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波特兰。
    与李钦、史密斯的设想一致。
    苏的心情五味杂陈，接到史密斯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她都在汽车旅馆内沉思。
    脸上偶然显现愤怒……
    毕竟，这是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不过冷静后的理智告诉她，她只能这么做。
    上了贼船，就别想下来了。
    这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打开手机。
    苏反复观看着那个小视频，篮球馆明亮的灯光，不带划痕的漂亮木地板，被人群包围呐喊的帅气少年，意气风发……
    而在几个月前，少年只会在篮球馆的角落，成为其他孩子的背景板。
    高风险换来了高收益……
    这是值得的。
    而且经历困苦后的苏很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
    钱难挣，屎难吃啊。
    叮铃铃。
    电话响了，终止了视频的播放。
    在看到来电显示后，苏脸上的沉寂一扫而空，变作慈祥：“道格，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哦，上帝，我们只输了三分，如果在下半场开端我没有放任对方的外围防线，我们有可能会赢下比赛。”
    “不过……哈哈哈，妈妈，赛后来自波特兰的篮球名校教练特别找我谈话了，他询问我高中的意向。”
    “你知道他的对吗？他曾是波特兰开拓者篮球队的教练助理席，也是深水桥高中的主教练。”
    “并且他给了我联系方式，希望你联系他。”
    苏有一股压抑的火热，自胸膛升起，她知道这是自豪的感觉，篮球名校一直是道格梦寐以求的，而现在几乎已经被实现，半只脚踏入了门槛。
    “道格，你太棒了，我为你而骄傲。”
    “对了，今天李先生带着大家都去给我加油打气了，在去之前，他带着我和杰罗姆去了商场，送给我了两双名贵的篮球鞋，哦，天呐，你一定不知道杰罗姆在穿上西装时的样子，我没发现他会这么帅，跟在牧场铲牛粪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们能得到幸福。”
    杰罗姆？
    苏愣了一下，脸上流露滑稽的笑容，但又隐隐夹杂着幸福，道：“你这个小滑头，还管起大人的事情了？”
    “妈妈，以后我如果去波特兰的话，你一个人会很孤独，我希望有人能照顾你……好吧，我知道一直是你在照顾杰罗姆，但你没发现，杰罗姆会在半夜偷偷开你的车去加油站帮你加油，还会在冰箱放上最新鲜的牛排，他告诉我，这是最好的牛肉，老鼠山的肉牛一头要卖到五万米金，天呐……我简直不敢想象。”
    小孩子在母亲面前变成了话痨，实则也是宣泄思念的一种方式。
    从小到大，苏并没有离开过道格，出差？
    超市收银员可不需要出差。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道格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苏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憋闷与愤怒早就不翼而飞了。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而李……那个华人，也的确信守承诺，为他们母子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
    “还要一周，你好好练球，今天又去宿舍了对吗？明天要回家的时候，你可以让杰罗姆来接你。”
    “另外，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李先生帮忙，他是好人，也是慷慨的绅士，你可以信任他。”
    苏明白自己有必要交代一些事情。
    万一，只是万一……
    她如果不能回来，道格只能暂时托付给李钦。
    不过在她心里，也对这次行动做过评估，几乎无懈可击，如果真的被抓包，只能说运气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总而言之一句话……
    老鼠山在，道格就不会出事。
    看似是李对她的胁迫，实则威胁是相互的，他们在一条船上，如果李没有照顾好道格，就要承担起苏反水背叛的代价。
    母子俩聊了一阵，挂断电话。
    苏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行囊，在前台办理了退房。
    开车前往租车点归还。
    然后打车前往机场。
    计程车上，电台新闻播报着紧急事故：“海洛尔高尔夫球场今夜发生爆炸，事故中造成一架私人直升机损毁，并无人员伤亡，当地警方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后由fbi接管，现场新闻发言人称，不排除恐怖袭击的可能性……”
    苏置若罔闻，一路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直到抵达机场下车，才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李钦回复：“视频收到了，谢谢你照顾道格。”
    ……
    老鼠山。
    李钦洗漱完毕，收到了消息。
    没有多余的话，回复也是针对于之前发送的视频的，但李钦明白，重点是后面半句……
    照顾道格。
    果不其然。
    不一会儿李钦就收到了史密斯的消息：“一切顺利。”
    苏走了。
    监控调查整理需要时间，而且也要观察fbi对这件事的动向，具体要多久不清楚，但一定不会太长。
    因为可以肯定，明天一早，就该有人联系李钦这个飞机原主人了。
    ……
    第二天清晨。
    一家人的早饭时间，玛蒂尔准备了中式的豆浆油条，油条竟然是现炸的，李家的衣食住行已经被三个女孩包了，并且学习了中餐餐谱，某些菜式甚至要比大娘还厉害。
    大爹大娘发来视频，报平安也顺势告知接下来的旅行计划。
    “我们原本打算去波特兰呢，据说那里有最早的中国城之一，结果昨晚波特兰出事了，好像有一家俱乐部被炸了，我们打算向南走，去加州玩。”
    大家只说注意安全，对于长辈们所说的波特兰事故，根本不在意……
    当然。
    除了李钦。
    饭桌上他就在用手机看州府新闻台的报道。
    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且‘飞机’的存在并不光彩，fbi显然会尽量压制消息。
    饭后，大家出发。
    秦老爷子跟着林雅婷去城区办公室，做最后几人的定选，最后总雇员人数会达到四十名，并不计算十名技术员。
    这个数量足够酒厂运营，甚至还有一些人力资源过剩，毕竟仅仅是年产一百吨的小厂罢了。
    “老唐的儿子来了对吧？”临出发前，秦老爷子询问。
    李钦道：“来了，不过我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倒时差，他们坐经济舱来的，比较辛苦，前晚好像又一直没睡，等中午我去接他们到办公室。”
    “行，也不急，要是这小子灵光，肯定要当成骨干培养的，毕竟是咱们自己人，学习起来能快一些。”
    “您说的没错。”
    一家人各自离去。
    李钦的咸鱼生活再次开启。
    玛蒂尔泡了一壶国内带来的熟普，李钦抱着小霍利往门廊一坐，好山好水好风光，还有女儿咿咿呀呀的笑声……
    这才是生活啊。
    玛蒂尔并没有陪同，三个绝色女佣早知李钦是什么人，因此知道要保持距离，而她们的工作也很多……
    家里洗衣机几乎是轮轴转，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所幸洗衣房够大，又添置了几台，用以区分客人与主人。
    而且，偌大的房子，各处清扫也很辛苦。
    约莫临近中午。
    李钦电话响了……
    玛蒂尔忽然走出来，很自然抱走了小霍利，并且用手势示意李钦想一想午饭想吃什么。
    李钦笑着点头，老神在在的依旧坐在门廊上一动不动，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来了！！
    是马修。
    “嘿，马修，开庭的事宜准备好了？”但其实，李钦知道马修打来电话的意图不是这个。
    果然，马修沉吟道：“开庭还需要几天的准备，不过现在发生了另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我准备毛线。
    让fbi准备好九百万吧！
    李钦坐直了身体，明知故问：“怎么了？”
    “昨晚波特兰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本来不是大事，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但我十分钟前才得知，爆炸案损毁了一架隶属fbi的直升机，有可能是属于你的那架。”
    有可能？
    自信点，把有可能去掉！
    不过还不等李钦开口。
    马修继续道：“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不过昨晚的航线记录全部被清空，但早前监控拍摄到停机坪的画面中，与你的飞机模样一致，可fbi方面对外宣称这是局内内部的飞机。”
    话落。
    李钦脸色沉了下去……
    他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飞机爆炸没错，且基本可以确定飞机是李钦的。
    但fbi否认了这一点。
    为什么否认？
    因为他们挪用扣押证物的事情不能公之于众。
    换言之，李钦的计划，并没有按照所想的那样进行，fbi一定会有应对措施。
    此时此刻。
    怒火上头，可李钦还要尽量克制，装作糊涂：“我没听懂，所以到底是不是我的飞机炸了？”
    “应该没错。”马修无奈道，“有人看到分局参谋长艾肯乘坐直升机前往高尔夫球场，但现在无论是航线记录，还是飞机残骸、黑匣子都被fbi掌控，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点。”
    “相信要不了多久，监控也会被以封存调查的借口，被他们控制，甚至销毁。”
    话到此处。
    李钦不需要装蒜了，破口大骂：“玛德法克，他们把我的飞机无理扣押，现在还被炸毁了，难道还打算隐瞒下去？他们要干什么？侵吞我的资产吗？”
    马修道：“侵吞不可能，但……我怀疑他们会找到同型号飞机作为替换。”
    “怎么替换？”
    “伪造发动机号，重新打造一个相同内饰的飞机还给你，大概是这种情况，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
    “马修，我忍无可忍了。”李钦暴跳如雷，站了起来。
    fbi挪用也就罢了。
    现在还打算伪造一个二手飞机？
    我去妮玛的。
    当老子真的好欺负？
    “我现在就去州府，我要亲眼看到我的飞机，无论如何，这件事我要讨一个公道！”
    马修不知如何作答。
    在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就预料到李钦的情绪一定会爆发，这个华人在上次遭到羞辱时，已经到了爆发边缘，而fbi也的确欺人太甚，这次……他们做得过分了。
    “或许，我可以帮你先询问一下？居中调解，毕竟方才的话都是我的猜测，或许他们愿意赔偿？”马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阻。
    李钦冷笑：“如果他们有这方面的想法，现在告诉我这件事的，就不会是你马修，而是fbi的威尔逊副主管啊。”
    “我会聘请律师，维护我的法律权益，fbi当然可以扣押我的飞机，但现在，他们必须证明我的飞机还完好无损的停在停机坪，而不是成为一个废铁，或是被伪造……”
    马修知道无力回天了：“我无法劝阻你，不过我会尽快向议长先生汇报这件事，如果可以，我们下午可以先见一面。”
    “再说吧。”李钦很干脆的拒绝。
    下午见面，又吃饭闲谈，再安慰几句，这不是在给fbi争取时间？
    当然，不可否认李钦自己的手段也很下作。
    但也要看是谁先动的手。
    你不仁，我才不义。
    我只想拿回我的财产而已，就这么简单。
    而fbi，真的一点批脸都不要了！
    那还有什么可谈的？
    之前没闹大，完全是给雷纳德面子。
    现在，fbi自己伪造证据，总不会在牵连到托亚案了吧？更不会影响吸食法……
    简而言之。
    是时候撕破脸皮吧。
    “见面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我现在要联系律师了……马修，我不是针对你，或是雷纳德先生，你知道，我一直在等待开庭，让艾德里安帮我拿回飞机，可fbi在搞什么？用就用，我也无所谓了，现在把飞机炸了，还想赖账？”
    “世界上没这样的好事！”
    嘟嘟嘟。
    马修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与耳廓内残留李钦怒喝的余音，苦笑不已。
    他的确刚刚收到消息……
    本不想打扰雷纳德。
    但现在，他只能尽快汇报了。
    是否要支持李的行动，全看雷纳德的意思。
    十五分钟后。
    雷纳德办公室。
    马修说完了一切经过。
    雷纳德沉默了许久，眼神才重新明亮起来：“配合、保护李，别让fbi把他欺负了。”
    “我出面？”马修愕然，“而且，这件事涉及到fbi俄勒冈分局的boss艾肯，如果真的闹大，这将会是一次大洗牌。”
    “洗牌就洗牌，关我们什么事？艾肯作为参谋长，竟然有这种行为，侵吞证物资产，事情闹到司法部，也没人救得了他！”
    “还有，艾德里安的事情提前，最晚后天，我要见到全州记者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当然……主要态度必须明确，不要提托亚案，只需要让所有人知道，艾德里安探员……是俄勒冈分局中唯一的清流！却遭到了构陷，入狱。”
    话落。
    马修懂了。
    艾德里安，唯一的清流？
    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假设这次事后真的进行大洗牌，别说副主管的位置，就算主管……也不是不能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