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店里吵闹起来，杨万源忙着招呼客人。
    最近店里的位置越来越吃紧。
    很多点过外卖的客人都会来店里走一走，有些客人只来一次，满足了好奇心便不怎么来了。
    还有一些直接转换成了熟客，隔三差五就能看到。
    这些熟客有时是带着一群朋友来，有时就一个人来，点份盖浇饭或是面条，省了自己回家做饭的功夫。
    杨万源正忙着。
    杂物间的门吱呦一声，慢慢被推开，姜青松从里边冒出头来。
    他双目无神，表情多少有些呆滞，像是被什么妖怪把魂给吸走了。
    后厨外嘈杂的声音和附近空气里飘荡的饭香味让姜青松回过神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长吁一口气。
    “这也太离谱了。”
    小声嘟囔完，姜青松回头看了眼屋里坐在桌前玩手机的小芳。
    小芳一手撑着书桌，一手握着手机，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左腿搭在右腿上，悬空的小脚丫轻轻摇晃。
    随着身体的轻微摆动，她背后的麻花辫也轻轻晃着，跳动着。
    刚刚上完菜回后厨的杨万源见姜青松傻站在门口，奇怪的挠挠头，扯了下身上的围裙说：“姜老师，课上完了吗？”
    “嗯？哦，上完课了吧。”
    姜青松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杨万源没细想，笑着说：“姜老师教这么长时间课肯定累坏了，想吃啥，我给你做。”
    “不用了，我不是特别饿…”
    姜青松下意识的推辞，倒不是不饿，实在是不敢吃杨万源做的饭。
    姜青松大老远跑来教小芳，杨万源肯定不能让他饿着肚子，也不管姜青松愿不愿意，硬拉着他到前前边大厅找了空桌，给他上了一桌菜。
    姜青松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菜，人都傻了。
    他就是猪，也不可能把桌上的菜塞肚子里。
    这至少是三个人的菜量。
    旁边的食客都好奇的朝姜青松这边看，议论纷纷。
    “这人是大胃王吗？一个人点那么多菜。”
    “怎么可能，人家肯定还叫朋友了。”
    “叫人吃饭怎么可能人没到就上菜的。”
    姜青松僵硬的坐在桌前，旁边杨万源还催促着：“赶紧吃吧姜老师，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嗯。”
    姜青松硬着头皮举起筷子，随便夹了个鱼肉放嘴里。
    辣！
    但是确实好吃。
    姜青松紧着吃了两口，没一会儿就饱了。
    好吃归好吃，这大鱼大肉的，占肚子。
    而且杨万源一直在旁边看着，多少有点不自在。
    看姜青松放下筷子，杨万源说，“姜老师再多吃点。”
    “不了，我真饱了。”
    “是菜不合您口味吗？”
    杨万源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的水平不够好，脸色微微发暗。
    姜青松见杨万源表情不对劲，脖子上伤疤一跳一跳的，心里咯噔一声，立马举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眼角含泪，边吃边说，“好吃，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菜了。”
    “有那么好吗？你慢点吃。”
    杨万源见姜青松眼角泪光点点，像饿了八百年一样，还以为他是因为太好吃，感动哭了。
    心里有些触动。
    食物的真谛，就是带给人快乐和幸福啊。
    回想起监狱里那个老师傅的曾说过的这句话，杨万源有些感慨。
    师傅，我好像已经摸到那个领域了。
    姜青松现在确实很“感动”
    对盛情难却这个词，他今天又有了新的理解。
    含着泪吃完大半菜，姜青松挺着个肚子，连连打饱嗝：“我真吃不下了…”
    “不用跟我客气姜老师，还剩一点…”
    姜青松朝桌子上望了一眼，有点绝望。
    恰逢此时，小芳从后厨走了出来，来到姜青松身边，把手机扔给他，顺手指了指收银台后边壁挂的时钟：
    “呐，我是严格按照你说的时间还给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姜青松眼里重新有了光，像看救星一样看着小芳，“你饿了吧？一起吃。”
    小芳觉得姜青松的眼神有点恶心，刚想拒绝，但又想起以后还要借他手机，犹豫了一下，坐他旁边举筷子。
    姜青松的胃保住了。
    要赶末班公交，姜青松饭后没多耽搁，跟杨万源和小芳告别，一人踏上回学校的路。
    坐在公交车后座，回想一天的遭遇，姜青松感慨万千。
    观望了一会儿窗外风景，姜青松拨出电话。
    嘟嘟嘟。
    稍作等待，话筒里传来秦言的声音：
    “松啊，怎么了？”
    “我今天去你说的地方当家教了。”
    “哦？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人家小姑娘长得可漂…”
    “秦言！”
    姜青松突然打断了秦言，并且直呼其名。
    “姜青松你叫什么？吓我一跳。”
    “我…你知道我今天过得有多难吗？”
    姜青松的声音有点哽咽，他本来不想这么丢人的，但听到秦言这吊儿郎的声音，今天发生的种种涌上心头。
    就想讨个公道。
    “刚去就被人骗，差点被打，晚上还被逼着吃了一堆菜，我胃差点都没炸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死在那了。
    那就是魔窟你知道吗？魔窟！”
    电话那头的秦言沉默了。
    公交车上的人纷纷侧目，一脸震惊的看着姜青松。
    司机师傅也借着后视镜往后瞅了两眼，想看看是哪位爷在搞行为艺术。
    发泄完，姜青松就有点后悔，悄悄观察四周，见车上人都在明里暗里看自己，脸上臊得慌，把头埋低。
    “你确定你没去错地方？”
    过了半天，秦言才回了这么一句，在他印象里，那店也不是龙潭虎穴啊。
    杨万源长得是有点凶，但骨子里不是个坏人。
    小芳憨憨的，人说不上乖，但还是挺好对付的。
    怎么到姜青松这，就跟进了妖怪洞一样。
    “怎么可能走错啊，那个胡同里就他一家店。”
    姜青松小声说。
    “还不是你说的太夸张了，好像人家都是妖魔鬼怪一样。”
    “不是也差不多了。”
    “得了，要是你不想去就别去了我是觉得帮人孩子一把，上个大专，总比待在店里当一辈子强，算是件挺有意义的事。”
    “老大，你可省省吧，人还用你帮，就她的水平，别说专科，本科都没问题。”
    姜青松一脸的生无可恋，“你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你把人家当傻子，其实你自己才是傻子…
    我就是一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