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来过这里?”宁秋鹤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芦苇丛边上就有应龙庙?”
厌离抬头环视了一周,低声道:“算是吧?”
这残破的小庙连木门都不见了,大风吹过整座庙颤抖着呜呜地响,那堆小小的篝火明明灭灭摇摆个不停,亏得有生火符在下面镇着,才堪堪没被吹灭了。
“算是?”宁秋鹤走了一圈,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便走回神台前,坐在篝火的另一边,等了好一阵,没听见厌离答话,自觉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干脆闭嘴不谈了,抱膝而坐看着门外的雨雪发呆。
“师傅是在这里捡到我的。”隔了许久,厌离忽而轻声道:“师傅那个时候已经很老了,也记不清那是哪一年了,只记得是夏天,那日亦是这样忽尔下起了滂沱大雨……”
非相是孤儿,名字是师傅给起的,师傅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所以给他取名为非相。
非相很老了,自师傅坐化以后,便四处化缘游历,想着能在死前见尽这世间诸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非相信佛,他知道这里的人都不信,也分不清化缘和乞讨有什么不同,可是他不介意,他只想和师傅一样云游四海,遇到了有缘人,便说上两句佛偈,即使遇不上,也不会强求。
捡到那个婴孩的那天,好好的白日里忽而刮起大风,下起了豪雨,将炎热一扫而空,非相慌慌忙忙躲进了一间小庙之中。
小庙虽小,香火却还算兴旺,神台上立着一座泥塑的神像,人的身子却长着双翅和龙头。神台前的供桌上有些果品和面食,香炉里插着几炷香,还冒着青烟。庙堂里还有几名附近的乡民,也是来躲雨的,正围坐着嗑叨些有的没的。入乡随俗,非相也躬身给神像上了炷香,然后坐到了乡民边上去。
此处距离通往宁邑的官道甚近,几名乡民大约觉得非相是要前往宁邑的旅客,对他亦不甚在意,只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侃侃。
这雨下了个把时辰了,亦不见停,其中一名乡民望了望天色,把脸凑近水烟袋里吸了一大口,皱眉道:“看这架势,怕不是宁邑那边又有罪妇被沉河了吧?”
“怪不得怪不得。”另一名乡民一拍大腿,道:“应龙君生气了。”
“沉河?”非相问道:“这和下雨有何干系?”
“老翁是外地来的吧?”吸着水烟袋的乡民道:“你这可不知道了,宁邑每次有罪妇被沉河,这方圆十里地便会好像这样——下个半日倾盆大雨。”说得兴致高了,干脆放下了水烟袋,双手比划着继续道:“就是这样,罪妇一推进水里,立马就起大风大雨,嗖的一下,就连妇人的衣角都瞧不见了,被卷进水底里去了,再也不会浮上来。真的,老子在这里几十年,那些沉河的尸体,一次也没有被找到过。”
“别提这种霉气的事儿了老朱,”边上一名沉默寡言的胡须汉子道:“俺明日还得下河打鱼。”说罢走到神像前,取了一炷香点上,躬身拜了一拜,道:“应龙君在上,咱乡野渔夫,平日多得您老人家荫佑,请您快快息怒,莫要责怪。”
这一打岔,一群汉子也就不聊沉河的事了,开始拉扯起家常来,一直侃到了黄昏,眼见着外面雨势渐小,乡人们便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非相脚程慢,离开这小庙怕是到天黑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一合计便打算在庙里凑合一夜,明日再走,正好这庙虽小,里面却有一盏小小长明灯,夜里也不至于乌灯瞎火。
窝在角落里睡至下半夜,非相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非相辨别了半天,觉得似是婴儿啼哭之声。
这半夜里怎生会有婴儿的哭声?非相心中奇怪,但也不忍放任不管,万一真是婴孩,在这夜里独自在郊外,被野兽叼了去,叫人于心何安?于是非相向神像告了罪,摘了庙里一个灯笼,就着长明灯点着了,提着往庙外走去。
灯笼里的烛火微弱暗淡,只能照见身前几尺距离,非相只得一边辨别着声音的来源,一边慢腾腾地挪着脚步。
寻到了芦苇丛前,那声音清晰了起来,果真便是婴孩的啼哭之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是渐见微弱。非相赶紧拨开了芦苇,走了进去。白日里下了半天的雨,河里水位上涨了不少,这一脚就踏进了水里,非相生怕灯笼沾水灭了,只得一手把灯笼高高提着,另一手拨开比人高的芦苇,涉水而行,行了约莫一仗来远,面前赫然浮着一只木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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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怎么怎么都没人看吗……看着这留言量,作者君好伤心呀……在看的小伙伴,给可怜的作者君留个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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