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请允许我们向你隆重介绍传统的方案b,那就是移除你的整个头部,”她又看到格里高利跪在了自己所在的病床上,用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胸口,同时打量着她的脖子,仿佛在拿捏一个下刀的尺度。“别担心,你的灵魂会升入天堂,而你的身体将会重获健康。上帝啊,赞美伟大的先驱者路易十六!”
伴随着格里高利的呢喃声,砍刀落下。
“啊!!!”惠子夫人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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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当中,格里高利挑了挑眉毛,而距离太近的千羽已经露出了一脸受惊的表情,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你看,”格里高利瞥了千羽一眼,开口了。“幻觉,这就是个更典型的大脑症状了。对了,你之前好像提过一嘴,皋月夫人好像不算健康,长期以来饱受精神问题的折磨对吧?”
“嗯……”千羽从床上坐起来,在看了一眼另一边已经被吸引了目光的病人,病人家属和萤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心理医生是这么说的。”
“好的,”格里高利点头。“叫一个护士进来看着,我们回办公室看看……水科的话,去把藤原一起叫上来,他现在应该在休息室。”
……
“我其实一直没太搞明白,为什么进展会如此迅速?”千羽皱着眉头。“按照你们的说法,她在不久之前还在教师的职位上工作,这至少说明她应该还没有什么症状。可是现在,刚进入医院她的视觉就出现了问题。”
“你还不如说是我们正好在她症状加剧之前就找到了她,”藤原并不是很关注这种巧合。“几天前,那个快要病死了的老头子也和惠子夫人一样健康,但现在……”
“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格里高利轻轻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有想法就提出来。”
“如果说,她的大脑出现了问题,我们有没有可能现在给她做开颅,进行检查?”萤提议。“如果是视觉部分出现了问题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打开颅腔,然后进行检查……”
“如果你愿意独走,而且能够勾引到愿意帮你担风险做手术的医生的话,我们喜闻乐见。”格里高利毫不犹豫。
换言之,这种方法就算可行,在程序上也太过激进了,一旦开颅检查造成患者永久性脑损伤的话,责任可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担不起的。
“那个,其他几名死者去世的时候,有没有对发病部位进行解剖?”千羽提议。“我在想的是,既然他们的死亡有某种关联,那么关联之处应该还是能被观察到的吧,比如都检测到某一种细菌之类的情况?”
“已有的四位数的实验室检测一切正常,如果问题在于某些罕见病毒……就算真的是,他们的尸体也都已经火化了,不具备再次取样的可能。”藤原轻巧地否决掉了千羽的提议的可行性,转头便提出了萤并没有太多惊讶,而千羽却吓了一跳的方案。
“虽然要冒着毁掉惠子夫人的下半辈子的风险进行采样的做法并不好,但我们也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备选项吧?”藤原悠悠地拓宽着众人的思路。“而且更加绝妙的是,那个人已经没有下半辈子了。”
千羽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名现在已经进入发病期,因为胰脏受损而处于弥留之际的老年患者的身影。“这……虽然客观上来讲他的确没有未来,但……”
“好主意,”格里高利点头。“水科,去准备一下,说服那个准寡妇允许我们进行准尸检。嗯……记得把你身边的理想主义乖宝宝一起带过去。”
……
走在路上,萤看了一眼身旁的千羽。
“还是有点在意吗?”
“嗯,肯定还是有点……”千羽的表情很是复杂。“毕竟为了救一个人而去对着另一个人的大脑戳戳弄弄……”
“干久了就会麻木的,”萤露出了一丝苦笑。“怎么说呢……如果是一般的医生的话,接触到的都是很平和的东西,给小孩子们开开药,送出去之后再递给他们每人一颗棒棒糖,简直就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但在格里高利这里……我们见到的死人可就太多了。我印象里诊断失败最终死亡,或者诊断成功但无力回天的,起码有20个病人吧?基本上能占三分之一。
“把那些毫无意义的慈悲之心收起来吧,这里是生与死最激烈拉锯着的前线,没有时间去在乎对着将死之人畏手畏脚……是的,没有时间畏手畏脚了,要果断一点。”
在萤说完的时候,千羽看了她一眼——她在说出了这些大道理之后,自己也微微低下了头,情绪显得并不高。
她其实,也承担着相当的压力吧?
……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年过八旬的老婆婆在听到了萤底气不足的请求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们想要切开我丈夫的头,然后从里面切一片?我的丈夫都已经如此危急,你们却还要切开他的头?”
“这也是为了救他,”萤稍稍定了一下心神之后,重新开始了说服。“老爷爷现在主要的问题在于重症急性胰腺炎导致的高血糖所诱发的肺炎。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来说,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我们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找到病因的话,很难对症下药,那么症结所在就有可能继续破坏体内的其他器官,给我们带来麻烦。而如果能够在大脑中有所收获,对症下药的话,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你们要做的事情是切开他的头啊,”老婆婆仍然不能理解这一切。“你们也说了,这个动作极为危险,而且也可能导致死亡……”
“但恕我直言,我们如果不这样来寻找他的病因,他可能也会因此而死亡的,”千羽轻声对老婆婆说道。“您要明白,老爷爷的病很重了,并不是您什么都不做,看着我们在这里搞这些吸氧吃药之类的手续就能挽救回来的。”
但无论他们怎么解释,老婆婆却还是执拗地摇着头,不允许他们去做这种在她看来无比危险的事情。
正当他们头疼的时候,身后的隔离病房玻璃被敲响了——藤原站在他们身后的玻璃外。
“回来吧,尊重她的选择。”他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