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许仙见到挺着大肚子的许娇容站在门口来迎,立即站好,拱起双手,对着许娇容长揖到底,实实在在地行了一礼。
这一拜,是许仙感谢许娇容的多年养育之恩。
如果不是姐姐的扶持,辛苦操劳,他根本不会有如今的成就,寻常人家供应一个脱产劳力读书已经是非常艰辛了,更何况他那一家只有许娇容一个。
就连岳斯当初都对他说过,之所以代师收徒,让他拜入大日哥斯拉佛陀门下,也是因为他有读书识字的底子,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就算引他入道,也是不成的,因为根本没有那种基础,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功德五读书,这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抛开修行者的身份不谈,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代名医,还有了属于自己的药铺,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成就,不再是之前那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许仙了,这份成就带来的喜悦,他要与姐姐分享。
看到如今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许仙,又从旁人那里知道了许仙如今取得的成就,许娇容顿时喜从心生,有种孩子终于成家立业的感觉,忍不住哭了出来。
许仙在她手里长到这么大,离开身边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去往那么远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在担心,现在这一哭,也算是情绪的宣泄。
她虽然姓许,但终究是嫁给了李公甫,已经是李家的人,百年之后墓碑上刻的是李许氏娇容,现在许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扛起许家的担子,让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娘子,许仙现在回来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你怎么哭了!”李公甫见到自家娘子面对着弟弟的一拜,掩嘴哭泣起来,便上前宽慰到:“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大夫说了,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莫要动了胎气。”
“我这不是高兴嘛!”抹了一把眼泪,许娇容说到。
李公甫扶住了许娇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回到了自己家里,和声细语地说到:“许仙一路从苏州回来,路上颠簸了这么多天,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还不赶紧让许仙回家,喝些热茶,吃点东西,好好地休息一下。”
许仙笑着提着自己的箱笼,走进了自己生活了数年之久的李府,然后就听到姐夫李公甫喊到:“小青,去烧水煮茶,有客人到了。”
“知道了,老爷!”从后院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小青是……?”进入堂屋之后,许仙问道。
李公甫将许娇容扶到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对许仙说到:“小青啊,是家里请的丫鬟,你姐姐怀胎之后,身体不便操劳,我就请牙人帮忙找了个丫鬟到家里来,里外照看着,这丫鬟便是小青——这小青手脚麻利,干活勤快,做饭也是好滋味。”
许仙听了,点头称是,他只是问一下。
“许仙啊,你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是不是应该考虑成家了。”许娇容坐好之后,有着满腔的话要与许仙说,但是看到日益成熟的弟弟,又把话头止住,转到了别的方向:“你看你一表人才,还有了自己的事业,你许神医的名头可是从苏州城一路传到了钱塘县,是时候找户好人家的姑娘成亲了,大户人家的姑娘我们高攀不起,寻常的人家也是可以的,知书达理也不强求,模样周正,能够帮你操持家务,顾好一个家就可以了。”
许仙如今算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但是回家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觉多么愉快,反而就像过年时候串亲戚一样,那些一年见不了几面、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展现对你的关切,先问事业,再问婚姻,最后问未来。
把你搞得不厌其烦,他们就喜欢看你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作为过年时候取乐的方式。
放到了许仙这里也是一样,面对自家姐姐许娇容的关切,他只能左右而言他,这年头烧水可是一件麻烦事,许仙坐了一会儿,等着那个叫做小青的丫鬟端茶上来却怎么也等不到,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了,站起来说到:“姐姐,我先给师父上柱香,我这个当弟子的,回来没有先向祂请安,实在是罪过。”
这句话,许仙说的漂亮,就连许娇容都无法反驳——许仙有今天的成就,除了岳斯这个至今他们不知道姓名的人带来的以外,还有就是那一直被供奉着的大日哥斯拉佛陀了,许仙直接拜其为师,学得了一身的本领。
这世上唯一一尊大日哥斯拉佛陀的尊像,就在他们家供奉着,许仙前去上柱香,执弟子礼,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脱离了姐姐的唠叨,许仙送了一口气,来到了供奉着大日哥斯拉佛陀神龛所在的房间,这个房间灯火长明,尊像之前摆着一个小的铜香炉,香炉中积攒着一些香灰,却没有供着香火——当初岳斯给李氏夫妇说的是,偶尔点两根香供奉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像名山大寺里的,整日香火不断。
不过神龛很干净,上面没有积攒灰尘,看起来是被日常精心打扫清理的,装饰着巴掌大小的大日哥斯拉雕像。
许仙从案台上捻起三支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恭敬敬地行礼,奉香。
“大日哥斯拉佛陀,我的师父,我应该怎样做!”
许仙前来烧香,并不是只想从姐姐的唠叨中解放出来,还有向大日哥斯拉佛陀求教,以坚定心中的念头——他要斩妖除魔。
在回来的路上,李公甫和他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除了姐姐怀孕之外,就是钱塘县最近发生的多起案件,那蹊跷的案件很多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按照李公甫的推测,必然是有妖怪作乱,犯下命案无数。
幸好如今的这个县老爷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这件事不是普通的捕头捕快所能够处理的,便直接上报了去,没有像前一任县令一样,限期破案,破不了案就拿他们这些捕头开刀,以打板子作为惩罚。
李公甫看到那伏尸的场景,只是被吓了一跳,也有他之前见到了太多的死状,承受能力拔高不少的原因。
见到妖怪食人的惨状,又听到了李公甫讲述的案情,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许仙内心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上一次见妖怪害人,还是蝎子精的时候,那时候他还非常弱小,拼尽全力才降服,如今修为精进,想要做些什么。
尤其是在看到记录着自己剑斩妖怪事迹的石碑之前,有家里遭了难的人带着香烛祭拜,希望那位斩妖除魔的仙人能够出手,解决自己承受的妖患——不要高估了这个时代人的识字率,看到仙、剑斩妖邪等字样,他们以为那是记录着仙人斩妖除魔的事迹的碑,便在前边供奉起来,希望能有显灵的时候。
后来还是知道情况的人给那些人说了,说了石碑上记录的事情,那位他们以为的仙人不过是名字里带了个“仙”字,只是一个稍有修为的人,现在早已离开了钱塘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李公甫有个叫做许仙的小舅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问李公甫许仙的下落
收敛心思,许仙回到了正堂,见到一个穿着碧衣的女子正在为自己的姐姐姐夫斟茶倒水,身姿窈窕,想来就是那个丫鬟小青了吧。
听到脚步声,小青回头一看,看到了形貌俊朗的许仙,脸上忽白又红,然后又腼腆一笑,对着许仙福了一福,又拿出茶杯为他斟了一杯茶。
小青容貌俏丽,虽然是丫鬟,但是脸上不带那种丫鬟的卑微神色,反而是一种少女的灵动,那腼腆的一笑,更是增色不少。
但是许仙却不为所动,脸上表情不显,但是眼中已经带着一股寒意——这小青不是一般人,她竟是一只妖怪,虽然身上妖气不显,也没有吃人害人带来的戾气,但她可是妖怪啊!
为什么美帝的police潜意识里把黑皮作为犯罪嫌疑人看待,因为黑皮们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导致出勤时碰到的黑皮极有可能是一个有前科的。
一个穿着下摆很长那种兜帽衫,走路没正形,说话语速很快,脏字不断的黑皮;一个是西装革履,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的白皮,哪怕他们都没有前科,但是你觉得哪个会突然对你发起攻击。
小青这里也是一样,虽然她身上没有凶厉之气,但是她毕竟是只妖怪啊,指不定靠近他的姐姐姐夫是别有用心呢,不能不防。
在许仙回来之前,小青和许娇容有说有笑的,但是在许仙回来之后,小青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让许娇容察觉到了,问到:“小青,平日里你表现得落落大方,见了生人也不羞怯,怎么,见了我的弟弟,就如此腼腆了。”
“夫人,不是我小青腼腆,实在是……”小青试探地看了许仙一眼,又做出被吓到的神色,急忙收回来自己的目光,小声地对许娇容说到:“实在是,夫人你这弟弟,眼神好吓人,身上就跟带着杀气似的,让人感觉害怕。”
小青是真的怕了,许仙在大日哥斯拉佛陀尊像前反思自我,带着对食人妖怪的愤怒,杀气外露又带有指向性,李公甫和许娇容感觉不到,她却仿佛来到了端午时候。
端午又为重午,午为阳,重午为至阳,端午是天地纯阳正气极盛的时候,妖怪之流受不了那端午浓郁的纯阳之气,那是天地正中之时,百邪辟易。
大日哥斯拉佛陀传下的正法,让许仙修行之后带上了大日煌煌之气,本就克制妖邪之属,再加上哥斯拉本就是带来毁灭的怪兽,两项相加,小青理所当然地感到了不适。
这还是许仙并没有故意释放气势的原因,不然小青不只是感到不适那么简单了。
“杀气?”许娇容打量着许仙,并没有从许仙身上感觉到杀气什么的:“没有啊,我怎么感觉不到许仙有什么变化。”
见状,许仙只好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姐姐,我这趟回来,是趁着一个商队的马车,在快到钱塘县周围的时候,车队碰上了劫道害人的妖怪,伤人无数,劫掠钱财,我见了,便出手救人,杀了那三头妖怪。”
说到这里,许仙略微提高了一点嗓门:“因为白日里斩杀了三头妖怪,情绪变化,就带上了一股气势,小青姑娘感觉到杀气,便是白日的时候残留下来的一点。”
对于许仙的本领,许娇容是相信的,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对自己弟弟的这点自信也还是有的,听到如此解释,也是点了点头就作罢。
李公甫看到自家娘子的表情,也松了一口气,许仙话里藏了些东西,把事实稍微修改了一下,听上去没有那么残酷,显得有些平淡,但是,去过现场的他知道那究竟是多么惨烈的一副场景——那只商队是一个很长的队伍,除了原本一开始出发的车队之外,中间陆陆续续添了不少人进去。
人多力量大,这年头路上不太平,几只车队凑到一起,形成较大的队伍,一般的山匪强盗见到人那么多,也是不敢轻易地下手的。
许仙坐的那辆马车位于车队的中后方,再加上视野问题,等到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有相当一批人折在了妖怪的手里,鲜血都把泥土浸透了。
不过为了安抚许娇容,许仙刻意没有把事实说出来,而是用了模棱两可的词句,把“吃人”替换成了“害人”此类的。
不过许仙说这么话,也是在警告小青,让她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可是有本领的人,能斩别的妖怪,也能诛杀她。
“那都是什么妖怪啊!”被蒙在鼓里的许娇容问道,对于许仙发生的事情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顺带在自己丈夫李公甫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许仙遇到了这种事情,你竟然不和我说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