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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书生

    李凡眉头紧锁,把手里的骨扇合上又打开,打开又合上,这薄如蝉翼的骨片,散发出阵阵的香甜味道,透过晨光照照,隐约还能看到扇面上根须血管似的纹路。
    吃人么……
    其实仔细想来,他第一次道心失衡的时候,就差点把怀里的酒侍和骨吞了。当初那老魔头,不也是一个劲得吃人。果然仅仅啃点猪牛羊,是无法满足堂堂四凶的口欲的么……
    李凡摇了摇头,把扇子插在腰间。
    那还是不要继续修炼穷奇道体了,要不然早晚变成和青阳老魔一样的吃人狂。这扇子七个词条虽然可惜,还是当一个去负面效果的道具用吧。
    收拾了尊天魔法阵,李凡正当算御剑飞回宝舟,突然猛得一愣。
    他的船没了。
    真的没了,李凡特地挑选了道场修行的地点,保证飞舟就在神识范围内。但此时不仅神识扫视不到飞舟,回去原地也找不到飞舟的踪迹!
    李凡眯起眼,摸出一面罗盘,开始掐指卜算。
    那艘船是山主的,如果是外边的人来抢船,要攻破船上的结界法阵,不可能停船点周围一点明显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是内部有人把船开走的话,首先可以排除聂飞莲和项小玉两个炼气期的,她们能不能激活机关飞舟的控制法阵都是两说,更别提把船开出李凡的神识范围了。
    莫非是那个羊生故意藏拙,抢夺了他的船?
    可是又不大像,李凡可是仔细检查过对方的,确确实实是个书生,练的气顶多是强身健体那种,他们儒生本来就要靠官位功勋加成,入了封神榜才能获得神道的法力,和仙道修炼不是一个体系的。
    如果是这个羊生用某种手段打开了结界,引外边的修士夺船倒是有那么一点可能。不过李凡最怀疑的,还不是羊生,而是bccd。
    很简单的道理,她们四个既然已经还魂了,早晚能恢复行动能力,这两天李凡也没亲手检查过她们的状态,或许已经可以下地运气了。说不定,她们四个元婴醒来,并不想回归罗酆老祖的座下呢?
    那老鬼,可不是把她们当个物件似的丢给山主玩耍,都受人奴役了这么多年,难道才出虎口,又要回去狼窝吗?
    设身处地,李凡倒不是不能理解她们有逃跑的想法,只是对方真的逃了,还是有些叫他意外。毕竟这地方的土著不是挺讲究忠孝的么。还是说那罗酆老鬼,连禁制契约之类约束姬妾的术法都没下吗?真的就敢随便出逃?
    这转瞬的功夫,李凡就把那飞舟的去向算出来了。
    是一路往北方去了。
    想逃去中原么……
    李凡直接以遁法追击,只以风云龙跻之术跃了三个遁身就追着了那飞舟的踪迹。
    哼,放你先跑一晚上又怎么样,逃得出爷五指山么?
    李凡也不声张,隐身落到船头,果然是个飞仙立在舟头驾船。看她肘腕关节还颇有些僵硬,但已经可以掐诀了。
    李凡也不急着收拾这b,就隐身进入船舱,果然见到项小玉聂飞莲两个被点了穴昏睡,脖子上还有牙印,大概被吸了些精血,还好尚无大碍。
    那羊生就倒霉了,他躺在床榻上,脖子手腕给啃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整个人的阳气精魄都已散尽,形同枯槁,面色青灰,只有那枚护身玉佩浮在羊思黯额头,放出一点灵光,罩住印堂守护真魂他才没死球。
    三个飞仙也没去夺那玉佩,就由这法宝吊着书生的命,品字形围坐在羊生身边,盘座吐纳,你一口我一口,把羊生口鼻中的生机阳气尽吸出来,纳入内腑中修行。
    嘿,还要吃新鲜的才没杀吧。
    “呵,冥顽不灵!”
    李凡一声冷笑,如清雷一般在船舱间炸裂。
    背对门口的飞仙d猛得睁眼,亮出尖爪就要飞身而起,头顶已经有把骨扇一敲,直砸得她脑浆迸裂,一双眼球都飞爆而出,黑血竟从耳鼻中喷出来。
    两侧的两个仙尸也亮出利爪尖牙,刚要起身,见着李凡只一击就几乎毁了一具飞仙尸身,如此辣手,一时都僵住了不敢动弹。
    “一群孽障,给脸不要脸!老子小心翼翼得伺候你们,还敢冲我龇牙!”
    话音未落,李凡已经侧身上去,一人赏了一巴掌,抽得她们脑袋转了三圈,面骨都折弯了,斜挂在肩头。
    这三两下的怪力,当即叫飞仙们知道了他的厉害,一齐伏在地上叩首。
    外头的仙尸也听到动静,急忙扑到船舱中来,居然还敢先去抓那两个童子。
    李凡一阵冷笑,背着手走上前,当胸一脚,‘轰’得给她踹飞,直撞碎了船壁,从天上坠下去。
    还未落地,李凡已经把双臂一张,道衣一展,好像大蝙蝠似得飞掠下去,一爪拿住她琵琶骨给揉碎了,折身又跃回飞舟上,一把丢在船舱里,和另外三头仙尸滚成一团。
    “你们若老老实实求我,或者闷声不响跑了,爷还放你一条生路!想不到还敢嘴馋我的童子和客人!简直死性不改!把吸进去的阳气都给我吐出来!”
    四仙尸哪里还敢不从,有多少算多少,都从口鼻里喷出来,一身光泽的皮肤眨眼间又形同浮木枯槁,仿佛腐烂的泥肉一般恶心恐怖。
    “都滚棺材里待着!”
    李凡拂袖甩出一樽棺材,喝退这些妖孽,摄了那团生息,给羊思黯又度了回去。
    不过阳气生机可不是那种吸出来再咽回去就没事了的设定,李凡给羊书生包扎了伤口,又掰了小半颗玄牝金丹,用葫芦里的仙灵玉髓化开,给他用了小碟,又给他的护命玉佩吹了口道息补充法力,总算给书生从阎王爷那又捞了回来。
    项小玉和聂飞莲两个还好,大概只是瞧她俩长得嫩,忍不住唆了一口,倒没有损伤根基。要不是看在它们没敢害墨竹山的弟子,刚才李凡根本就不留手,直接给这四个一巴掌拍死了。
    总归李凡还是给她俩一人尝了一口仙灵玉髓,应当没什么大碍。
    于是等这两丫头醒过来还迷迷糊糊的,已经又折腾耽误了一天。
    她们还一时搞不清为啥船舱破了老大一个洞,船舱里多了一口棺材,而羊书生给包成了粽子……
    “昨晚那四个煞尸趁着我外出修行逃跑,险些害了羊书生,我已把它们封了,你们自己修行就是,不用再管那四个不识好歹的魔胎了。倘若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即刻来找我。”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凡现在就不和它们客气了,直接四个一股脑绑了,都扔到他的棺材里钉上,又翻了翻符咒书,找了好几个封煞尸的符咒,用墨线拉了把棺材给捆了。
    “是……”
    “真人,这书生不要紧吧?”
    聂飞莲戳戳羊生的伤口,痛得他一阵哆嗦。
    “他是个有气运的,一上来没死,以后也没那么容易死的。”李凡瞧瞧羊生这就清醒了,“没事,就算真死了,回山我帮你请个城隍的神位,也算原了你当官的美梦了。”
    羊思黯居然还有力气哀嚎,“我勤学苦读是为了生前能封侯拜相,扬名立万,可不是为了死后才受人景仰……”
    李凡笑道,“你倒也坦荡,那我问你,若叫你做了离国的御史大夫,你要怎么做?”
    羊思黯倒是也不客气,夸夸其谈道,“无外乎裁关锁,撤冗员,整肃吏治,轻民赋,开栈道,修水利,兴工商。”
    看他中气十足,确实没那么容易死,李凡嗤笑道,“说的简单轻巧,我想那些御史大夫问起来,也会答的一模一样的吧。”
    羊思黯被玉佩照着,脸上居然恢复了血色,还摇头道,“这您可说错了,文大夫那一派主张农事优先,提倡躬身俭约,减少开支,检地查口,以养军用。倡导教化百姓,革除奢靡享乐之风,广布关所港卫巡察,肃清四方盗贼,以求安境养民。
    他们执掌朝政的时候,确实一度做到了仓廪丰足,治安稳定,但是时间久了,工商都被垄断在大家族手中,土地也都被豪强士族兼并,累年检地耗时费力,查得的户口却越来越少,地方不敢去触碰士阀的利益,摊派下来的租税就摊到了平民的头上。于是逃户逃口也越来越严重。
    所以出现了连年丰收,可朝廷司库却连年赤字,还要向豪族门阀借粮维持体面的事情。这都是因为黑莲教之乱以后,宗室的兵马给打了个精光,武库兵部和地方卫所彻地落到门阀手中,税都收不上来的缘故啊。”
    李凡修补着给打碎的船舱,也是闲的无聊便同他继续瞎扯,“那依你的意思,就是农业税收不动干脆不收了,收工商税是吧?”
    羊思黯一瞧李凡居然是个懂他的,也眼睛一亮道,“正是,经济之道无外乎开源节流。土地兼并的情况整个中原都半斤八两,只好在离国的朝局相对稳定,因为宗室过于暗弱,日常夺嫡争储的时候不至于大打出手,干扰到民间的。
    所以相比其他藩国来说,离国还算是安定富强,物产丰盛的。如果能裁撤关所,发展工商交通,自然可以吸引诸国的商行来交易。而起去除各道各县的关税,对地方门阀自家的商队也有好处,总比从他们口袋里掏钱要轻松多了。
    如此多了一笔开支,还少了许多苛捐杂税,于公于民都有好处吧?”
    “那你裁撤掉的那些个关所卫所的冗员,就要跳出来造反喽。”李凡把船舱修补好,拍拍手,“别好高骛远的了,这世上怀才不遇的人可太多了,我瞧你也有那么一丢丢的仙缘,这次算我坑了你一把,要不要介绍你修行?”
    羊生却摇头道,“多谢真人垂青,其实小生早年也得过仙缘,只是还是贪恋红尘美色,受不得山里的清苦,自己跑回来读书了,多谢您好意了。”
    其实山里也不清苦,也有好多美色和新奇的玩法,就是都比较危险,动不动就翻脸采补了你还拿来下酒就是了……
    李凡耸耸肩,人家不愿意就算了,人各有志嘛,不过……
    “你还得过仙缘呢?不过瞧你能恢复的这么快,根骨确实不错啊……莫非羊生你曾经拜入墨竹山吗?”
    羊思黯一提这个就来劲了,“倒不是墨竹山,大概是偶遇的散修吧。那是一个仲春雨夜,我年纪尚小,贪玩被先生罚背书,从私塾回家晚了,突然大风骤雨的,就急着到半路村庄避雨。
    刚躲到廊下,就风停雨歇,云开雾散,接着就见虚月当空,紫光大放,从光影中走下来四个人,衣冠怪异,见所未见。
    一个长身高脚,整衣戴冠的唱,‘细纨罗缟如霜雪,寥亮高声为子发。’
    一个黑衣短衫,粗矮丑陋的唱,‘嘉宾良会清夜时,辉煌灯烛我能持。’
    一个蔽履黄冠,矮胖肥大的唱,‘清冷之泉俟朝汲,桑绠相牵常出入。’
    一个衣帽皂黑,焦面体阔的唱,‘爨薪贮水常煎熬,充他口腹我为劳。’
    呵呵,真人可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是‘物’字谜啊,”李凡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笑着看两个童子,“羊生分享仙缘,你们也来试着猜猜看。”
    邓小玉和聂飞莲听得傻眼,一时竟不能解。
    李凡心里暗叹,这两个悟性属实差了一点,毕竟见识尚浅,而且有一些关窍,他也是曾在瞽观里头看过类似的这才知的,便也不在意,向她们耐心解释道,
    “这四个是洗衣杵,灯烛台,盛水桶,烙饼铛。想必是四位道友借着虚月当空,第一晚‘物’化成‘人’,你们以后遇到此类的,却万不可说破了,否则要害人家化形功亏一篑的。”
    羊思黯听了连连点头,接着说道,“原来如此,真人你这么一说也解了我的疑惑了。
    当时小生性子顽劣,还以为那四个同我猜字谜,便跳出来把他们真身点破了,谁知他四个人影刹时就没了,堂中正剩了故杵、烛台、水桶、破铛四物件。
    小生当时还以为遇到了妖怪,正惊吓之际,突然又有个道长现身出来,收了那四件物,说我坏了他弟子的修行,但也是命数,看我有些悟性,问我要不要跟他去云台峰修道。
    当时小生亦仰慕神仙逍遥,就跟他去了三年,谁知在山涧里,整日只做些砍柴烧水,洗衣做饭的苦工,每日里打座颂经,吐纳练气,好歹读书识字的正事也没落下,倒是叫小生收了心,用了几年功把课业给补上了。
    那道长也看出我耐不住清修的寂寞,说我终究要匡扶社稷的,就给了这玉石护身,送我回家享人间富贵了。
    等小生再一睁眼,才反觉那云台峰中三年苦读只是黄粱一梦。手中这灵玉却至今护着我性命周全,可见此事又非虚妄,究竟是梦非梦,心中一直疑惑不解呢。
    但也是经此一遭际遇,我才开了窍,收了心,用功读书的呢。”
    邓小玉和聂飞莲到底是年纪小,把这事当神鬼故事听,兴奋得不行。不由一时走神,遐想无比,猜那四样法宝有何种神通,幻想若是自己得了法宝和仙缘又会怎么样,能不能耐得住清修之苦,得道成仙。
    李凡则是听出对方言外之意,摇头苦笑。
    这羊生,是不大看得上墨竹山的散修传承呢。
    也难怪,这家伙是正儿八经得过玄门正宗点化。那四个怪人,都能‘物’化人形了,至少也是元婴境界的法宝。这云台峰道士,至少也是化神境界的真君了。
    墨竹山炼器的水平这么差,哪怕最擅炼器的七星峰,也不过是天枢老道那一群散修,弄出个不如品的破烂定海珠就稀罕得一堆人来借,可没法和这种高人相比的。
    当然了,那道士可能也不是真的想收羊生为徒,就是气他坏了法宝弟子的机缘,故意整他,用了个幻术之类的法子,叫羊生在梦里做了三年的苦工。一来解气,一来大概也确实存了考查道心的意思。不过说实话,没当场要了这熊孩子的命,反而还把他管教好了,也称得上是有道真仙了。
    不管是怎么样,这个羊思黯确实是身有仙缘,真仙庇护,自有天佑的,这次和他结个善缘,以后或许还有相见之日,就治好了他,安稳送去巽国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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