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意识到围绕着巫王之墟暗水深流般的国际竞争。
    唐国衰落，国门洞开，世界上的强国既要攫取唐国的国家和经济利益，也要争夺唐国的神秘资源。
    ——秀帅把东瀛人排斥出摘星村考古，显然也合乎泰西列强的心意，不让东瀛在巫王之墟上分一杯羹。
    ——但这个秀帅是否会对泰西人——比如斯旺大慷其慨——陆澄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斯坦尼那伙魔星抢夺到了三足乌青铜尊，他们一旦进入巫王之墟，在灵光物的搜索上就占得了先机；
    而现在是斯旺名正言顺地取走了陆澄折寿半年取回的“三足乌青铜尊”，她掌握了先机。
    就看“摘星村考古委员会”是否会放斯旺进入考古遗址了。
    ——陆澄凝视徐述之。
    徐老愿意倾囊相告，显然，他是希望借陆澄之手，最终把巫王之墟的顶级灵光物留在唐国。
    “我关心的唯有唐国的利益。
    我看不到唐国在国家实力上追上泰西列强的日子了。
    我只求能帮助唐国守护好这个国家的神秘资源。这样，唐国至少能让列强忌惮，在带领唐国新生的组织出现之前，不至于亡国灭种。
    ——而我已经老了，连守护唐国的神秘也做不到了。
    ——我不管过去的‘智多星’是怎么样的人，你继续了她的遗产，我掩护你，你代替我守好唐国。
    这算是我们的交易。”
    “我读过《时代周刊》了，张筠亭小姐为我翻译了内容——好像米旗国和花旗国的舆论里，‘秀帅’是最有可能结束军阀割据的局面，非他不能统一唐国。
    徐老，你不看好他吗？”
    陆澄淡淡问——他其实是担心如果有一天自己坐实秀帅就是托塔天王，要把他做成祭奠母亲的猪头时，徐述之会不会用“爱国”的名义扯后腿。
    “和商人做生意一样，‘秀帅’是米旗国和花旗国高层的一个投资项目，他们选择的在唐国的利益代理人。自然会在他们控制的媒体里向他们的国民，也就是纳税人论证这个投资目标的优越性。
    把戏而已。
    当然，我不否认宣传的效果。唐国的确有不少人按照所谓文明世界的《时代周刊》推荐的方式思考和行动，会照他们的建议支持秀帅，和人们按照媒体的推荐选歌星和影星。
    但愿现实能让他们最后清醒。”
    徐述之不假思索道。
    ——陆澄的心定了下来，徐老绝不会站在秀帅那一边。
    他又道，
    “我一向认为您背后是唐国的南方实力派。没想到你也不看好他们能够带领唐国新生。”
    “我太了解他们了。”
    徐老没有什么悲痛的神情，
    “小陆，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过渡物’。”
    “您也和那些刚才嘲讽的人一样不很清醒了。”陆澄道——未来，有未来吗？
    十年来，陆澄觉得人生犹如旋转木马，除了升a这点微不足道的进步，什么都没有成就；
    而结束帝制之后的唐国，这十六年也是坐旋转木马，什么都没有成就。看样子，还要原地旋转下去。
    徐述之道，
    “曾经，你母亲告诉过我一个未来的梦，一个她和你的父亲，用天宝金匮穿越了无数世界，看到的未来。
    ——当年，我不曾相信。但十六年过去了，我目睹了无数唐国的失败，不得不承认——那个未来是我能想象的唯一的唐国的出路。
    但在这个世界，我们离那个未来仍然有着无数障碍，我的力量连那个未来的守望者都做不到。
    ——你或许能做得更多点。”
    “那个梦？”
    陆澄喃喃——是母亲在战后为之奋斗到死亡的真正目标吗？
    林洋认为母亲在战后的计划要“毁灭世界”才受到调查员协会的处置，但徐述之口中，她的初心正大光明
    ——让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唐国摆脱深重的苦难，难道是罪恶吗？！
    但为什么母亲认为，要让唐国新生，就必须“毁灭世界”？
    这个世界的障碍是什么？
    ——陆澄的脑海里浮现出重重叠叠的邪神眷属的影子，有失忆一年以来，也有过去十年来他交手的无数虚境魔物。
    “我无法把那个梦说得更多，离我们这个世界太遥远太缥缈了。
    ——你需要自己去追寻智多星的脚步，自己去确认她的是非，然后做自己的决定。”
    一如既往，徐述之不会把所有东西告诉陆澄。
    陆澄想，一旦从托塔天王和玉麒麟那里获得落入他们手里的母亲遗物，他会用鉴宝读取母亲遗留的信息，他还不赶时间。
    ——这个时候，书库外响起了顾易安的敲门声。她拿推车把图书馆另外一头藏品室的“夔鼎”带过来。
    ——她也是有意避开这年辈犹如祖孙的两人不便告知自己的密谈。
    “易安，进来吧。
    除了‘收藏家’，我没有其他事要请求徐老了。
    ——你也一道进来听听徐老有关‘收藏家’的建议吧。”
    陆澄打开门，带易安一道推着夔鼎进来。
    最后，陆澄要询问徐述之“收藏家”的事情——唯有成为收藏家，他才能在幻海之外，和“托塔天王”与“玉麒麟”真正抗衡。
    徐老也只是一个1a级刀笔，但有半个世纪的异常事件阅历，见过他的父亲和母亲完全的实力，作为左右逢源的人物，也见过“血滴”高层，还有泰西真正强者的实力。他的建议十分宝贵。
    “你们交流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陆先生，你事后告诉我好了。”
    易安心里小有不安，她觉得b级刀笔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不要说“收藏家”，就是“a级刀笔”她也不敢梦想。
    她会尽力用自己超凡技艺帮助陆澄，但在超凡的理解上，她和陆澄从来不是一个层面。
    陆澄挽着易安的手留在书库，向徐老道，“顾易安小姐和我，无非彼此。”
    “这一生，我见过不少‘收藏家’。
    ‘收藏家’是调查员协会的定义，用来区别a级调查员。两者是超凡能力发展可以兼容的两条不同路径。
    a级未必是收藏家，收藏家虽然往往是但未必是a级。
    ——以调查员协会的标准，小陆，你的母亲是世界第一的a级游侠，但不是‘收藏家’；
    你父亲是‘商人收藏家’，但并不是唐国第一的a级商人；
    ——顾小姐的传承出自旧唐四大道教门派的‘茅山’，每代茅山掌教全部都是a级，三分之一都是‘收藏家’。”
    徐述之没有反对顾易安旁听，向陆澄和顾易安道。
    顾易安微微颤动——她是靠家人关系在图书馆谋一份工作的，徐老这条两头蛇顺藤摸瓜，爬梳到他们茅山的掌教上了。
    她向陆澄点点头，“的确每代茅山掌教都是a级，可上一代茅山掌教已经羽化半个世纪了。”
    上代茅山掌教又是一位厌烦人世，陶醉于虚境的人物，现在茅山一脉没有a级。
    徐述之注视顾易安道，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类都有极限，和虚境的生命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b级是个人所能努力的极限。
    a级不可能凭人类自身达到，‘收藏家’更不可能达到。”
    “嗯，徐老说的没有错——易安，你在二十几岁就达到b级，和我一样是天才。
    你看不到自己达到a级的希望，因为本来任何人凭自己都没有到a级的希望。”
    陆澄道。
    易安愕然——她想到了陆澄家传承的白帝舍利，只有更深程度地融合那种东西才是必不可少的桥梁吗？
    徐述之继续道，
    “一切超凡能力都来自虚境。
    实境的单一人类容器只能达到b级，精神力上限三万泉。这就是人类的器量。
    b级人类调查员要成为a级，需要得到‘印可’。
    ——‘印可’的来源，就我所知：
    有的得自公爵级以上的神授予；
    有的得自从每个超凡传承传递的专属灵光物凭证，是每个传承每代超凡者的能力聚合。
    ——比如我，徐述之，之所以能成为1a级刀笔，因为我在年轻时获得了真光教会枢机团的‘真光祝福’，秘密升格我为‘真神’的‘妙笔’。
    ——或许是教会的真神希望我为教会在远东的利益服务吧。”
    徐述之卷起了苍老的臂膀，那里隐约浮现出一条缠绕在苹果树上的蛇的“印可”。
    ——这是教会那个遁迹已久的真神向人类示现的形象吗？
    “我的a级继承自父亲‘及时雨’。
    ——当我达到了b级之后，获得了‘鉴宝a’的凭证a级‘天宝金匮’的认同，得到‘鉴宝a’；。
    获得了‘交易a’与‘借贷a’的凭证a级‘及时雨菜谱’的认同，得到了‘交易a’与‘借贷a’。
    ——现在，天宝金匮低于百万泉，我需要把钱重新充满百万泉以上，到时钱会提示我‘试炼任务’，完成之后我就能重获‘鉴宝a’；
    ‘及时雨菜谱’同理，我必须让交易契约和借贷契约分别达到百万泉灵光，才能收到菜谱提示的‘试炼任务’，完成之后再升2个a级技艺。”
    陆澄确认——这是他下一步的升a 计划。天宝金匮和及时雨菜谱都是他不可或缺的传承凭证，所以林洋死扣宝钱着不给陆澄。
    ——顾易安暗思，历代茅山掌教都传承着一枚“九老仙都印”，是茅山至高无上的a级品，和天师派的a级“天师印”齐名，是否也是历代掌教升a 的凭证？
    “而收藏家，收藏的则是各种形式的虚境神力——小陆，你现在也算跨入半个收藏家的门槛。
    ——你是幻海公爵，但是你每次化身幻海公爵都要付出寿命的代价。
    ——b级调查员之外，你意外地成为了一个藏品有限，功能有限，掌握也有限的收藏家。”
    徐述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