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龙马提议在甲府城逛逛,继续搜集情报,有机会还可以去城下町看看武田家的遗址,兴许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佐奈子表示赞同,黑田长德告诉他们的消息,有五成是真的就不错了,剩下的五成,还得他们自己去寻找,而且还得多留心一下服部半藏正义的行踪。
众人决议先用过早膳,再一起行动。
“甲斐的葡萄....好酸啊.....”
吃着早膳,秦明有些嫌弃。
龙马打着哈欠,左右环顾,见着佐奈子不在,道:“不是说甲斐有巫女的吗?巫女道的修行道场,步行巫女....”
土方双眼一亮:“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明立即打断:“收起你大胆的想法,因为甲斐有一套严密的刑法。”
“有关巫女的刑法?!”龙马叹息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龙马大爷可是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只要引诱我,说不定能得到北辰一刀流的秘技呢!”
“这样啊,那你去给冲田买套巫女服,他肯定很乐意。”
土方扒拉着碗里的荞麦面,兴致缺缺,来了甲斐却没什么机会见巫女,那不是白来了吗?
“办正事去吧。”
秦明也觉得遗憾,不过有佐奈子同行,办起事来也不方便,还是正事要紧。
“去见见栗山右助,亲人就死在这里,没想到他还住在旅店,看来他家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妖...妖怪吗?”龙马顿时来了精神。
“你留在旅店,和武市一起。”
秦明头也不回的往栗山右助的房间走去。
据栗山右助所说,他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搬到旅馆暂住。
刚好在这种关键的时间发生,不得不让人多想。
虽然秦明并不想和妖怪打交道,但想获取情报,多套点信息,似乎无法避免,无论是切支丹还是天狗党,乃至黑田长德,都对妖怪有一定了解。
“栗山家起于栗山善助,“黑田八虎”之一、“黑田二十四骑”之首,最鼎盛时,领有15000石俸禄,被誉为“黑田家的良心”。”
秦明与栗山右助相面而坐,栗山家来头不小。
栗山右助尴尬道:“什么“黑田家的良心”,栗山家早就衰落了。”
栗山家衰落不假,大名鼎鼎的栗山善助死后,由其嫡子栗山利章接替家督之位,但是这个栗山利章却一点也不老实,虽然身为黑田长政过世时的托孤家臣之一,却和新主君黑田忠之发生对立,后来甚至直接向幕府上书,诬告其谋反,由此拉开了史称”黑田骚动“的黑田家内乱的序幕,最后的结果倒是简单,利章的阴谋败露,被流放,黑田家得以稳定传承。
秦明道:“栗山利章被流放到盛冈藩后,自此在盛冈藩生根,栗山家应该一直在盛冈藩经营,你为什么会回到黑田家的治下?”
栗山右助道:“盛冈藩是流放之地,谁愿意在那种地方多待?黑田家一直想方设法让栗山家回归,并承诺依旧以家臣相待,到了我父亲这辈,才得以成功回归。”
秦明问道:“回归的话,理应回到福冈藩,怎么会来到甲斐?”
栗山右助一脸苦笑:“当年栗山家谋害了黑田家,即便以前是密不可分的主从,关系也渐渐淡了,早就留下了疙瘩,哪能让我们如此轻易回归?”
“栗山家可是害的黑田家险些被改易除名!”
秦明笑道:“这样的仇怨,黑田家依然不遗余力想方设法让你们回归,肯定别有目的。”
栗山右助叹了口气:“既然是安倍大人相询,我也就不隐瞒了,迟早会被他人知晓。”
“请讲。”
栗山右助给自己倒了碗水:
“栗山家为黑田家家老,侍奉过黑田官兵卫、黑田长政两代家督,说是第一心腹也不为过,如此,自然也知道些黑田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黑田家掌握的甲州宝藏?”秦明忽然开口。
“是的。”栗山右助继续道:“不过不是具体的甲州宝藏,而是相关信息,黑田官兵卫、黑田长政两代黑田家家督,都对甲州宝藏有所研究,当时作为第一心腹的栗山善助,也知晓一二。”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黑田家非但没有发掘出宝藏,到了第三代家督的时候,甚至还将甲州宝藏的线索遗漏了,反倒是作为心腹的栗山家,掌握的信息更多。”
“栗山利章冒着巨大风险,构陷黑田家,就是为了取黑田家而代之,自己掌控甲斐,因为他知道甲州宝藏的线索。”
“而后计划失败,被流放驱逐,黑田家依旧不计前嫌,愿意上下协调助栗山家回归,并不是因为主仆情深,而是觊觎着栗山家所掌握的甲州宝藏线索。”
秦明问道:“明知道黑田家不安好心,栗山家为何要搬回来呢?”
“盛冈藩不是人呆的地方。”栗山右助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而且当今局势动荡,甲州宝藏总有一天会被人找出来,与其等到宝藏出世,栗山家所掌握的线索再无用处,倒不如趁着还有利可图的时候,尽可能争取更多的利益。”
“不过我们也知道,要是直接回归到黑田主家所在的福冈藩,肯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所以各退一步,选择了甲斐。”
“甲斐是幕府直辖,黑田家虽然有分家家主担着甲斐国司的职位,但终归要考虑到幕府,不会太过肆意妄为。”
“倒是个聪明的决定。”秦明意识到什么,问道:“栗山家是什么时候回到甲斐的?”
“十五年前吧?”栗山右助回忆道:“那时候我还小,叔母知道的应该多些,可她....”
“节哀。”
又是十五年前?
秦明不改颜色:“长话短说,我的目的就是甲州宝藏,这也是幕府的意思,如果你能给出可靠的线索,幕府肯定会对栗山家提供保护,天下虽乱,幕府依旧是最大的势力。”
拿着幕府的名号,扯起虎皮大旗,不断添加有生力量,掌握有效情报,一点点接近甲州宝藏的真相,才是他要做的。
至于幕府到底会怎么做,是什么样的态度,管他那么多干嘛?
栗山右助却是早有此意,不仅宅子里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黑田家的人还直接对他的叔母下手,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与其等着黑田家下黑手,不如直接倒向幕府,至少幕府名义上不会做的太难看。
“具体线索,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将父亲引见给安倍大人,他是栗山家家主,知道的最多。”
栗山右助的姿态放得相当低。
“也好。”
一行人随栗山右助前往栗山家,任由龙马怎么说,他都得和武市留在旅店。
近藤在街边的摊贩手里,买了一大包糯米饼,旅店提供的早膳还不够他吃个半饱。
佐奈子也饶有兴致的买了些,甲府城里售卖的糯米饼和他处的不一样,外层洒满了豆粉,浇上黑蜜汁,吃起来满口香甜,尤其受小孩子喜爱。
“大概是后来信玄饼的雏形吧?”
秦明也吃了一块,味道一般,为人津津乐道的甲斐信玄饼,其实是二十世纪发明的,和战国时期的武田信玄没半毛钱关系,纯属蹭热度。
等等....
“信玄饼是在蹭武田信玄的流量,甲州的宝藏,会不会也是这样?”
“毕竟谁都不知道甲州宝藏的具体内容,只因为武田信玄是甲斐名声最响的人,其开发的甲州金又是金银财宝,才将甲州宝藏和武田信玄联系在了一起。”
“实际上,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说两者之间有多深的关联,掌握着甲州宝藏线索的,也不是武田家或是武田家的家臣,全都是外人....”
秦明觉得自己可能陷入到了一个思维误区,不过也没去多想,现有的线索就那么几天,能查的东西有限。
一路走去,一直到了城下町,作为一个有名望的武士家族,却和町人住在一起,可见栗山家的落魄。
“还在前面。”
秦明发现自己想错了,栗山家并没有和町人住在一起,而是....在山上。
“这边,城下町的尽头,走这条林中小路,一直通向山上。”
山道越走越陡峭,好在最陡峭的地方有修整过的石阶,不至于脚下打滑摔下山去。
石阶尽头,竖着神社入口的排放,木质的牌坊,一边还插立着“风林火山”的斑驳军旗。
“就是这里了。”
栗山右助指着神社。
佐奈子不解道:“这是...神社?”
“是的。”栗山右助点头道:“栗山家其实是以修筑神社的名义,而回归的,这座神社以后会作为甲斐地方的触头,为了方便修筑神社,我们索性就在神社安了家。”
触头也就是幕府按各宗教派别所任命的特定寺院,担负着统制、联络该区域内一切寺院的职责。
土方希冀道:“神社的话,等彻底修好,是会进驻巫女的吧?”
秦明一脸怪异之色:“也就是说,神社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栗山右助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没错...不过还是先请诸位到里面去吧。”
穿过牌坊,石头铺成的道路笔直向前,连通着主神社,旁边是是石头砌成的饮水台,四条水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中间是武田家的菱纹。
“和武田信玄有关的神社?”
“即使受德川幕府直辖,最受甲斐人民认可的,依旧是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以幕府或是藩国的名义,建造一个与武田信玄有关的神社,倒是有不少好处,哪怕他们根本不喜欢武田信玄。”
“就像...甲州宝藏一样。”
不知不觉间,已经见到了栗山家的家主,栗山大助。
“你不是躲出去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见到儿子的第一面,栗山大助并不是嘘寒问暖,而是责问。
身为栗山家的继承人,家里遇到事了,第一时间想着躲避而不是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哪有一家之主的担当?
随后他看到秦明的打扮,态度立即好转。
“这是你请来的阴阳师大人?倒是小看你了,有阴阳师大人在,些许污秽手到擒来,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呃...”
栗山右助还没想好怎么跟老爹说叔母已经死了,赶忙扯开话题道:“时候不早了,父亲你快些跟安倍大人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倍?”听到秦明的姓氏,栗山大助怔了怔,京都安倍家的阴阳师,即使是栗山家鼎盛时期,也得以礼相待。
他不由得更加恭敬几分:“安倍大人,是这样的....”
“十五年前,栗山家举家从盛冈藩搬迁至此,开始修筑神社。”
“一开始还好,后来一直发生奇怪的事情。”
“像什么下楼梯时好像被人抓住脚,买来的生鱼不知怎么到了饮水台里,没人的屋子里传来物品移动的声音和笑声.....”
“上任家主死后,怪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虽说没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但这样的传闻很让人困扰,也没什么人来参拜....”
栗山右助也说道:“我也经历过,小时候我和同伴一起玩耍,看到的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却总感觉比最开始时多出一人,五个人在小房间里玩着百物语,报数的时候竟能报出六个数,最后一对照,每个人都说自己只报了一个数,可偏偏对不上,实在太诡异了。”
“我也是真的受不了,才决定离开的。”
“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却总感觉比最开始时多出一人?”山南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这似乎是座敷童子的传说?”
“半夜发出巨大的脚步声让别人睡不着觉,或者是一个人看家的时候发出怪声吓唬人,以及栗山家主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小孩子会做的恶作剧,伴随着座敷童子的传说,确实是有类似的事迹。”
“不可能。”
栗山右助反驳道:“座敷童子不是善良的妖怪吗?只要有座敷童子在,家族就会繁盛,身旁的不幸与负面都能一扫而空,但栗山家并没有得到好运。”
“是啊...”栗山大助也摇头道:“本以为从穷山恶水的盛冈藩搬迁过来,就能够开枝散叶,哪知道家中夭折的孩子越来越多了,肯定是什么恶灵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