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小的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求求您,就饶过家父吧。”
沈鸿跪在那里,丝毫没有当初那鲜衣怒马贵公子的样子,衣衫破烂不堪,头发蓬乱污秽,双眼里除了恐惧就是哀求,那个建康府第一风流士子再也没有了。
杨浩面无表情,很平静的说道:“是本侯吩咐的?”
沈鸿一愣,随后很快的摇头:“不,不是的,不是侯爷吩咐的,是小的嘴笨,原本就是那谢子瑜怂恿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生怕一个不对劲,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似的。
杨浩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看的他都发毛了,这才微微俯身过来,在他那原本俊朗的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或许这话你永远不必说,但要你说的时候,你要说的明白,本侯不是好杀之人,但也要告诉你,想的明白,你沈家父子或许还可以很好地活着,想的不明白,那就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吧。”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想的明白的。”沈鸿快速的磕头,卑微到了极致。
有的时候,杨浩会有一种错觉,会觉得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中的一些人原本就是因为怂,才逐渐的开始成为了这个群体里的人,现在看沈鸿,或许没多久,这沈鸿就会成为这样的人吧。
士子?呵呵,士子应该是有风骨的,有傲气的,敢于说话,敢于站起来,敢于挺起脊梁,敢于用生命去冒险,这样的人,这样的有才学的人才可以称为士子,沈鸿?建康府的这些纨绔?他们凭什么?
在杨浩的眼里,他们连给自己的小舅子李迒提鞋都不配,更不要说和李纲欧阳澈相比了。
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历朝历代对文人的怀柔,让所有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成为这个群体中的一员,随后成为那些底层百姓敬仰的读书人,平步青云,开启自己的揽财之旅。
当然,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这里面也有好的,但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呢?腐败从来都不是从外面开始的。
“想的明白便好。”说着,杨浩起身,转头离去。
沈鸿看着这个令他恐惧的背影,焦急的喊道:“侯爷,侯爷,家父的事情……”
话说不完的,杨浩已经走远,自然也不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
从这里出来,已经入夜,月朗星稀,入了夏的建康府的夜还是很适合赏月,走到回廊外,站在园中,负手而立,抬头望月,杨浩自嘲般的笑了。
“何时开始我已经心狠到了这个程度了?”
心狠吗?或许吧,只有当时郁金堂内在场的人才知道,沈鸿是被冤枉的,但这些人更清楚一件事,沈鸿是抱着目的去的,从大宋的律法来讲,你一个豪族士子,凭什么敢和当朝侯爷叫板?这本身就是作死。
但杨浩很清楚,换了一些圣母婊的话,肯定要说,人家也没怎么你啊,你下手这么狠,要人破家灭门的至于吗?
至于,这是杨浩的答案,若是以前或许也就算了,但现在不同,上位者要考虑上位者的事情,改变大宋,这是一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路,心慈手软的人做不来的,这天路注定是要用鲜血来铺就,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这次没有沈家,也会有其他豪族,总之都需要一个垫脚石,沈家很悲催,被杨浩选中了,或者说是沈家自投罗网吧,给了杨浩一个把柄。
打一波,震一波,拉一波,这是杨浩选择的,打的是沈家,震的是谢家,拉的呢?暂时还没选好,但总有人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上。
让沈鸿咬死了是谢子瑜怂恿的,到不是为了要现在就扳倒谢家,谢家还不至于,但杨浩知道,总有一天,自己和这些世家要直面相对的,留下任何一个把柄,对自己都是有利的,所以沈鸿不会死,这是自己的一颗棋子而已。
想想为何在面对沈鸿的时候,自己的心竟然一丝的涟漪都没有,杨浩又笑了,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他长的比我帅吧。”
见自家的主子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春喜儿是不敢多说的,提着灯笼,全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仔细的留意着周围。
“春喜儿啊,那沈放还跪在外面呢吗?”
“是的,侯爷,沈放还跪着呢,几个时辰了,不吃不喝的。”
“呵呵。”杨浩笑了:“看来能成为建康府豪族,这沈放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曾经有些人以为,那些富人得承祖荫,都是一些混吃等死之辈,但真的细想一下,或许有那混吃等死的,但沈放这种能立于建康府豪族顶层的会是一般人吗?没有那份狠劲儿是绝对不成的。
“也罢,跪着吧,明日一早若还在,就带他来见我。”
“小的明白,夜深了,侯爷回去休息吧,免得遭了凉。”
回了住处,见柴思若还没睡下,倚在床榻之上等着他呢,见他回来,才趿上鞋子,披着外衣起身相迎。
杨浩将外套脱下,柔声问道:“怎么还不睡下,等我做什么。”
柴思若温柔的一笑:“相公劳心劳力,不回来妾身不踏实。”
话是这么说,杨浩却知道自己的夫人在想什么,歉意的一笑,温柔的揽着柴思若的腰,低声说道:“不要想太多了,明日一早,若那沈放还在,我便见他。”
柴思若莞尔一笑,像是吃了定心丸,心里的心事也算是放下了。
到不是说她心慈,这人和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加之有了身孕,传统的想法上就是少造杀戮,这是给子孙后代积福呢,况且沈鸿到底怎么回事,柴思若心里也是明白的,别看杨浩不说,毕竟是一个被窝睡觉的,自己的男人如何她能不清楚?
若是换了以前,沈家破家灭门也懒得管,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现在却不同,加之赵福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虽然是力挺杨浩,可心里总是有些担忧,这一点柴思若也是看在眼里的。
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做大事的,作为贤内助,有些事却也知道不能明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是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伟大的女人,柴思若伟大不伟大的不好说,只是她懂得分寸,知道该怎么处理。
实则她的心思,杨浩是懂的,两口子有的时候也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明了,那样就没意思了,也丧失了该有的默契。
饶是如此,躺在床上,杨浩还是柔声的对柴思若说道:“其实原本就没打算多造杀孽的,只是需要做出一个样子给这建康府的人看看。”
柴思若将脑袋紧紧的靠在杨浩的胸膛上:“妾身知道的,相公心系天下,心系大宋,妾身都知道的。”
其实她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只有杨浩自己知道,自己什么特么的心系天下,什么心系大宋,都是扯淡,自己做这些,只是不想再看到那狗屁的靖康之难,不想再有那列强欺压,不想出现那崖山之后再无中华的情景罢了。
为了天下?还是为了大宋?都不是,为了汉家传承而已。
沈放是真的够狠,硬生生的跪了一夜,不吃不喝,这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终究比不得穷苦老百姓,到了早上,几近虚脱。
隔着很远的地方,有很多人偷偷的看着,都是各家各户的下人,当然也有建康府的差役,却没人敢过来,看到这曾经风光无限的沈老爷如此这般,不由得唏嘘不已。
豪门望族?呵呵,在真正的当朝宠臣面前,果然连个屁都算不上。
看着园子的门开了,看着镇北侯身边的那个贴身小厮出来了,命人将那沈放搀扶了进去,这些人迅速的作鸟兽状,全都散了,包括那些差役也有人快速的回了府衙去报信去了。
这几天里,建康府的百姓们依旧该如何活着就如何活着,可这些豪门望族加上当地官员的头上却盘旋着一股低气压,大家都知道,或许风暴是要来临的,这园子,就是那风暴的中心啊,有多大的风暴,全要看园子里那位爷的心情了。
杨浩还是满仁道的,沈放被带进了园子里,送上了热汤和一些吃食,只不过沈放完全没有那个心情,坐了片刻就急切的问春喜儿:“侯爷答应见我了吗?”
看着那个样子,春喜儿也是摇头叹息,曾几何时,在汴京城里,他也是可以仗势欺人的,但人家还是有原则的,什么人能欺,什么人不能欺,这个标准他知道,要是乱来,会被侯爷打死的。
总算是勉强让那沈放喝了点热汤,脸上恢复了点血色,这才带他到了杨浩那里。
“草民沈放见过侯爷,草民来向侯爷请罪,犬子无德,都是草民管束不严,请侯爷开恩,只要能饶了犬子一命,草民愿做任何事。”
早在刚到建康府的时候,林文清曾经带领这建康府当地士绅来参拜过,那时候到是见过这沈放一面,只是这一夜过后,沈放却像是老了很多,再无那昔日的光鲜。
杨浩淡淡的说道:“念在你年迈,起来说话吧。”
“呃……草民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罪不在你,本侯要你起来,你便起来就是。”
沈放起身,站在那里,身体却是眍着,不敢直身,更不敢和杨浩对视。
“知道沈鸿做了何事对吗?”
“草民知道,犬子……”
杨浩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要为他开脱,做错了,就要认,如是一切都可以开脱,要我大宋律法何用?”
“侯爷说的是,草民知罪。”
“你的罪不在管束子嗣之上,你的罪,在你自身,在你沈家自身,本侯如此说,你可明白?”
此时的沈放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里都是惊骇,之前也想过,是不是有人捅出了什么事来,人家要收拾的是沈家,而不单单是沈鸿,可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沈家是有阴暗面,但都遮掩过去了,谁会翻出来呢?
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认罪,哪怕是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这位镇北侯消了气,沈鸿也就没事了,沈家也就无碍了,可现在他明白了,杨浩的一句话彻底让他明白了。
“侯爷,草民……”
“呵呵……”杨浩一笑:“你想问为何偏偏是沈家是吗?”
沈放再次愕然,自己想说的话被人家先说了出来,没错,他就是想这么问的,建康府豪门望族多了,谁家没有点龌龊?为何是沈家?我沈家又不是什么出头鸟,这建康府里和沈家比肩的可不只一家,更有那江左谢氏这种庞然大物呢,那谢家的龌龊可比我们多的多了啊。
“那本侯告诉你,因为沈鸿自己撞进来了,因为他自作聪明啊,沈家这些年被人捧的太高了,实则不说这些,单单一个刺杀本侯的罪名,你沈家可扛得住?”
“草民……草民有罪,草民愿献出家财,只求侯爷网开一面,饶过犬子。”
沈放再也站不住了,又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的样子,到着实让人看着有些不忍。
“沈放,当你走进这个园子的时候,想必这建康府里所有的豪门望族都知道了消息了,你猜猜,这个时候会有多少人对你沈家落井下石呢?”
沈放抬头,满面愁容,缓缓摇头:“草民不知。”
“不。”杨浩也摇头:“你应该知道,谁会对你落井下石,谁会旁观不语,谁又会为你求情开脱。”
这话一说出来,沈放彻底的乱了,不明所以的问道:“侯爷,草民真的不知,侯爷的意思是……”
“若是他人有此遭遇,你可会落井下石?”
“草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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