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们还记得多少历史？”姜述转头望向四只平板精。
    狐狸已经离开了天台，而他仍然站在原处没有移动步伐。
    甲：大概……还记得七七八八，你的历史学的还不错。
    “嗯，那就好，记住主干，剩下的细节你们推敲编造一些就行。”姜述点点头。
    刚刚他和狐狸所说的就是他的构想，利用集体潜意识达到催眠全城的程度，从而大幅度削弱主脑的力量，从而一举摧毁主脑。
    这样的计划听起来属实是有些奇幻，但姜述越是深思便越能察觉到其中的可操作性，他的催眠功底也不低，之前在沃夫面前隐藏也只是担心沃夫会怀疑到他的身上而已。
    虽然……
    想要完成这样的壮举，肯定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时间的单位也很有可能是以年来计量的。
    相比于克洛那种动辄死伤过万的战争手段，“空中阁楼”在大局落定之前并不会危及他人的生命。
    而且，就如同姜述曾经和克洛所说过的那样——
    “如果想不出一个完善的重建计划，推翻腐朽这一举动比腐朽本身更加可怕。”
    过去的姜述就是这么认为的，盲目的战争做不到拯救他人，最多只是暴动者的自我感动罢了。
    但现在他也逐渐想明白了，角色卡体系下的孤城，没有人能够构思出一个“完善的制度”，因为所有孤城人的知识体系都是受限的。
    所有人都很难接触到这件事情的本质。
    只不过他的构想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在那场盛大的魔术表演开始之前，它可以随时被叫停，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在此之前，姜述还有很多时间来慢慢了解孤城，可以试着找出最好的重建方法。
    “暂时就这样吧，这件事可以慢慢来。”姜述设想了一下其中的难点，顿时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想要完成这样的集体潜意识植入，首先要让这些历史文化悄无声息地融入孤城人的日常生活，这需要从书籍、游戏、电影、衍生品等各方面入手。
    这一点只要作品足够优秀，传播范围足够广，可以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完成。
    这叫文化入侵异世界.txt。
    其次，在第一阶段完成之后，他需要找到孤城伪造历史的证据。
    参考段迅的下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肯定是涉及到了三大集团的最高机密，这绝对无法轻松做到。
    这叫007之最高机密.avi。
    最后，他还需要拥有足够的舆情力量，从孤城各个不合理的地方入手制造混淆视听的舆论，这又涉及到秘密培养网络意见领袖之类的事情，否则很难将这种集体潜意识扩散到全城范围中去。
    这叫传播学概论及新媒体研究.doc。
    姜述揉了揉头，感觉到稍稍有些头疼。
    虽然三步骤制定得很快，但他知道这条路从未有人走过，所以在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肯定会面临着无数的困难。
    有很多细节和方向都会随着他对孤城了解的加深而产生改变。
    而这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在图穷匕见之前绝不能摆到台面上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姜述的嘴里嘟哝着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了关于孤城其他方面改革的方式。
    那是之前的诡术团未完成的事情，关于孤城的警署系统等等，这也是妖风想要做到的事情。
    提及妖风，姜述的心顿时一沉，他微微垂眸，从天台的边缘往下望去。
    那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
    妖风的死实在是猝不及防。
    而一切的起因都是他的大意。
    他自以为抓住了唐的漏洞，于是毫不犹豫将“笑脸”的脏水泼向唐，希望这能给唐造成一些麻烦，从而更有利于诡术团的行动。
    但是之后。
    木槿的反叛，警署对妖风的顺利围捕，唐的假身使他没能读心或者是预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以及，唐仅仅是为了激怒他就毫不犹豫开枪射出的那三枪。
    种种因素组合在一起，妖风的死就显得那么突然，完全超出了他的设想。
    而就在妖风劫持了一个警员作为人质的时候，他站上了一辆警车的车顶。
    当时的他已经察觉到以妖风一个人的能力，那天晚上肯定是无法逃脱了，于是他默默地用眼神示意妖风放弃抵抗。
    即便被抓也没什么，有他在，有狐狸在，迟早可以把妖风救出去，只不过需要改头换面而已。
    至少完全不用死。
    妖风看到了他的暗示，于是准备放弃抵抗。
    但这个时候，唐开枪了。
    完全没有必要的莫名其妙的三枪。
    姜述再一次捏紧了拳头。
    那两发扭曲的子弹此时正躺在他存放黑银的匣子里，他会还给唐的，只不过现在还不行，至少要找到唐的真身。
    总之，要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住社会序列，这是妖风想要做到的事情。
    也是他姜述愿意去做的事情。
    “空中楼阁”需要瞒过主脑，是他最深层次的秘密，而他作为“笑脸”所做的其他事情就需要瞒过孤城，这是中层次的秘密。
    而在明面上，他依旧只是孤城娱乐序列里一个普通的魔术师罢了。
    走下天台，步入鱼娘的公寓，姜述敲了敲鱼娘卧室的门。
    门把手被拧开，房门打开，姜述站在门口。
    来开门的仅仅是鱼娘的一根触手，而她此时正一整只泡在一个大鱼缸之中，穿着简单的泳衣，上半身躺在水面上，她正仰头看着投放在天花板上的投影。
    而在鱼娘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一盆腌制过的小鱼干漂浮在水面上，不，此时已经只剩下半盆了。
    看起来，鱼娘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姜述仰头看去，投影上播放着一部他从未看过的恐怖片，从特效水平和尴尬程度来看，这是部低成本小制作的电影。
    再看看鱼娘，虽然她仍是面无表情，但从她目不转睛嘴上咬着半条小鱼干半天不咀嚼的样子来看，她绝对是看得津津有味。
    “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姜述便笑着问道。
    鱼娘点点头，而后她的一根触手探出水面，轻轻推一下那个鱼干盆，示意姜述也来一点。
    “不用了。”姜述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那根触手便又用吸盘贴住鱼干盆，将其拖回身边。
    “会觉得无聊么？抱歉，短时间内你只能待在这里。”姜述继续问道，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除非鱼娘可以在外观上变成正常人，否则她肯定是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
    暴恐管理局发现她的话会毫不犹豫地灭杀掉。
    即便发现她和那些只知道杀戮的畸变者不同也绝对没有一点保留下来的可能性。
    顶多是被带走切片研究。
    鱼娘闻言，便用手语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小甲也适时地翻译出她的意思：这里比关在那个地方好多了。
    那个地方……
    很显然是特罪所。
    “那就好。”姜述点点头，然后吩咐道，“要是有什么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鱼娘又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动作里浮现出和冷艳御姐脸不相符合的幼稚。
    随后，见姜述没有再说话，她便又继续看着那部低成本小制作的恐怖片。
    姜述默默地看看卧室里的布置，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明天就是那部电影的首映会了，他需要再为唐准备一个惊喜。
    ——
    放映厅之内，电影的首映开始，
    无名小卒。
    随着四个大字在巨大的电影荧幕上显现，场内的观众归于安静之中。
    姜述作为主演，理所应当是坐在观众席上的第一排的，而他的左边是李允棠，右边是叶证导演。
    他侧过头看了李允棠一眼，依旧是那般完美的容颜。
    五官精致，但并没有生人勿近的傲气，相反，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在镜头前，她都是这样一副不疏远不接近的模样。
    除了孤城最火热的明星这一重身份，她还是城主的女儿。
    城主。
    姜述的心里不禁生出疑惑。
    城主作为主脑的意识载体，他也能生孩子？
    那么李允棠到底算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对着李允棠使用了读心术。
    【电影开始了。】
    【拍摄完成之后就没再看过成片了。】
    【不过应该不会翻车，叶证的水平是足够的。】
    【突然想吃慕斯蛋糕了，算了，必须要控糖。】
    姜述微微皱眉。
    读心李允棠收到的反馈很正常，完全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
    还是说……
    是主脑干预了读心的结果？
    应该还不至于。
    算了，先看电影。
    姜述将目光放回到荧幕之上。
    而此时，观众席的中段坐着两个男人。
    唐和沃夫。
    唐自然是应姜述要求而来，至于沃夫……
    反正也来了。
    但是姜述并没能为他弄到远离唐的位置，因此两人只能坐在一起。
    沃夫瞥了眼唐。
    唐静静地望着荧幕上的电影，面上挂着一贯的官方式微笑。
    电影开始。
    主线故事其实很好理解，一个男人的复仇故事。
    男主角曲浩与女主角唐小狸两个平凡人拥有着简单的爱情。
    男人是个街头魔术师，依靠街头表演魔术为生，而女主角则是街头的卖花女，卖的是自己制作的玻璃花束，比起工厂制作那种更具有艺术气息和美感。
    而男二号赵峰则是一个富家纨绔子弟，每天都处在灯红酒绿以及小弟们的簇拥之中，而在闲暇之余，他也喜欢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
    某一天，他在街头看见了卖花女唐小狸，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只是说了一声“你很美”，然后买走了一只玻璃花束。
    他并不缺女人，不需要做舔狗也不需要使用什么强硬的手段。
    但是他周围的小弟们却不约而同地想到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当天夜里，唐小狸神志不清地出现在了他的床上，他并没有在意，也不需要在意。
    再然后，唐小狸自杀了。
    而男主曲浩在复仇过程之中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仇人并不只是那一个人，而是他身后的庞大家族，还有那依附着家族的魑魅魍魉们。
    在一个酒吧里，男二号赵峰遭到了蒙面人的袭击，而当他的小弟闯进厕所时，那个蒙面人已经被他失手杀死了。
    为了逃避过失杀人罪，他们快速将尸体快速处理干净。
    而赵峰的喉咙被破坏，声音变得沙哑，面容也受到小面积的创伤。
    于是赵峰因恐惧躲在了家里，还请了一个私家侦探负责抓出袭击他的男人。
    但是他的家人却依次死于奇特手法的谋杀案，每个谋杀的现场都如同魔术中的场景一般。
    他知道是那个男人在报复，于是日以继夜地疯狂研究着那个男人……
    直到。
    ——
    赵峰踉踉跄跄地冲向她的墓园，他必须快点奔跑了，警方已经把他定为嫌疑人，他必须去见她最后一面。
    扭曲的记忆逐渐浮现，他开始意识到是自己犯下了一系列的诡术案件，而他也不是赵峰。
    他其实是曲浩，在那个酒吧里，完成了整容的他杀死了赵峰，成功地替换掉了赵峰。
    雨很大。
    他冲进了墓园，顺着记忆找到了第三排最后一块，玻璃构造的墓碑。
    他站在墓碑前，视野被雨水和泪水遮蔽，当他现在站在这里时，心中复仇的快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悲怆。
    他忍不住跪倒在墓碑前，他伸出手去抚摸那张黑白照，照片上的女孩巧笑嫣然，笑容永远留在了二十四岁那年。
    等等……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照片上的女孩，他抹去眼角边的水，定睛看过去，那张脸本该是熟悉的啊。
    “你……你是谁？”他瞪着眼睛，凑得很近。
    脑海中的记忆如幻灯片飞快地划过。
    自己牵着她的手……
    从摩天轮前跑过，跑进电影院，走过步行街，跳跃在火山的熔岩之中，漫游于昏暗绮丽深海……
    还有……
    还有好多地方。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记忆中的你没有脸呢？
    你，你是谁？
    他无法再继续思考，因为身后的警察已经将他按在了地上。
    ——
    法庭之上，侦探的证词对案件真相的揭开起到了关键作用。
    在那个酒吧里的厕所里，曲浩并没有杀死赵峰，而是借着提前布置好的场景和一些魔术手法催眠了他，又或者说是思维替换，自此，赵峰便将自己作为曲浩，完成了一系列针对家族的报复行为。
    而影片的最后，坐在精神病房里的赵峰呆呆地望着那一只玻璃制成的花，突然露出了微笑。
    ——
    电影结束。
    沃夫长出了一口气，作为一部悬疑片，它无疑是合格的。
    影片的末三十分钟疯狂地反转，最后连他也没看明白到底是赵峰还是曲浩活了下来。
    或许要多看几遍才能弄清楚。
    而当沃夫看向唐的时候，唐的反应却令他感到极其疑惑。
    面色极其阴沉凝重，完全不是唐一贯的风轻云淡。
    唐怎么了？
    “下面，有请我们的主演上台来。”主持人开始了首映仪式的第二项。
    而姜述饰演的是赵峰，那个纨绔子弟。
    他站在舞台之上，目光划过观众席，然后停留在唐的身上，露出了微笑。
    唐的脸色越发阴沉，心中也是惊涛骇浪般的起伏。
    这部电影的剧作者是姜述。
    姜述……
    抛开那些魔术手段，抛开那些催眠手段，再抛开那意味不明的改编和结局……
    这就是他的故事。
    但是……
    姜述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