的小狐狸,她短时间里就靠着妖法,变化成人形,甚至连街上的道捕都无法分辨。
只是始终小狐狸没有和梅公子说话,因为它知道,自己是妖,虽梅公子不断的和小狐狸说着妖和人的一些故事,也说过妖其实并不可怕。
但小狐狸是知道的,她不能暴露,连在市集上和梅公子遇到,小狐狸也只是远远望着,多么想要开口和梅公子说一句话。
老梅树也一直告诫小狐狸,她是妖的事不能暴露了,否则会给梅家带来祸事,虽梅公子对妖不存在太大的偏见,但世人不同。
梅公子依然和父母抵触着,因为父母把新娘子带到了家里来,必须让他们完婚。
看着每晚坐在老梅树下喝酒,暗自伤神的梅公子,小狐狸唯一能做的只有依偎在他身边。
“为何世道如此呢?为何上天如此不公,我一心求道,却无天资。”
“老梅,帮帮梅公子好吗?”
小狐狸第一次开口求老梅树,只是老梅树始终说时机未到。
为了对抗家里的人,梅公子夜夜在老梅树下宿醉,不回房,即便是妻子过来,哭着求梅公子回房。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要勉强?”
小狐狸舔舔梅公子的手,他笑着哭着,轻抚着小狐狸。
小狐狸很想要开口,很想要和梅公子说说话,只是它做不到,同时也惧怕着,明明已经开了灵智,能说话了,却始终不开口,要是被梅公子知道了,会如何想。
一人一狐,每晚相依在老梅树下,望着月亮从弯到圆。
终于,梅老爷开口了,给梅公子三年的时间学道,如果三年内本事还不见涨,就回来继承家业,生子。
“时机到了。”
老梅树开口了,梅公子是震惊的,而在知道了自己并非没有天赋,而是需要机缘的特殊修道者后,梅公子欣喜若狂。
他要走了!
小狐狸蜷缩在树上,一连几天,梅公子来叫,它都不肯下树,梅公子嘱托南伯阳,好好照顾小狐狸。
小狐狸没有开口,它明明能变成一位美丽的少女,明明可以和梅公子好好说几句话的,但小狐狸深知如果开口的话,会被发现的,她不想给梅公子家带来灾祸。
老梅树和梅公子说了不少,并未提起小狐狸的事。
直到梅公子出行的那天,梅公子来到了梅树下。
“我要走了,但我还有一件事忘了。”
梅公子伸着鼻头嗅了嗅,随即笑道。
“一直没有给你起个名字呢,就叫瑶香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
梅公子转身了,小狐狸从树上下来,飞奔过去,衔住了梅公子的裤脚,一只手按了过来。
“瑶香,在这里等我,三年后我会回来的,其实我感觉得到,挺漂亮的,好几次在市集里见到你,好好照顾这里的一切,我会回来的。”
小狐狸惊讶了,她望着梅公子离去,其实梅公子早就察觉到了,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梅公子在,后院里都有人,小狐狸无法开口,始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梅公子走了,小狐狸呆呆的蹲坐在树下,,一直到了晚上。
一旁的落雪梅台,最后一片雪花落下,禁止不动,树枝抖动,漫天的梅花在风中飞舞,香气弥散开来。
瑶香仰着头,在微微的绿光过后,她化作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只是此时的瑶香,已经泪流满面。
“能说说话就好了!”
“安静的等他回来就好,没事的瑶香!”
瑶香转身轻柔的坐在老梅树的树干上,举着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紧紧的握在手里。
“嗯,我会在这里等梅公子回来的,无论多久!”
............
“要是能说句话就好了!”
天亮了,殷韵望着一旁蹲在地上啜泣着的瑶香,按着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狐耳。
“真是的。”
远处的地方,陆择羽已经起来,正在堆小石头,已经堆了很高了,看起来很是开心,殷韵捡起一颗小石子,看着已经堆得半人高的石子,扔出手里的石子。
哗啦
陆择羽堆起来的石子散落了,他目瞪口呆,随即眉头微动,抓起一把土,冲向殷韵,殷韵把瑶香举在身前,陆择羽一把土洒了过去,洒得瑶香灰头土脸。
“师姐你怎么那么坏。”
“你不关心吗,她们三人为什么哭了?”
陆择羽看看程凝,再看看瑶香,又看看喜儿,挠着头说。
“该不会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我以前听巧姐说,她总是眼睛里进沙子。”
殷韵嗯了一声。
“你自己试试看,会不会哭。”
陆择羽抱着双手,蹲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瞪大眼睛,随后把沙子对着眼睛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