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影痕依旧举止自然地回道:“这是我在武林大会上见到的一位公子,怎么诸位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见她神情淡然,不像有隐瞒之处,大学士思忖一会儿后方才说道:“此人相貌与慕老太傅的小公子慕衍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公主殿下可知道此人身份,老夫怀疑这画上之人应是慕氏遗孤。”
一旁的户部尚书苏祁接着说道:“据小儿所说此人乃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魔教教主慕修尧,老臣听说之后便打听到此人乃是三年前接任魔教教主之位,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当年慕家小公子便有一个儿子,年纪也对得上,殿下您可能寻得到此人?”
混迹于官场几十年,这几人都是老狐狸,以他们对司空影痕性情了解,她绝不会为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作画,何况这还是名容貌堪称绝色的男子,要说司空影痕不认识慕修尧他们是断断不信的,只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私事,他们几个老头子也不好过问太深。
司空影痕闻言笑道:“慕教主么,倒是见过的,不过几位大人为何要寻慕教主,慕氏一族被人陷害满门被灭,若现在寻找慕氏遗孤,那他该如何自处?”大学士抚了抚胡子,与另外几人对视一眼,旋即眯着一双狡猾的眼睛笑对司空影痕说出他们几人意见。
“如此说来公主殿下与这位慕教主是相识的,那么公主殿下便该知道此时若能寻回慕氏遗孤对恢复慕太傅清名有多重要,若有慕氏遗孤现身,慕太傅生前门生学子便会更加团结一心控制舆论,对重审案情大有助益。”
大学士所说司空影痕自然也想到过,沈老国公自慕氏案后便以退为进入岳麓书院做院长,岳麓书院学子不知凡几,都受到沈老国公教诲,且沈老国公门生极多,柳元成也曾在朝在野培植不少门生,虽然司空影痕先前已经放出消息将世人视线转移到慕太傅身前功绩上。
但随着案情深入发展,沈氏柳氏一党门生不可能不反击,现在案情尚未公布,是以并未在京都城中引起轩然大波,若有慕氏后人站出来,那么便能引得天下敬重慕老太傅的文人士子纷纷站出来为慕氏不平,沈氏与柳氏妄想煽动儒林中人生事也将被扼制,与朝廷处理案情来说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样对慕修尧来说未免有些不公。
司空影痕不经思索便答复了几位老大人,“本宫知道几位大人担心来自儒林士子的舆论压力,不过本宫可以明确回答几位大人,儒林士子中本宫已经派人解决此事,比不会让几位大人烦心,更不会让事情闹到朝堂上,至于慕教主是否需要站出来,须得看他自己意思。”
“公主殿下果真与慕修尧相识,老夫听公主殿下话里的意思,大胆猜测一番,是否慕修尧就在这京都城内。”说话的正是老狐狸中书令,他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端坐于椅子上,一只手抚着下巴上的胡子,嘴角是司空影痕觉得熟悉又似曾相识的笑容,过一会儿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是笑容和自己算计人的时候居然有八分相似。
她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虽然不爽这老狐狸,但面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回道“周大人当真敏锐,这以后本宫可不敢在周大人面前随便说话了,省得说出什么不该说不能说的,那可就不好了。”虽然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话里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劲儿,倒是让中书令这老狐狸脸上笑意更深。
“公主殿下一向是有分寸的,老臣相信公主殿下不会那般口无遮拦,今日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公主殿下不必担心这个消息会泄露出去,慕太傅虽逝,遗泽仍在,若有慕氏遗孤在世,请其回到京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若殿下担心慕公子安危,便先不要让慕公子在人前路面如何,不过这位慕公子究竟是不是慕氏遗孤,还得弄清楚才是。”
大学士跟着在一旁点头,“臣等也是这个意思,慕氏的案子正在重审,一旦慕氏清名得以恢复,那慕氏一族更不应该后继无人,慕太傅辛劳一生,慕氏一族满门忠烈,宗祠香火总得有个照看之人,如果能找到慕氏幸存的慕氏后人当然是最好的,若当真无人幸存,也是天命如此。”说罢大学士靠在椅背上长长叹息一声,那一声叹息在司空影痕听来苍老无力,带着年华老去的无奈。
虽然知道这些很可能是老头子们故意装出来的,司空影痕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软了,她目光扫过在场四人后颇为无奈道“这个人我的确认识,而且我能很肯定地告诉诸位大人,慕修尧就是慕家小公子的孩子,当年案发之后慕老太傅派心腹将他带走,后来辗转间被魔教老头子玄天庸收做弟子,习得玄天庸绝技后便接手魔教成了如今的魔教教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老太傅闻言眼神微微眯起,抚着胡子面色凝重,“玄天庸…他竟成了玄天庸的弟子,而且还成了魔教教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殿下,你与慕公子私交如何,可知他是否有对付东楚的心思。”王太傅有些着急地问道。
司空影痕眼神微动,“怎么,太傅也知道玄天庸此人?”接着她又说道:“说起来我曾在江湖听过一则传言,说是玄天庸曾爱慕过一位大臣世家女子,后来还闹出许多事情来,如今玄天庸对东楚皇室的确有恨意,难道太傅也知情者?”
说罢司空影痕饶有兴味地盯着王太傅看,王太傅眉心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神情,就连司空影痕也不曾察觉到,王太傅直了直倚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咳嗽一声后说道:“殿下跑题了,我们现在商议的是关于慕氏后人,殿下既然与那慕公子相识,以老夫看应是私交不错的样子,不知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意见?”
司空影痕瘪了瘪嘴,好嘛,这是一屋子的狐狸聚到一起了,不过倒也不错,至少这一屋子的狐狸都能当大用,是难得的国家柱石,于东楚是好事,就是相处起来有些糟心。她同样学着王太傅的样子咳嗽一声,然后才缓缓开口。
“私交的确不错,若几位大人相见,本宫也可安排几位大人见他一面,至于慕氏的事情,我现在还管不了人家家里事,更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是否公开回到慕家,须得听取慕教主自己意见,到底是我东楚朝廷有愧于慕氏,总不能苛待其后人才是。”
说罢她的嘴角重新扬起一道邪魅的笑意,叫几位老大人眼角突突直跳,什么叫强人所难!什么叫苛待!他们只是想借一借慕氏请命控制舆论而已,怎么就成那等唯利是图的小人了,虽然司空影痕能力极强,手段果决,但还是一位让人糟心的公主殿下。
说罢,司空影痕又笑着征询似问几位大人意见,“几位大人以为如何,慕教主的存在只会提醒世人曾经的东楚朝堂有多不堪,现如今案子还未审结,朝中官员对慕教主自然是同情居多,那以后呢,待案情审结,世人议论朝廷过错,皇上的过错,太后的过错,朝庭官员的过错,如此还有多少人能容得下仅存的慕氏后人。”
几位大臣面上神情都随着司空影痕的话愈发沉重,最后完全沉默,此事他们心中不是没有考虑,只是想着这人现在有用处,至于以后,便被刻意忽略,若那慕氏后人是一平常人或许那样的结果会少一些,人们总是在遗忘过去,新的事情来临后旧的便会被抛诸脑后,慕氏一案就是如此,若非被人刻意提起,哪里还会有人记得慕家。
只是司空影痕现在将刻意忽略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不面对也得面对,也难怪司空影痕会在一开始否认与慕修尧相识,慕氏后人的身份对慕修尧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且看世人如何想法,现在看来先私下与慕修尧见一面更为重要。
待几位大人点头同意先与慕修尧私下会面以后,司空影痕充分发挥年轻人记忆力好的优点,笑嘻嘻地拉着王太傅追问方才他们谈及那事,“太傅,这慕氏后人的事已经有决断,不知道您可否为本宫解一解方才那疑惑,江湖谣传玄天庸与东楚世家女子相恋,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的?您世代居于京都城,这件事您一定知道一些吧。”
一旁的大学士抚着胡子哈哈笑道:“殿下如何得知这江湖传言有不可信之处?”司空影痕笑了笑,“大学士莫要当我年纪小就不知道,正所谓三人成虎,越是江湖中流传越广的事情,越容易被传得失去原本模样,这都过了几十年的传言,能有三分真相已算难得,要寻真相哪里能从这传言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