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豕今个儿栽了好大一个跟头,心中郁闷的紧,即便被擒住,嘴里也是哼唧哼唧,不肯服输。
杨书几番催促,始终是不肯张嘴。
那老松树是个暴脾气,行到猪头近前,黑着一张老脸:
“是有什么东西,被这畜牲取了,还不肯归还?”
这是在问杨书。
“对呀,却是被这厮吞了去。”
“哼!不还?那便开膛破肚取出来!”
封豕听着,蒲扇似的大耳朵晃晃,竭尽全力的翻个身,到另一边哼唧去了。
七个字概括,死猪不怕开水烫!
说话间,倒是那陆五眉飞色舞的凑过来,小声问道:
“可是那个东西?”
杨书点点头。
不消说,他要的,自然是被封豕吃下的“假皇帝”。
此前与陆五出来玩耍,便略施小术,弄个以假乱真的留在原地。
旨在应付差事……
效果其实还不错,就连那青牛,也没辨出真伪。
甚至还塞了块驴打滚。
若非那二先生不好糊弄,从厉江的情绪看出了问题,只怕所有人都会被瞒过去。
一来二去之间,被这封豕给吞了,也还以为是个真的……
得说,来自齐天大圣的毫毛,的确不同凡响!
便使扇子,敲了敲封豕的脑壳:
“猪啊,你这又是何苦!自己吐出来,总好过我自己来取不是?”
封豕依然不当回事。
“啧……那只能让杨某人耍些手段了。”
说罢站起身,伸出手指,往那封豕头顶点去。
却是一手入梦术。
如今封豕法力被压制,与凡俗畜类差异不大,仙术效果拔群。
只见那大肥猪“嗷”的一声,俩眼翻白,周身抽搐不停。
过不多时,大嘴一张,吐出许多东西。
“嚯,你这是施了什么神通妙法?令这孽障如此乖巧?”
陆五一脸惊奇。
“没啥,让这厮做个噩梦而已。”
众人皆觉奇异。
但转念一想,这杨先生诸般手段,难以揣度。
其中陆五与厉江,此前似乎也见过,让那几个恶少做梦的收单,倒也见怪不怪,没有多问。
东西既然要了回来,杨书便与叶清等人说声:
“我这边已没旁的事端,该如何处理这厮,便如何处理吧!”
叶清应是,便吩咐手下拿根木棍,穿插进封豕被绑的四蹄。
以常见的扛猪姿态,抬起来就走。
自己也与厉江,一边说话,一边跟着去了。
净妖司该有许多问题,要问问这只凶兽。
杨书没多管,自去看那辆残破的马车。
陆五左右看看,却没一同离开,反而跟上了杨书。
……
……
对纳物的习惯,妖魔出身,往往与人有所区别。
仙人自然偏爱个潇洒,喜用随身的物品,法力高深,如同镇元子,又会使一手袖里乾坤。
但非人出身的,习性就不大一样。
譬如那卯日星君,即便成了星宿神仙,也偏爱把法宝藏在眼睛里。
而更具代表性的,该是孙悟空。
无论成佛前后,金箍棒都放在耳朵里。
不过大多数,往往比较遵从本能。
哪里能比肚子里更安全呢……
所以这驾马车,其实是被收纳在这厮的腹中,除开被吞下去时,有了些破损,其他都还好。
也没太多鸡零狗碎的腌臜东西。
扇子一扇,掀开车帘,那假皇帝手上的驴打滚都还在呢!
杨书招招手,“小皇帝”便又化作一根毫毛,落入他的掌心。
旁边的陆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口中言道:“好宝贝,好宝贝!”
那股子兴奋劲儿,两只眼睛直放光!
杨书握着拳,疑惑道:
“你干嘛?”
“哎呀,你我朋友,得了如此宝贝,何不借我耍耍?我那东西跟你换!”
陆五拍着胸脯,言之凿凿。
却没发现,其身后的净妖司首尊,已然露出死亡凝视。
……
老松树一张脸阴晴不定。
其也着实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情绪。
说气……肯定是生气的。
那小皇帝,在其位不谋其政,见天的就想往外跑!
这杨先生也是,跟着一起胡闹,险些把他们净妖司,连通九婴与封豕一齐涮了!
但这机缘巧合之下,偏偏又消解了一桩灾祸。
加上今天,杨书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老松树扫了眼哮天犬,对方才那神威凛凛的样子,也是心有余悸。
所以千般不是,万般不该,还是小皇帝的问题!
当即龙行虎步的走过去,语气阴森:
“陛下,该回宫了!”
……
听着这声音,陆五“好宝贝,借我耍耍”的话头,便戛然而止,混身一个激灵,僵硬的转过头。
净妖司首尊化形后,身材相当高大,以陆五视角,只能看到下巴,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加上那股子气势,相当唬人。
陆五咽口口水,点头道:
“是……是,便依着松叔所言。”
杨书在旁边,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
杨书不光是在笑那陆五,好似遇着克星似的,整个人都老实许多。
也是觉着那化形的老松树,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
其双臂已然被挣断。
但伤口并未流出鲜血,而是被生长中的肢体取代。
现在正有两只生长中的小手,一点点冒出了头。
估摸着,最多一两天,就能恢复正常。
看起来有些惊悚……但也诡异的,有那么一丝滑稽!
是以笑出了声。
这一笑,倒是让激怒中的老松树回过神。
其动了动肩膀,多半是想抱个拳,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胳膊。
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正常。
痛快言道: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否则,怕会被那诡异羽毛,打了措手不及……届时当真胜负难料!”
其态度恭敬,神色郑重。
杨书当即摆手:
“言重了言重了,首尊本领不俗,尚且未出全力,便是没有我,也不至于吃大亏。”
说着话,哮天犬汪的叫了一声。
杨书低头一看,微微一笑。
双手托起狗子:
“喏,巡城卫狗千户,比起我,这位千户大人,才真个出了大力气!”
老松树哈哈大笑:
“好!今天回去,我连夜给他表功!”
……
如此,虽然跑了个九婴,但逮着个封豕。
只待后来,查问一番,总能摸到些许踪迹。
也算是凯旋。
往后众人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各自情态,与诸般善后事宜,便不多赘述。
杨书也没多磨蹭,只携爱犬归家,歇息去了。
……
……
于真高手,自有神行之术,九婴也不例外。
及至第二天凌晨,终是到了长白山,进入那炎热的石室。
刚刚站定,便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
倒也难怪,一路上,九婴既要注意可能的追兵,也许规避关外的强敌,整条蛇都快累瘫了。
他靠着石壁,缓缓躺倒。
不断地深呼吸,恢复者伤势,与被压榨至极的体力。
过得许久,才算缓过一口气。
但那失去的头颅,却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出来了。
这无疑伤到了九婴的根基。
他这边默默恢复着伤势,也是在等待那个……非常豪横的金主。
咚的撞击声,与难耐的酷热传来。
接着是那暗哑,粗陋,刺耳的质问:
“废物!怎搞得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