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世昌读的电报,江文远直接骂出了声:“老妖婆,这是你的江山,这是你的臣民……”
还想往下骂,便听得李鸿章叹了一声:“她什么时候把汉人当成她的臣民了?”
江文远想想也是,如果是她真的爱惜天下臣民,就不会让百姓过成这个样子了,一路北来,看到的百姓都是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官府也不管。
如果她真稍微有一颗仁爱之心,也不会不管这些百姓而仍然去玩她的权术。
徐世昌问道:“那怎么办?怎么回电报?”
江文远被慈禧逼得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转眼看向了刘坤一,刘坤一摇了摇头了,那意思是他也没有办法。
又看向李鸿章,李鸿章道:“这样下去也不是长法,与其被她这样逼迫,倒不如索性反了!”
李鸿章是被慈禧逼了一辈子,眼见现在这慈禧都开始撒泼了,如果不反,真有可能被她整死很多人。
刘坤一连忙劝道:“中堂慎言哪!”
李鸿章说:“慎言!慎言!我都慎言一辈子了,我落下什么了,我淮军儿郎战死无数,最后他们的家属们却成了过街老鼠,如果不是江先生,还不知道要当多久的过街老鼠呢?咳咳!”
说到气愤处,咳嗽起来,连着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又说道:“我呢?我被逼着把自己的舰队去送死,被逼得去东洋签字卖国,我大儿子经方也因为在台湾签字成了国贼,我小儿子经述,直到现在都不敢以真面目出现到人前!”
又说到气愤处,喘两口粗气,接着再于:“两百多年了,对我们汉人不信任,不尊重,用之为牛,弃之为履……”
还想往下说,忽听得身后有一人叫道:“父亲万万不可做如此想法呀!”
江文远转头顺声去看,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人,虽然没有李鸿章高,却有李鸿章的瘦,已经是大夏天了,仍然围了一个黑色围巾,把口鼻都罩住,只把上半张脸露外面。
江文远看得奇怪,正不解间,便见李鸿章颤巍巍走过去:“述儿,你什么时间来的!”
听着这称呼,江文远想起之前李鸿章讲过,他有一个小儿子叫李经述,因为天生就长牙齿,被人说成是真龙下界,此后李鸿章便把这儿子隐藏起来养,后来被慈禧发现,也就成了隐龙事件。
按李鸿章的语气,慈禧的倒李就和这人有关系……
只听那李经述说道:“我来有些天了,受徐大人照顾,给我安排了房间,但我怕给袁大人惹麻烦,出入还是带了条围巾罩住脸!”
说着,把他罩在脸上的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了整张脸,只见这李经述年过三十,但并未留须。
虽然长相清奇,但眼神中透出一种自卑。
江文远也能想到,一个平时不敢出门的人,又有多少自信可言呢?
这李经述极重礼节,扶着李鸿章让他站稳后,对着跪倒,叩头道:“不孝儿经述向父亲大人问安!”
李鸿章连忙拉起,问道:“路上没有出什么事吧?”
李经述说:“没有,路上很平安,连个匪都没有!我是从运河先转船又步行过来的!”
李鸿章点了点头:“应该平安,这一路的厞都被江先生清理了,他创建了太平天下,让匪都有了正经营生,百姓也安居乐业,难道这样不好吗述儿?”
李鸿章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过于善良,刚才进来时又劝自己不可有如此想法,现在他倒想劝一劝这位仁慈的儿子。
李经述说:“平时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知还有后世太平前人血,建立太平天下是后人享受,但眼前活着的却不该死呀!”
江文远听着,顿感这思路十分新颖,他不以忠君来劝父亲,而是以后人今人的道理来劝。
自然是江文远对于这一道理也极为认可,哪一个人想死呀?造反会死很多人,虽然一番战争会后会建立太平天下,但战争中所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可是……”李鸿章还想再劝这位儿子,但他的这个理论实在是找不出其他辩驳的话,只得叹了一声:“好吧!”
江文远说:“既然经述兄这样说,那就给北京回电报:你消耗不掉我的人,我随便做个东西都能抵百万兵,随便都能取你的江山,你用不成驱虎吞狼,只能用个驱羊耗虎,但最后洋人打进来时,你将无兵可用!”
徐世昌不解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江文远说:“就这样回!”
他相信慈禧能看得懂自己的话,就是告诉慈禧,你消耗不掉我清帮的人,至于驱虎吞狼和驱羊耗虎,自然是他看透了慈禧的所用的这种手段。
这是商君书里经常提到的“耗民”。
徐世昌点了点头:“好!”
便转身去回了电报房,这徐世昌对袁世凯可真是倾心相帮,不但帮他管军务,现在也帮他管起了电报房。
“但愿这位太后能收手吧!”江文远自语一句,便来到李经述面前,施了一礼道:“经述兄,前次从令尊大人口中听过你的大名,对你的文章风流极为佩服!”
李经述连忙摆了摆手,把脸转向一边做羞愧状:“江先生切莫再说这种话,我写那些东西只能害人害己,若不是我写那些文章,北洋舰队也不会败得不明不白!”
当初正是他私自考功名,让人知道自己,也让慈禧见到了他的治世文章,才开始了倒李,虽然此事之后李鸿章没有埋怨过他半句,但他自觉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淮军。
所以江文远说时,才会让他脸上羞愧。
江文远说道:“佛目所及,万物为佛;鬼眼所见,万物皆鬼。李大人及整个淮军遭难并不是你的过错,而是你们太后的那双鬼眼,他自己是鬼,看什么人都像鬼!”
李经述一愣,本来他以为江文远只是在造物上的能力强,一路所来,沿途看到很多栈桥装卸架,更是对江文远极为佩服,没想到他的文采也这么出众,竟然以佛鬼的视角规劝自己。
而且这一理论也是至理。
愣了一下,再次看向江文远时,眼里流出了泪,李经述也是活得十分委屈,胸藏大志不敢表露,之前表露过一次,还为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虽然自那次起,他再不写文章,但胸中郁闷却难压抑,现在听到江文远这样说,他觉得这人懂自己,知道自己的委屈,知道自己的苦。
江文远又说:“听令尊大人说,你写过《五胡乱晋论》,我也写过,应该这就是缘分!”
李经述在心中已经认江文远为知己了,加之刚才他把李家的灾难归咎到慈禧身上,一时之间,对于自己昔日写的文章也没有那么抵触了,问道:“原来江先生也写五胡乱晋论?”
江文远点了点头:“对,五胡于北,晋处中原,何以至乱……”
江文远把自己昔日所写又说了几句,李经述听着更是一愣,连连道:“怎么?怎么和我写的一字不差!”他又说了几句自己所写:“……世人只知国界本无恙、祸起萧墙内……”
江文远也一皱眉,因为他写的也和自己一字不差,这也太凑巧了吧?
现在的江文远已经知道自己是一千多年前的人,难道自己的那些小文流传了下来,被李经述抄的?
但也只是疑问了一下,他可不相信像李经述这样的人会剽窃。
李经述也相信江文远的文彩道德,也是心中好奇。
他两个越说越好奇,越说越兴奋,竟然把各自所写都说了一遍,心中好奇之下,两人又相互问道:“你是怎么想起写这个的!”
李经述说:“我写这篇文章之前,曾经被电了一下,昏迷了两天,朦胧中似是在五彩漩涡中飘荡,听到一个声音在吟诵:‘五胡于北,晋处中原,何以至乱……’转头去看,便见一个头插竹簪的人,但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见那人躺到了床上,很多人正在引一道雷电往他身上去,因为我只看了一个侧脸,但感觉那人的衣服就像是江先生!”
说着,李经述又去细看江文远,再说:“醒来后我便晋时典籍,接着写了下去!”
江文远皱起了眉,暗道:“特斯拉回信中说身体也是电子,在电场影响下可能会出现时空错乱,难道他被电后,看到的是一千多年前的我……”
但为什么会有人往我头上引雷电呢?
心中自问着,江文远暗道:“难道我是被雷击之后才来的一千多年后?但我怎么没有半点被雷击的记忆呢?而且我的身体也在这里,被雷击死后,我也不会身体好好的呀……”
正在他心中想不明白之时,又听得门外有人说道:“袁大人可要救救我呀,实在是过不去了!”
应着声音,一个人走入房中,江文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去看进来这人时,倒也认识,年前到在太平洲去参加参览会的张謇。
一进入房中,看到了江文远等人,这张謇也是一愣,又连连向江文远、李鸿章、刘坤一等人施礼。
袁世凯说道:“老师,出了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因为张謇昔日曾经教过袁世凯学文,有时候袁世凯仍然对他以老师相称。
张謇说道:“我现在做错了生意,亏了大钱,急需要一笔钱!袁大人一定要拆借拆借救救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