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瓦琳达电话发出震动，她看了一眼，对三人道：“是苏，应该来了，我出去等她。”
    李钦点了点头。
    林雅菲与秦筱都无比期待。
    女特种兵只在电视上见过，更何况还有这样传奇的人生。
    等她离开。
    李钦起手召唤服务生。
    迪勒一直注视着这一桌，所以在第一时间赶来，微微躬身：“李先生，是准备上菜了吗？”
    因为苏要来，他们之前只是喝酒闲谈。
    “你认识我哥？”林雅菲才发现重点，惊奇道。
    迪勒对着她道：“美丽的小姐，我曾去过老鼠山。”
    “否则，你觉得你能点到巨型西红柿？”这句话是李钦说的，然后他转入正题，“会多来一位客人，帮我换个稍微大点的桌吧，不用包厢，我看那边角落就不错。”
    迪勒稍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叫来服务员开始搬运餐具。
    等他们落座。
    一个女服务员对迪勒道：“经理，那一桌不是预订留位吗？而且是比尔达重工的董事与他夫人。”
    迪勒笑了一下，冲着角落的方向努了努嘴：“记住这个人，如果不是今天亚当斯主厨不在，服务的工作也轮不到我，餐厅的特殊产品全部是来自他的农场。”
    “我的上帝。”女生惊呼，又连忙捂住了嘴巴。
    她当然知道李钦代表着什么。
    “那比尔达重工……”
    “安排他们去预留包厢吧。”迪勒道。
    女生觉得奇怪：“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他们去呢？”
    迪勒道：“最好的，并不是最贵的，而是最需要的，如果李先生要求去包厢，自然会开口，明白了吗？”
    其实他心里也颇为不解，不过隐约感受到方才点单时的微妙气氛，至于里面隐藏着什么故事，就不是他去操心的了。
    餐厅外。
    瓦琳达举着电话眺望远方，“苏，你快到了吗？”
    “还有一个街区，我现在有些紧张。”
    “放轻松，姐妹，李为了见你，到现在还没有让厨房上菜，这是对你的尊重与重视，我觉得你今天会成功的。”
    苏在电话里沉默了。
    一切都太梦幻了。
    她怕这是一场梦，忽然就破碎了。
    “我好像看到你了。”瓦琳达看到绿灯后，车流行进，其中只有一辆出租车的身影，立刻招手示意。
    车子挺稳。
    电话才被挂断。
    穿着一身超市工作服的苏出现在她面前。
    瓦琳达有些震惊，苏胖了不少，不……准确的说是胖了整整两圈，她都快要认不出来。
    “你怎么……”
    苏苦笑打断：“胖了很多对吗？饮食摄取不均匀，我每天都很累，需要很多的肉与糖分缓解疲劳，也是能美化糟糕的心情，不然我可能真的撑不住。”
    “这样的我，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苏完全是黑人大妈的造型。
    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了，似乎整个生命都透露着疲态。
    蔬菜、水果是昂贵的，反而0.25一磅的牛肉成为家庭料理的主要成分。
    运动就更奢侈了。
    保持身材与体形是有钱人的特权。
    而苏，只是为了生存。
    瓦琳达有些难过，这次不是演戏，是认真的，眼眶含泪，她拉住苏的手：“我会帮你一起争取这次机会的。”
    “谢谢，不论结果如何，都谢谢。”
    两人没着急进去。
    很默契的认为，她们都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五分钟后，才向着餐厅走去。
    苏看着高档餐厅的落地窗与装饰物，无比局促，哪怕是没离职前，她也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打量着自身装扮：“你确定我这样能进去？”
    瓦琳达有些拿捏不准：“但我们总要试试。”
    餐厅门被服务生打开。
    对方的目光瞬间就聚焦在苏的身上，有些意外与诧异，因为从没有这样的顾客光临。
    然而不等服务生开口。
    在他身后就冒出一道声音：“两位女士，李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我带你们过去。”
    迪勒出面解围。
    别的人如果是这幅打扮，他们肯定不会放行，因为这无疑会拉低餐厅的档次，但李的客人，他无法拒绝。
    两人都松了口气。
    默默跟着迪勒前往……
    当看到原来的座位空无一人，瓦琳达又是呆愣，随后才随着迪勒指引发现了李钦三人的所在。
    走到桌前。
    李钦站了起来，林雅菲与秦筱也都跟着起立。
    “那桌太小，我让人换了一桌……”解释后，他看向了身后的黑人妇女。
    “你好，我是李。”李钦并没有流露任何鄙夷，非常平静道。
    苏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我是苏，苏.萨曼莎。”
    相较之李钦的淡定。
    林雅菲和秦筱都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确定这就是来自三角洲的退役特种兵吗？
    怎么看，怎么像俄勒冈大学的清洁工大妈。
    “请坐。”李钦发话。
    迪勒拿来菜单，递给了苏：“女士，您可以挑选一下喜欢的主菜……”
    苏说了声谢谢，下意识翻开菜单，当看到价格时，神色猛地凝固，然后慌乱道：“我，我不用了，上班前……晚上吃过了。”
    “苏，不用客气，今天是我买单。”瓦琳达道。
    李钦更是笑着说：“牛排怎么样？我们点得都是牛排，另外的配餐是主厨安排的，这么晚叫你来，总要给我们一个机会表示歉意。”
    “那，那就一样吧。”苏答应了。
    等迪勒离开。
    场面忽然又寂静了一下。
    因为李钦在注视打量着苏，眼神很直接，苏则适应着环境，但她显然很难在短时间内变得自如。
    瓦琳达并没有插话，人已经到了，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应该是两人亲自主导。
    沉默稍微久了。
    林雅菲率先忍不住道：“苏，你真是……特种兵退役？”
    苏才第一次看向了桌上另外两个女性，年纪很轻，与李一样是华人，满脸都是带着对自己的好奇与探知欲。
    “对，三角洲特种部队飞行组，我执行过157次任务，这个履历我可以找退伍军人事务部开出证明。”
    “我不是怀疑你，但你现在……给我的反差很大。”
    “丽贝卡！”秦筱喊了她一声，“不要……这么没礼貌。”
    苏笑着摇头：“没关系，刚才瓦琳达也吓了一跳，不过如果工作有体型要求，我可以在一个月内达标。”
    同时。
    她试探性的看向了李钦。
    李钦点了点头：“肥胖是不健康的，虽然我不强制要求员工的身材，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恢复身材。”
    “大致的情况，瓦琳达应该都告诉你了，并且她也给我简单介绍过你……你的履历让我很满意，以及后续遭遇的经历，都足以证明你是一个好人，但这个社会好人不一定能活得好，所以我并不会因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而质疑你。”
    苏深吸一口气，诚恳道：“谢谢你，先生。”
    “你有一个孩子？多大了？”
    “我27岁退伍结婚，一年后生下了道格，我今年四十二岁，道格14岁，刚刚就读八年级。”
    “学校在西雅图？”
    “是的，支奴干中学录取了他，他是篮球特长生，得到了全额奖学金的待遇。”说到这里，苏露出自豪的样子。
    瓦琳达笑着补充：“支奴干中学在克莱德山，那里是富豪社区，教学质量在西雅图名列前茅。”
    这么一说，大家就懂了。
    贵族学校但因为篮球队特招，一个超市雇员的儿子才能得以入学。
    李钦能明白苏的心理，生活所迫，如今所有的坚持都是为了儿子，而她的儿子也的确为她带来了荣耀。
    可是……
    “我的农场在俄勒冈尤金城，你将要面临的是一份全职的工作，所以你的儿子怎么办？”
    话落。
    瓦琳达、苏全部愣住了。
    因为时间匆忙，她们并没来得及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苏一下子陷入了挣扎，表情很苦恼。
    道格的成绩一直不错。
    八年级后，就要入读高中。
    米国的初中只有两年。
    如果道格继续在支奴干就读，不出意外他将进入西雅图最好的高中就读，并且加入篮球队。
    不等苏开口，李钦直言道：“我希望我的员工能全身心投入在工作里，不被家庭原因所影响，当然我也会为你的家庭负责。”
    “所以，你愿意带着孩子转学到尤金，我可以负担他一切的学费，尤金有几所不错的学校，全米排名靠前，但很可惜的是……其中并没有篮球名校。”
    随着话音吐露。
    苏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想要获得一份薪资优秀的工作，全是为了孩子，可如果因为工作而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她无法接受。
    苏要开口……
    李钦却抢白：“月薪两万，十三个月薪水，税后！！一切社保福利全额缴纳，提供住房、交通工具。”
    苏的嘴闭上了。
    两万，还有十三个月的年终奖。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是税后待遇。
    这意味着她将一步踏入中产，年薪达到26万刀，以瓦琳达所说的两年合约期，她能一次性搞定道格今后的大学费用。
    更何况，如果做得好，说不定可以留下……
    这要她怎么选？
    继续穷困潦倒的期待儿子能在高中篮球队出人头地，最后进入大学篮球队，又被职业联盟录取？
    还是说，得到这份优厚待遇的工作，母子二人衣食无忧，道格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人生道路。
    桌前。
    气氛陡然压抑。
    生性跳脱的林雅菲此时都觉得窒息，不知道如何缓解气氛。
    秦筱更是吓得不敢说话。
    而瓦琳达，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一整天下来都温文尔雅的年轻富豪霸道的一面。
    这才是有钱人的真实面目。
    我给你一切，但你不能忤逆。
    “打扰一下，西红柿炖盅到了。”迪勒端着菜肴上桌，所用的只是半个巨型西红柿，巨大的餐盘能占据整张桌子。
    西红柿内部是各种蔬菜与肉类，香味满溢。
    可现在……
    无人关心这一切。
    迪勒发现气氛不对，放下后也没提什么介绍的话，连忙闪人。
    而直到这时。
    李钦的眼神依旧紧盯着苏施压，“我在等你的答案。”
    苏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目光颤动，却又在几秒后，长出一口气，身体酸软的靠在了椅背上，仿佛泄掉了全身气力：“我……拒绝！”
    “抱歉。”
    “我希望道格能完成他的梦想，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坚持。”
    “即便我们很贫穷，当别的孩子穿着上千米金的篮球鞋时，他只能穿29米金一双的学校采购款，但我知道他在努力。”
    “他也明白，我为了他不辞辛劳。”
    “我并不认为道格真的能如他所愿进入职业联盟，这种事不仅仅看实力，更要看运气，对我来说，比中乐透的概率还要小。”
    “可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他失望后悔，对人生丧失希望。”
    “因为我的人生，已经没了希望……”
    “他的希望，也是我生存下去的动力。”
    话落。
    桌前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秦筱偷偷抹了眼泪，林雅菲咬牙切齿，多次想开口劝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瓦琳达在摇头……
    税后两万月薪，还有年底的第十三个月奖金，就算是她也会心动。
    苏，就这么拒绝了？
    为了儿子所谓的梦想？
    “我懂了，吃饭吧，苏……你知道这是公事，所以我可能显得不近人情了，但我希望我们能在今晚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请不要因为这件事儿而离开好吗？”
    苏很意外李钦变脸的速度，她也做好了起身离开的准备。
    可这时再看这个年轻的眼神……
    真诚中透着几分肯定。
    他没有厌烦。
    反而，似乎还带着欣赏，欣赏一个母亲为孩子的付出。
    苏笑了——
    “当然，如果不是今晚，我可能一辈子也吃不上这样的晚餐，或许等道格真成了篮球明星的那一天才有机会吧。”
    “那么，诸位，开动吧，让我们举杯，为了道格……也为了这位伟大的母亲。”
    李钦起杯，说了祝酒词。
    桌上的酒杯里早就倒上了红酒。
    大家纷纷举起。
    砰砰砰……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后，无一例外，一饮而尽。
    当酒液麻痹神经。
    气氛开始变得活跃，林雅菲与秦筱不停询问着有关特种部队的事情，李钦与瓦琳达也听得有趣。
    十二点。
    酒足饭饱。
    瓦琳达买单，众人离席。
    餐厅就有代驾，拿走了瓦琳达的车钥匙去开车，她喝多了，苏正搀扶着她。
    等车子开来，她倒在后座就不省人事了。
    林雅菲还在一旁嘀咕：“或许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心疼吧，这女人刚才喝酒的样子真疯。”
    秦筱无奈道：“还不是怪你。”
    林雅菲当听不见。
    苏这时走来道别：“李，我会把瓦琳达安全送到家的，你不需要替她担心。”
    李钦忽然道：“其实，我们可以想一个折中的方案解决这件事。”
    “什么？”苏没听懂。
    李钦道：“我是说工作，你的工作……”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做不到让道格为了我放弃梦想。”
    “我也从没说过，要让他放弃梦想吧？我会回去研究一下，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而你，只需要等我的电话，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
    李钦带着两个丫头走了。
    人质之所以叫人质，因为他是被人所珍重宝贵的。
    米国某位富豪的孙子曾被绑架，绑匪要求支付1700万赎金，可富豪无动于衷，直到劫匪切掉他的一只耳朵邮寄到家，这位富豪才几番压价，不得以给了绑匪三百万米金。
    所以，但凡苏今天直接答应了邀请……
    李钦可能还会迟疑一下。
    一个穷困潦倒的女人，为了月薪两万能放弃儿子，那么她也能为了更多的钱而背叛李钦。
    可现在……
    没什么可想的了。
    她，属于老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