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过去？现在知道丢人了？”林雅菲靠在立柱上，嬉皮笑脸。
    李钦撇了撇嘴：“我给秦筱他爸打视频。”
    视频接通。
    秦岩立即道：“小李，怎么样了？”
    “接到了，喏，你看，爷孙俩正拥抱呢。”李钦调转了摄像头，拍摄不远处的画面。
    秦岩松了口气：“实在太感谢你了，小李。”
    “不客气，小事儿。”
    秦岩又道：“小李，你拿着手机过去，我跟老爷子说两句。”
    这……
    我不想过去啊。
    旅游团太辣眼了！
    可没辙，只在林雅菲疯狂的耸肩憋笑中，李钦走了过去，先跟老爷子打招呼：“秦老爷子，我是李钦，雅菲……就是筱筱舍友的哥哥。”
    老爷子脸上原本都是对孙女的宠溺，如今看到李钦，瞬间变得冰冷，正要开口放狠话。
    秦岩的声音从手机里出来了：“爸，你这不是胡闹嘛，你知道我和陈琳都吓疯了吗？不告而别，你七十岁了，以为自己八岁小孩吗？离家出走？”
    “邻居把房子撬开了，才发现你不在，我又给柴师兄打电话，才知道你让厂里办了签证，您到底要干什么啊！”
    老爷子被儿子训斥的说不出话，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事情办差了，可还是死不承认，红着老脸道：“你不让我孙女回国过年，我还能坐得住？资本主义社会多危险的？我哪里知道筱筱在这里有没有受委屈？”
    “您怎么还敢狡辩啊！不回国是为了让筱筱独立，不说您了，就是我和陈琳，难道还能照顾她一辈子？”
    老爷子气得直哆嗦：“行啊，秦岩，现在咒我死呢是吧？你给我滚！老子只要在一天，筱筱必须跟我在一起，有本事你就来米国抓我，你看你到了米国，老子不打断你的腿，逆子啊！”
    出闸口前。
    远隔千里的父子情仇大戏正在上演。
    李钦举着电话，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叫什么？
    这tm就叫社死。
    就算周遭一群老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大吵大闹的简直不要太丢人。
    更何况一群团友还在旁边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嘴脸。
    “爷爷，你别吵了！”
    老爷子不听！
    “哎呀，你，你再吵，我再也不理你了，呜呜呜。”秦筱说着就哭了。
    这一哭……
    老爷子瞬间慌了神，连忙甩掉手机，搂着孙女：“哎呀，筱筱，不哭不哭，爷爷听你的，你说什么爷爷都听，你可不能不理爷爷啊。”
    秦筱摸着泪：“咱们，咱们先走吧，别在这儿让人看笑话了行不行？”
    “好，都听你的！”
    爷孙向着林雅菲那么走了。
    李钦向手机里的秦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秦岩道：“小李，感谢的话说多了没用，反正你的情意我都记下了，哎……”
    “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先带他们回尤金，到家再聊。”
    挂了电话。
    李钦也准备走。
    结果被导游拉住了。
    导游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哎，兄弟，你们是一起的？秦老爷子的家人？”
    “昂，对，接下来他就不跟团了。”
    “那，钱可不退的，老爷子飞机上磨了我一路，让我退钱，但这儿不合规矩，跳团可以跳，但团费不可能退的，而且他的因公签证是短期的，你可要负责，别最后闹出事儿了。”
    “我知道，这事儿你们不用操心，他也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行，我这里有一份免责书，您签一下。”
    人家也怕担风险啊。
    出国游跳团的事儿太常见了。
    要不是看老爷子七十岁了，也不能打黑工，导游是不可能同意他跳团的。
    草草签了字，人家将护照、签证还给了李钦。
    李钦确认无误，就与人道别。
    导游也懒得管这一家人的事儿，生怕多留一会儿，被那老头子缠上。
    李钦走到几人身边。
    林雅菲正当二皮脸呢：“老爷子，我都说了，不是我留筱筱，筱筱自己想留下过年的，你找我的麻烦没用，而且我告诉你，我从小就有天生心律不齐……今天为了接你，我早饭都没吃，出门匆忙，速效救心丸也没带，你要把我逼出个好歹……”
    “您大可熬几天太平日子走人，筱筱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以后啥也不干，筱筱就得养我。”
    老爷子之前就不是林雅菲的对手，如今当面对线，输得不能再输：“你，你，你……什么样成分的家庭，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
    “哎哎哎，祸不及家人啊，怎么还开地图炮呢！”说着，林雅菲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哎哟，我疼，疼，疼……快，救我，给我速效，速效救心……”
    “差不多行了！”李钦过来，一个脑瓜崩比速效救心丸有用多了，“你再给我出洋相，以后就给我待宿舍里，不准来老鼠山了。”
    林雅菲委屈巴拉低下头：“明明是我被人欺负了啊。”
    秦筱松了口气。
    她治不住林雅菲，只有李钦可以。
    李钦才将护照签证给老爷子：“秦老爷子，这是你的资料，你先收好，咱们去买票，然后回尤金，有什么事儿到家再说。”
    谁知刚刚平静的老头又暴躁了：“你就是那个李钦吧？就是你拐带我们筱筱？”
    李钦：？？？
    “没，真没有……”
    “还说没有！别看你现在装得像个人样，你看看你自己的妹妹，有点教养没有？以小见大，一丘之貉。”
    以小见大不是这么用的吧？
    李钦无力吐槽。
    林雅菲则乐开了花：“看看，你帮人老爷子说话，人老爷子都不把你当人。”
    眼看场面又乱了。
    “呜，哇……”秦筱又哭了，当场开大。
    这一下，老爷子闭嘴了。
    秦筱哭喊道：“能不能不吵了，能不能啊，我真的快疯了，我不想活了！”
    “哎呀，筱筱，爷爷的错，爷爷发誓不吵了。”
    这一会儿，李钦算看出来了。
    老爷子属性与林雅菲相当，看似无法无天，其实有一个软肋，那就是秦筱。
    林雅菲的软肋……
    说不太准，在家听她姐的，在米国听李钦的。
    “老爷子，我真不是坏人，不然我也不能来接你啊？再说了，我要是坏人，这一个多月，足够干好多事了。”
    “呵呵，放长线钓大鱼……你的成分怎么样，咱们且行且看！”老爷子还想评判呢，看到筱筱又要哭，连忙闭了嘴。
    就这好一通闹，半个小时后，他们才给老爷子买了飞尤金的机票。
    在候机楼。
    秦筱就陪着老爷子聊天。
    李钦和林雅菲各自玩着手机，免得让战火重燃。
    五点登机。
    六点半重新回到尤金。
    大爹开了车来接。
    在机场门口见了面，大爹笑着伸出手：“秦老哥啊，我们一家可是等候多时了，孩子他大娘做好了饭菜，就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
    老爷子淡淡握了一下，倒也没有不给面子，只是嘀咕道：“你这个当长辈的还算有点人样。”
    大爹：？？？
    然后看向李钦，趁着人上了副驾，小声道：“怎么了？惹老人家不高兴了？”
    李钦没来得及开口呢。
    林雅菲道：“大爹，这老人家有被迫害妄想症与躁狂症，易燃易爆炸，看谁都不爽，您现在可以不信，慢慢你就理解了，我跟我哥可没惹他，他觉得咱家把他孙女给拐带了。”
    “这……”大爹愣神。
    秦筱不好意思道：“大爹，我，我会给爷爷解释清楚的，如果他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一定给您认错。”
    “哎，没事儿，先上车，回家再说。”
    行李是李钦放在后斗的。
    带着俩小的挤在后排。
    全程，无人发言。
    老人家应该也累了，坐在副驾假寐。
    等到了老鼠山，灯光照进来，他才睁眼，对周遭的环境表露好奇。
    李钦去拿行李。
    秦筱给老爷子介绍道：“这就是我哥……我李钦哥哥的农场，有一千多公顷的土地，前面还有溪流和人工湖，北边是牧场，养了几百头肉牛呢。”
    “哼，资本主义形态，这么大的土地要是分给人民群众，世界上就没那么多穷人了。”
    “呵呵呵，您老一辈子捐了多少钱啊？听说您是厂长？您的积蓄不少吧？要不，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全捐了？”林雅菲在旁奚落。
    老爷子也不吃这套：“捐也是回国捐，凭什么捐给洋鬼子？”
    “那咱们说好了，你捐多少，我按照两倍的捐，你敢不敢？”
    “捐，捐就捐。”秦老爷子有些顶住了，明显下不来台。
    这时候。
    大爹也看出来了。
    这老大哥，有些倚老卖老。
    脾气还挺暴。
    林雅菲怼天怼地的性格不好，但现在正好用来中和老爷子。
    进了屋。
    奢华的大房子让老头眉头更沉。
    不过看到大娘和瑞提亚后，稍微松了松紧绷的样子，等着秦筱介绍。
    秦筱道：“这是大娘，这是瑞提亚，李钦哥哥的妻子。”
    “外国人啊……呵呵，你们好！大妹子今年多大了？”
    大爹在旁很不是滋味。
    我亲自去接你，也没见你对我客气两句？
    大娘笑道：“五十五了。”
    “哟，才退休吧？”
    “五十退的，因为家里情况有些特殊。”
    “早退了好，早退能享福，也能把工作机会给年轻人，像我……五十五该退了，厂里那群小的偏让我留，留到六十了也不让我走，我不走，他们怎么能历练出来啊。”厂长的格调又拿出来了。
    这时乔乔跑出来了，张口就是英语：“爷爷晚上好。”
    “哟，会说洋鬼子话啊？这是你家孙女？哎呀，咋胖乎乎的，没我们筱筱小时候可爱。”
    李钦，林雅菲，大爹大娘，秦筱：？？？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大爹尴尬道：“这不是孙女，这是……我女儿。”
    秦老爷子脚步顿住。
    目光在大爹和大娘脸上徘徊，最后……
    “咳咳，挺好的，有福气啊，年轻人就是容易创造奇迹。”
    “……”
    “……”
    开饭，气氛诡异的可怕。
    大爹大娘自觉能忍受老爷子，其实也不知如何打破沉默，这老东西的性格太奇怪了。
    秦筱就更无奈了，一面是亲爷爷，一面是对她好的李钦一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啥，我要不在打个视频给秦叔？咱们一起举杯庆祝一下。”
    说着，李钦拿出手机。
    但还没拨通呢，秦老爷子就喊道：“不给他打，我烦他！那啥……冒昧打扰，还希望大家别见怪，我先提一杯，以表敬意。”
    二两的白酒杯，老爷子一口干掉，技惊四座。
    人家愿意软化了。
    大爹和李钦肯定要跟上。
    咕嘟咕嘟，两人也喝了两杯，啧巴着嘴：“舒服！”
    “哈哈哈，行啊，有人陪老爷子喝了，今天开心……那谁，把剩下两瓶也打开吧，醒醒酒的。”
    “谁啊，您老叫谁呢？”林雅菲不乐意道。
    “我去，我去……”秦筱屁颠颠跑去，打开了两瓶茅台，负责给三个男人倒酒。
    林雅菲鄙夷对大娘和嫂子道：“我看这老头就是来骗吃骗喝的，看出是飞天茅台，一下子全开了，没喝过酒是咋地？”
    瑞提亚笑着摇头。
    大娘捏了捏林雅菲的脸：“好了，老人都这样，你也别跟老爷子置气。”
    “您和我大爹也是老人啊，咋那么和蔼可亲呢？”
    一捧一踩，夸得大娘直乐。
    氛围总算好了不少。
    吃吃喝喝。
    最后只剩下三个老爷们推杯换盏。
    而很快。
    李钦和大爹就发现，这老爷子喝了酒，似乎脾气软化了不少，开始喊老弟了：“老弟啊，其实我没坏心思，生了个儿子不管我，翅膀硬了就跑特区去了，我老伴走了，也就孙女筱筱牵挂我，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还教会我用智能手机，能打微信。”
    “她就是我的心尖尖啊！”
    “我在国内，也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就瞎操心。”
    “现在一看……你们就算不是啥好人，肯定也不是坏人。”
    能听到这话……
    李钦与大爹已经觉得自己受宠若惊了。
    三瓶茅台，一瓶半进了老爷子肚里，剩下的才是李钦和大爹喝得。
    最后晕晕乎乎将老人家安顿了，一家人才闷头睡了。
    第二天一早。
    李钦还有些疲惫时，被楼下的惊呼吵醒了——
    “筱筱！”
    “筱筱呢！”
    “你们把筱筱藏哪儿了？！”
    李钦下床，瑞提亚早不见了，今天又是体检日，应该是大娘带着去了。
    刚出门跟大爹碰上。
    “我的天呐，这老头真是孙猴子，来大闹天宫的！！”
    爷俩对视一眼，赶忙下楼。
    老爷子听到动静，守在楼梯前，着急道：“筱筱呢？”
    李钦无奈：“秦老爷子，筱筱来米国是念书的，这一大早肯定去学校了啊，您能别一惊一乍的不？我妻子还怀着孕呢，她现在出门了还好了，要是没出门，真经不起您吓得。”
    “您要再这样，我说实话，只能送您走了。”李钦真有些气住了，语气不自觉就重了一些。
    “你还敢送我走？反了天了！”
    李钦酒还没醒，瑞提亚又是软肋，这一下可是勾带出火气了——
    “我不怕告诉您老，您签证就十五天！”
    “十五天后，您不想走也得走！”
    “您要表现好，咱们这十五天开开心心，你也好好陪孙女，您要给我胡作非为……”
    “我还真有办法，提前让你的签证失效，送您回国，甚至以后都甭想通过签约来米国！”
    “您不信？不信咱们来试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