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建康府的这些豪门望族来说,田圆更像是个纯粹的商人,这田家没有什么饱学之士,也没有幅员辽阔的土地,在建康府豪门圈子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田圆自己很清楚,在那些大宗族面前,自己是人家瞧不起的。
哪怕是两宋时期,商人已经在某些程度上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认可,但在阶层里,依旧是低下的,商贾?身份决定了阶级。
士族不喜欢商贾,田圆很很苦恼,田家的产业没有巧取豪夺,是几辈人本分的经营攒下来的,这也是杨浩看中的一点。
其实真要说,在林文清,甚至谢家这样的盘然大物眼里,沈放的沈家和田圆没什么两样的,当地豪族是没法跟真正的世家门阀比的,如果出现了特定的事件,那么他们就会成为牺牲品,一切都要为了政治让路。
然而,有的时候啊,一些世家门阀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跟天斗,跟地斗的,结果呢?
汉唐也好,北宋也好,起初的门阀最终又剩下了几个,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被朝堂上的那帮家伙玩没了。
田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被镇北侯召见的,自己在这建康府也排不上个名次的啊,怀揣着各种不好的猜测战战兢兢的来了,没办法,他不敢不来。
见到田圆,杨浩就笑了,田圆还真的是人如其名,很圆很圆啊。
“草民田圆见过侯爷……”
这大热的天,这大胖子跪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真的热的,还是惊吓的,满脸的汗珠滚落,看的杨浩是只想笑。
“起来吧,这大热的天要你跑来一趟,着实不易啊,春喜儿,去给田先生准备一碗酸梅汤来。”
田圆刚爬起来,一听这话又跪下了:“草民谢侯爷厚爱,只是草民……草民就是一介商贾,当不得先生之称啊。”
“是吗?”杨浩淡笑:“当不当得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建康府的这些人说了算的,本侯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田圆做人实在归实在,但是人不傻,从这话里马上听出了意思,感情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胡思乱想,听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在抬举我啊。
“是,是,侯爷说的是,侯爷说是,那草民便是了。”
“行了,起来说话吧,看你跪在那里也挺累的,别遭这罪了。”
“田圆啊,猜到本侯招你来是何事吗?”
所谓先生之名,只是个寒暄罢了,以杨浩的身份还能真的称呼一个地方的商人为先生不成?这直呼其名,也让田圆的心定了不少,擦了一把汗,垂首卑微的答道:“草民愚钝,不敢妄自揣测侯爷的意思。”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本侯呢,家中也有一些生意,只是多是在北方,却从未在这江南之地打开过局面,现如今到了这建康府,总觉得不能白来一趟啊,你说是吧。”
“呃……侯爷说的是。”
“所以说呢,本侯在建康府众多商贾之中择选了一下,到是觉得田圆你还是不错的,没有什么劣迹,做生意也本分,这让本侯很放心啊,本侯久居京城,自然是不能常来这江南,想要在这里开展一些生意,总是需要一个人照看的,田圆,你觉得你可以吗?”
卧槽?田圆惊呆了,压根就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天大的好事,说官商那都是说低了,说人家是皇商都不为过。
这些商人,虽然自己不去走南闯北的,可生意上的一些消息却是灵通的很,现如今京城最大的酒楼是谁的,那是镇北侯杨浩的。
京城各酒楼最大的供货商是谁?那也是镇北侯杨浩,不说人家做的什么生意吧,只要搭上这条线了,那特么以后还不是横着走?
这田胖子噗通一下又跪了:“草民田圆,得侯爷看得起,定当全力以赴,为侯爷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草民……草民一家原为侯爷做牛做马……”
有点惊喜,也有点语无伦次的,这建康府这么多商贾,怎么这么大的雨点子就砸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了呢?田圆想不明白,当然,他觉得人家镇北侯也没必要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的吧。
却是也没那个必要,他田家就算是再有钱能有多少?坑他田圆也没必要这么麻烦吧,再说了,那么多大户不吃吃他一个田圆?那吃相就真的太难看了。
看着这田圆跪在那里表忠心,杨浩笑了,招呼刚刚端了酸梅汤过来的春喜儿,让他田圆起来后才说道:“田圆啊,这是本侯身边的小厮春喜儿,具体的事情呢,他会和你说的,去吧,你们去谈吧。”
杨浩才不会做什么事必躬亲的事情,有些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去做,这才是身价,什么样的身价,就要有什么样的做派,亲自见一见这田圆已经是给了很大面子的了。
田圆自然不会瞧不起春喜儿,就算是个下人,那也是镇北侯的下人,宰相的门子七品官,不说杨浩不是宰相吧,就算是当朝相爷也未必有杨浩这样的风光,这春喜儿更不是个门子,人家可是镇北侯的身边人,但凡要有个不开心了,随便递个话上去,他田圆全家都不够死的。
砍掉沈家,镇住谢家,扶持田圆,这就是杨浩的棋,正如当初的话说的,以天地为局,这棋已经下到了这个时候,总是要继续下下去的,除非自己死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弄个残局出来。
江南是粮仓,也是赋税重地,更是海上贸易的起点,江南人有钱,这得益于大宋初期重视工商业的好处,而且江南人在生意上的头脑,便利的运输条件,这都是得天独厚的。
要真的细究起来,江南集文化,经济与一体,要改变大宋,就一定要改变江南,这个地方的豪门望族太多了,建康府只是第一站而已,打好了这第一枪,才后有后续的发展。
杨浩是个说话算话的,让沈霜见了沈放和沈鸿,但沈霜不敢对沈放说自己的事,也不敢说沈鸿如何,对沈鸿同样是这样。
正因为是沈霜的出现,沈鸿似乎抓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在他看来,杨浩能让家人来看他,这便是松动的表现啊。
沈放同样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知道了王家兄弟的事,还知道了是镇北侯派人救了家人,处死了那两个破落户,铆足了劲的开始揭发建康府这些豪门望族的黑历史,不光是和他为伍的那些人,包括林文清和谢家的他也没少写。
摆明了老子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做派到是好的,所有他交代出来的都呈送到杨浩面前,看的杨浩也是直乐。
“吴用,他这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吴用笑眯眯的达到:“八成是真的,到是有一些是夸大了。”
“有报复心是好事。”杨浩点了点头:“林文清和谢家的就不要动了,你斟酌一下,不是太过分的暂且留下,剩下的,给林文清一个指示,动手吧。”
“卑职这就去办。”
一口吃个胖子的事尽量少做,容易吃撑,一个搞不好肚子都会被撑破,林文清这个府台大人到还好说,谢家太庞大了,而且很多事情,谢家都是隐藏在后面,真的要动人家,你也没有真正的能置于死地的证据。
其实说到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谢家的根深蒂固,况且杨浩现在需要谢家的助力,暂时留着吧,总有一天,他们会见到最终结果的不是吗。
沈放跟打了鸡血一样,林文清又何尝不是呢?
沈放是为了儿子能活下去,为了自己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林文清为的是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上,他想的也明白,这杨浩是朝廷新贵不假,但人家的荣宠在那摆着呢,和当年的蔡太师不遑多让吧。
京城的权利争斗,作为地方主政的官员不是不知道,杨浩是个什么操行也了解的很,和康王赵构还交好,据说和太子也有些莫逆,那朝堂中多少人给这位爷使过绊子,可最终结果呢?折戟沉沙了吧?反倒是人家权利越来越重了。
甚至林文清都在想,你们这群人是跟他斗呢?还是找机会让他更上一层楼呢?
最让他下定决心的是这两日京中来了旨意啊,北边大捷,已经打下了辽朝中京大定府,那辽朝天祚帝仓皇逃窜,官家高兴,封这杨浩为观文殿学士……
这特么就很尼玛了,这才多大年纪啊,就特么观文殿学士了,再看看自己?
想想之前朝堂殴斗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位爷,可现在呢,人家带着家眷,陪着帝姬在这建康府潇洒,没事杀杀人什么的,还得了个观文殿学士,这种人咱不赶紧巴结着等啥呢?
文人的风骨?去他妈的吧,风骨更值几个钱?
在吴用的授意下,建康府终于是很完美的乱了起来,差役四出,闹的是一个鸡飞狗跳的,老百姓起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江南又要闹造反呢,后来才知道,建康府里曾经不可一世的一些老爷们完蛋了啊。
林文清是个狠人,直接动手,用证据钉死,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家产抄没,以充国库。
算不算是大快人心呢?算是吧,最起码在老百姓心里,或者说那些曾经受过压迫的人心里,这真的是大快人心了。
可那些富户们懵逼了啊,在家里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这都要入夏了,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暖意。
对于这些人来说,说人心惶惶不为过,时间持续了几天,就闹得大家连饮酒作乐的兴致都没了。
谢崇文终于恍然大悟:“这是预谋已久的啊,该杀谁,该留谁,人家门儿清啊。”
老东西就是老东西,想的就是透彻,将杨浩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也明白了杨浩的做法,打一波,拉一波,而自己这谢家正是要被拉的那一波里的。
自己家有什么龌龊事,自己是清楚的,林文清动手了,谢家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一些和谢家交好的也都没有动静,这就是明摆着的了。
话说出来,也就明白了,谢敦林一如既往的敦厚模样,有些担忧的问道:“爹,这若是那预谋已久的,真的不会波及到咱们谢家吗?”
谢渊皱了皱眉头,马上说道:“伯父,不会的,这些被动的人家,都是有该杀的理由的,镇北侯是个有分寸的,咱们家和他之间的往来颇多,不到万不得已,实属没有撕破脸的必要。”
其实有句话他没说,谢家太庞大,数百年的传承,开枝散叶,岂是你说动就能动的?
这也是谢家人的骄傲,谢崇文明白,谢渊也明白,甚至谢子瑜也明白,只是谢敦林的性格啊……
看着这个长子,谢崇文也是有些忧心忡忡的,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优柔寡断了,守成足矣,进取?别想了。
“只是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做什么。”
谢渊在苦思,谢崇文抿了抿嘴说道:“也就这样了吧,该到了收场的时候了,京里出了旨意,北方大捷,这杨浩被封了观文殿学士,呵呵,就这份荣宠,谁能比得了?”
听到这话,谢渊和谢敦林对视一眼,眼里都是震惊,这他妈的,这怎么就成了观文殿学士了?他何德何能?
“琢磨着啊,这杨浩离开建康府之时,定会有个交代的,也就是这两天吧。”说着这话,谢崇文看向谢渊:“你准备好一些财货,就说是朝廷在北方鏖战,我等当略尽绵薄之力,这些东西就充作犒劳将士的军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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